白玥染一路膽顫心驚，眉毛忽高忽低，多端猜測就在嘴邊，卻不敢說出來。

  傭人很快就端了茶來，錢夫人下了樓，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白玥染的冷汗滑過額頭，偏將臉抬得高點兒，僵硬的笑。

  錢夫人拿捏不準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看了新聞，正飄飄然，說不定顧深爵要對玥兒負責了呢？

  說不定這次來……是認嶽母來了呢？

  “深爵你怎麽來了，家裏沒有什麽招待的。最近還好嗎？”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波瀾不驚地問。”我來問飯店的事情。”

  錢夫人臉色一僵，飛快地看了一眼白玥染。白玥染尷尬地笑著，她也搞不清楚，顧深爵到底什麽意思。

  “你帶著玥兒跑過來，就是來找我問你們那檔子破事兒的嗎？”回過神來的錢夫人臉色一變，嗓音尖利到刺耳。”顧總您自己沒有好好對待我的女兒，鬧出這樣的醜聞，還有臉來找我的事兒嗎？你信不信我把芊芊帶回家，你永遠也別想見到錢芊芊！”

  顧深爵的眼睛落在那張塗著濃妝的臉上，唇角的笑意冷到了極致。”為了親生女兒，給一手養大的女兒的丈夫下藥，你覺得，芊芊知道了，會原諒你麽？”

  錢夫人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到幹淨。

  白玥染呼吸一窒，握緊了拳頭，指甲摳進了肉中，疼得出血。

  顧深爵從口袋裏拿出火機，擦燃，繚繞的青白煙霧將他的俊顏籠住，他的腔調淡的讓人分不出情緒。”昨天晚上，你出現在了飯店監控裏，錢夫人，都是巧合麽？”

  錢夫人眉梢一棱。”是我。”

  瞳眸墨黑，盯著錢夫人，語調溫淡。”你到底做了什麽，是誰把我的行程資料泄露給你的，嗯？”

  他的日程表一直是秘書處保管的，臨時更改，秘書處更會如臨大敵。要提前預定座位，通知飯店廚師他的喜好，準備休息室……甚至連室內的窗簾顏色，花草等都要一一安排，等等。

  而秘書處，一直有席秘書看管，從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湊巧。”錢夫人眼光閃爍，冷冷得說道。

  他盯著她的臉，她麵部肌肉的每一細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輕嗤出聲。”嗬。”

  他站起身，將要離開的時候，白玥染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讓人捉摸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神冷冷看向白玥染。

  白玥染抿緊了唇，她知道，這一次他的耐性已經耗盡，如果錯過了這次，她可能真的永遠錯過了他了。

  “是錢芊芊。”

  顧深爵愣住了，他望向笑得清淺的白玥染，她的表情毫無瑕疵，眼神真誠。”是錢芊芊給我們的機會。”

  顧深爵靜靜站著，沒有任何舉動。

  “她是恨你的。”白玥染抬頭看著顧深爵，她的口氣如釋重負。”你應該清楚這些。她恨我，想要奪走我的一切，想要我永遠消失，但是顧深爵，她恨你，遠比恨我要深刻得多。你才是毀了她一切的男人。”

  暮光折射過窗簾，照在男人俊美的容顏上，如同大理石一般冰冷，墨眸下那諱莫如深的感情潛藏壓抑著。

  “是她給你們的情報？”

  白玥染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為什麽……會這樣做？”顧深爵遲疑地問道，他忽然抓緊了白玥染的手，幾乎將他拎起來，整張臉漲的通紅，好像有什麽情緒爆發出來，青筋畢露。”她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報複我？”

  “鬆手，顧深爵，你抓疼我了！”白玥染尖聲道，畏葸地半笑著，討好著，扭曲著。”放開我！”

  她要徹底讓他離開嗎？她以為他經曆了這樣的事情就會放手了嗎？

  怒火在眸中燃燒熾熱，他恨極了。那一刻，感情超越了理智，一絲緊繃在內心的底線被狠狠扯斷了。

  錢媽媽也跟著尖聲叫了起來。”顧深爵，你瘋了你要對玥兒作什麽！”

  薄唇掀起冷峭的笑意，他眸中火焰越發燃燒，狠狠放開了手。

  心中有什麽東西在崩塌，化為齏粉，血肉模糊。

  一個念頭在冷冷笑著他，顧深爵，這就是你深愛的女人，以為所有支撐的女人，她根本不愛你，她為了離開你報複你，寧可將你推給別人。

  白玥染手上一塊兒紫腫，笑容卻愈加慘烈，在錢媽媽的懷中，冷而淡道。”你可以不在乎她傷害我，毀了我的名譽地位，奪走我的家、我的公司，一切，可是顧深爵，如果她連你也不要了呢？”

  痛楚在發酵醞釀，心裏空了一塊兒，大腦是混亂的思緒。習慣了掌控一切，唯獨在麵對那個女人的時候，他會不惜一切。

  煎熬、等待，無望。

  “她恨我？”

  白玥染抿著唇冷冷看著，她扶著沙發站了起來，淩亂的長發，堅定的眼神，走向顧深爵，然後，揚手，重重落下了一個耳光。

  “顧深爵，你沒有看看你為了那個女人到底瘋魔成了什麽樣子？你分明知道，她也分明承認了她所做的一切，你還傻傻等著？”她大聲大地喊著，在落針可聞的錢宅，她的聲音那麽清晰，慘烈得如同現實那麽黑白分明。”離婚協議就放在你的麵前了，你還不肯承認嗎？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錢才和你在一起的！她從來沒有愛過你！她和你在一起的所有一切，都隻是將就！我為了你蠢，你為了她蠢，你看看我，就知道你有多麽可憐了！”

  顧深爵雙目赤紅，她看著那個瘋狂的嘶吼著的女人，她的臉在空氣中扭曲變形，好像一團血色。他幾乎呼吸不過來，濃重的惡心感覺堵在喉間。他壓抑著，周圍的聲音和空氣越來越混亂擠壓，頭重腳輕。

  她的臉變為重影，天旋地轉。”你給我閉嘴！”

  ——她還在等你回家。

  一個清晰的，幹淨而溫醇的嗓音在大腦中響起。

  那樣溫淡從容。

  張承奕。

  顧深爵扶著桌子，重重閉上眼睛，無數洶湧的情緒在大腦中嘶吼著，最終歸為平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