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迷彩色的帳篷在夜晚放在大樹下不容易被察覺。她縮回帳篷裏，拿出雙目夜視儀，一手按住索爾，讓它不要輕舉妄動，一邊尋找那道人影的蹤跡。

  嗦嗦，嗦嗦。

  靠近菜狗的草叢中響起聲音，那道人影從草叢裏冒出來，一隻藍色熒光蝴蝶在他附近飛舞。

  借住發光蝴蝶，溫寧鎖定他的位置，觀察他的行動。

  隻見他貓著腰掏出一個像手電的東西，在大樹下探照，似乎在找什麽東西。等他照到菜狗，即便臉上蒙著麵隻露出眼睛，也能看出他的內心喜悅，眼睛都笑成一道弧線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雙手環抱住大白菜，往上一拔放進身後的黑袋子裏。

  他在偷菜狗？

  索爾掙脫溫寧的按壓，跑進草叢，它要救菜狗。

  咚咚咚幾聲，男人身後的黑袋子被索爾咬開，滾下一堆東西。男人發現索爾壞他好事，一拳打過去，索爾顯些被打中。

  一人一狗僵持中，男人拿出電棍揮舞，索爾左跳右躲，勉強躲過男人的攻擊，索爾占據下風。

  溫寧一看不妙，從草叢後麵繞過去，不發出聲音，趁索爾與男人糾纏之際，出其不意地出現在男人麵前，朝他臉上狂噴強刺激的防狼噴霧，男人發出一陣尖叫聲，他一手揉眼，一手胡亂揮舞電棍，嘴裏咒罵著聽不懂的話，索爾咬住他的手，電棍脫手落地，溫寧搶了過來朝他揮了一棍，擊倒在地。

  溫寧舉著電棍觀察四周，她不敢大意，害怕周圍有男人的同夥。

  男人還在尖叫，周圍沒人出現，溫寧後退到菜狗身邊，抱起它。

  轟轟轟，轟轟轟，地麵在震動。

  有什麽東西來了？

  溫寧抱著菜狗，大驚失色地看著聲音來源的那一邊。

  高大的身軀，顫抖的地麵，不似人。

  “吼，吼，吼”三聲巨響，一隻黑熊出現在她們麵前，它站在原地沒動，似乎在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已經來不及逃跑了，溫寧抱著索爾和菜狗躲在大樹下，盡可能縮小身體，避免被發現。

  男人聽到黑熊的叫聲，驚慌失措，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倉皇出逃。眼睛的暫時失明讓他失去方向感，胡亂逃跑，恰巧跑去黑熊的方向。

  “吼~”

  黑熊興奮起來，它聞到了那該死的味道，毫不客氣地用力一揮，人撞在樹上如紙片般落下，黑熊走過去，用爪子捏住他，塞進嘴裏，嘎嘣一聲，半身留在熊掌裏。

  它咀嚼兩下，呸呸吐了出來，爪裏的半截身子也扔了出去。

  吐出來的東西恰巧落在溫寧麵前。她看得真切，是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的一團糊狀物。

  “嘔”，溫寧忍不住胃部的翻湧，很想吐。

  幹嘔的聲音被黑熊聽見，朝溫寧這邊走來。

  索爾勇敢地站在溫寧前麵，對著黑熊狂吠，試圖讓黑熊離開。

  溫寧大聲叫道：“索爾跑啊，快跑。”

  黑熊扒開狗子，站在溫寧麵前，聳聳鼻子聞到大白菜的味道，彎腰低頭，用它那跟瞎子般的視力四處瞅，衝著溫寧吼吼吼叫了幾聲，溫寧看見黑熊牙齒上殘留的人骨和人肉，兩眼一黑，嚇得直哆嗦，索爾在黑熊腳邊撕咬，黑熊無視它，繼續吼叫。

  溫寧懷中的大白菜感覺到她的不安，搖晃身體，咕嚕嚕地滾到地上，擋在溫寧麵前。黑熊聞到大白菜的味道，熊掌平攤，大白菜用力一跳，跳到熊掌上。

  黑熊低頭傾聽大白菜說話。

  話畢，黑熊放下大白菜，轉身離開，溫寧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腳軟地癱坐在地上。

  索爾的勇氣消失殆盡，走回溫寧身邊靠著她。

  溫寧渾身冷汗，抱著索爾顫抖，“索爾，我們還活著對吧。”

  索爾舔舔她的臉。

  溫寧把大白菜放回樹下，和索爾回到帳篷裏。

  溫寧怎麽都睡不著，閉上眼就在回放黑熊吐人到她麵前的那個瞬間和黑熊嘴巴裏的人肉和人骨。

  這兩個畫麵不斷重複，讓她夜不能寐，一夜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溫寧神情恍惚地坐在外麵看著天。天與昨日的沒多大差別，但她的心態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前兩日輕鬆無危險的環境，讓她掉以輕心，忘記在野外該有的警惕，忘記這是異世界，異世界的野外，是更加未知危險的地方。

  溫寧被嚇到了，不敢再往樹林深處走，她要回去，回到時空門那兒，等開門後第一時間回家。

  回去的心從未如此熱烈，她簡單地和菜狗告別，帶著索爾往回走。

  她們一路不停歇，除了吃飯休息，其餘時間都在路上。

  說是休息，也隻有索爾在睡覺，它必須靠在溫寧懷裏才能入睡，有時會做噩夢，發出嗚嗚的輕哼聲，四肢不自覺地抽搐，這時溫寧輕輕撫摸它，語調溫軟地說：“索爾沒事了，我們安全了，馬上就能回家了。”

  溫寧一遍遍地說，索爾情緒慢慢平穩，再次入睡。哄睡了索爾，溫寧又喝了一杯咖啡，沒辦法，她閉眼就會做噩夢，為了不做噩夢，拿咖啡續命。

  不睡覺帶來的疲憊感讓她在回程的路上速度變慢，好在她們並未過於深入探索，還能趕回去。

  無眠的夜晚，溫寧無意中發現有隻很像那晚看到的藍色熒光蝴蝶一直跟著她們。白天她留了個心眼，同樣發現了藍色熒光蝴蝶的蹤跡。

  它跟著她們幹嘛？無法解釋，溫寧也隨它去了。

  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溫寧總算走到初始地，她遠遠地看到迎風飄動的紅旗，熱淚盈眶，她終於快回家了。

  再次回到初始的地方，溫寧感到格外親切，她在紅旗旁搭好帳篷，窩在裏麵不準備動了，等門出現。

  一下子空閑下來不收集的日子顯得有些空虛，溫寧算算時間，不出錯還有幾個小時，她在帳篷裏整理行囊，將裏麵剩餘的食物全拿出來，一字排開。

  不能睡覺，那就吃起來。

  吃飽喝足，困了卻不敢睡，人生慘劇。

  溫寧撐著眼皮在外看風景，那隻一直跟隨她們的蝴蝶落在帳篷上。溫寧像見著老熟人一樣，與它打招呼。

  “嗨，小蝴蝶，又見麵了，你跟著我們幹嘛？”

  蝴蝶像聽得懂她的提問，驟然飛起，在她麵前飛舞灑下閃亮的金粉，金粉落得到處都是，稍不注意就會被吸進鼻子裏。

  溫寧捂住口鼻，對蝴蝶發牢騷，“小蝴蝶啊小蝴蝶，我現在超困的，可我不敢睡，一閉眼就會做噩夢，滿嘴獠牙的黑熊，滿地人肉人骨的粘稠物，你那天在場，能懂我的吧！！”溫寧歎了口氣，“根本不敢睡，還好現在索爾沒怎麽做噩夢，今天都能當一隻愉快的傻狗去追蟲子。但是我，照這麽下去再不睡覺多半精神衰竭。”

  溫寧打了幾個哈欠，眼皮耷拉，頭暈暈的。

  “小蝴蝶，你是睡神嗎？你一來我特困，不行了，我眯一下，嚇醒了再說。”

  溫寧說著說著沒聲了，歪頭靠在帳篷上睡著了，剛進入夢鄉，溫寧的臉上就出現猙獰的表情，滿頭大汗，嘴裏不停地說：“不要追我，不要吃我。”

  小蝴蝶飛到溫寧頭頂，左右搖晃身子，灑下亮閃閃的金粉。

  溫寧吸入金粉，慢慢平靜下來。

  這次，溫寧沒再做噩夢，反而在夢中體驗了一把腳踢黑熊，手打偷狗賊的快感。

  快感驅散恐懼，溫寧的表情變得柔和。

  晃悠累了的小蝴蝶落在她頭頂休息片刻，等索爾跑來，它再次飛起，在一人一狗頭頂旋轉飛舞，灑下亮閃閃的金粉。

  索爾沒入睡，粉末效果大打折扣，不過也起到鎮定的作用。

  “汪汪，汪汪。”

  耳邊吵鬧，手臂被咬住，腳下被拉扯，溫寧從美夢中蘇醒。

  “索爾，怎麽了？”

  索爾衝著身後狂叫，溫寧回頭一看，門開了！

  她二話不說，撈出帳篷裏的行囊，將帳篷折疊折疊扔向門裏。帳篷的成功消失，證明門已能穿越。

  腳上的紅繩不斷向前拉扯，她用力往後讓身子不被拉動。

  她收拾行囊，準備帶索爾回家，臨門一腳，她回頭向小蝴蝶告別，臉上洋溢著微笑，“謝謝你，小蝴蝶，我做了個好夢！”

  一人一狗消失在門中。

  小蝴蝶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藍色熒光的女孩子，她對著門，一字一字往外冒，“溫，寧，下，次，再，見。”

  女孩如破碎的陶瓷，化作一粒粒藍色粉末，飄散在空中，直至消失。

  桌上的電腦，窗邊的沙發，放在地上的小熊，堆積如山的食物。

  這是她的倉庫，沒錯了。

  她回來了，她回家了！

  溫寧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手機聯網將定時發送的郵件取消刪除。

  索爾回到熟悉的環境，在倉庫裏溜達一圈，哼哼唧唧地咬著盆前來討食。

  “你呀，回來就知道吃，我給你去拿，等著。”

  溫寧在倉庫的一個箱子裏翻出幾種口味的罐頭，逐個打開，“吃吧吃吧，這幾天餓著你了。”

  索爾埋頭幹飯，不理其他事。

  溫寧看著行囊裏的收集物，拿起手機按下報警電話。在撥打的前一秒，她猶豫了。

  她能保證門的事和這些收集物能第一時間到達國家手裏嗎？

  她不能。

  越是知道收集物的可貴，越是擔憂。

  必須得直達天聽才行。

  溫寧想到一個人，她爺爺曾經的上司，一位能直達天聽的老將軍。

  爺爺曾告訴她，吳老將軍是他最敬佩的人。

  後來爺爺在一次行動中救過他老人家的命，老將軍給爺爺留過電話，說有困難找他，可惜爺爺始終沒有撥打過那個號碼。

  如果誰能相信的話，溫寧選擇相信爺爺的話，相信吳老將軍。

  她跑去翻找爺爺的遺物，她記得爺爺曾經指著一本筆記本對她講述當年的事，那上麵就有一串電話號碼。

  溫寧找到那本筆記本，老將軍的電話號碼果然在上麵。

  電話還打得通嗎？

  溫寧一邊在心裏糾結，一邊手指飛快的按下數字。

  嘟，咚咚咚咚。

  嘟，咚咚咚咚。

  嘟，咚咚咚咚。

  每一聲等待，對應溫寧狂跳的心。

  嘟嘟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渾厚滄桑的老年聲，“喂，你好，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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