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想說什麽？”

  琴姐已經把魏婧強行帶進了來時的保姆車裏。其實根本用不著強行，魏婧聽見琴姐的聲音，腿腳先被嚇軟了。原先跟陸導對質的氣勢不知跑去了哪裏，魏婧此時又成了嬌滴滴的小姑娘，說話的聲音又軟又輕。隻不過跟在魏婧身邊的人都不會再輕信這個變臉跟玩兒似的小姑娘了。

  “……我沒想說什麽……”

  魏婧怯生生的答道。她實在是後悔剛才居然在琴姐麵前露出真麵目來，誰不知道琴姐是董瑞峰身邊的老人兒，在董瑞峰跟前，琴姐說的話才是最有分量的。曾經有一位跟著董瑞峰的女孩子不信邪，自作聰明的在董瑞峰麵前給琴姐使絆子吹耳旁風，結果本來都到手的好資源高端代言，全被董瑞峰給收了回去，董瑞峰不光收回了那姑娘的好資源和代言，連人都給雪藏了。聽說前幾年那姑娘退圈用攢的錢開了家小店，生意不景氣，早早地就關門大吉了。

  有那姑娘做探路石，後來的幾個女孩子都不敢跟琴姐對著幹，就是裝，也得在琴姐麵前裝的乖乖巧巧的。

  誰知道日理萬機的琴姐怎麽突然有空來了鎮海市？魏婧心裏一陣後怕，她疑心琴姐來鎮海市是跟她有關，卻怎麽也想不到具體跟她有什麽關係。

  “我不追究你到底想說什麽，但你的嘴最好有個把門兒的，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掂量清楚再張嘴。謹言慎行，這樣對你和董先生都好。”

  “我知道了琴姐，”魏婧乖乖的點頭答應，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心裏的好奇，不禁開口問道：“琴姐怎麽有空來鎮海市？是出差？還是有什麽事要處理？”

  要處理你，琴姐淡淡的瞥了麵前坐著的魏婧一眼，對這姑娘的蠢實在是歎為觀止。要是今天她下飛機再晚點，到劇組沒那麽及時，等從魏婧嘴裏說出來那兩個字，不光是魏婧這個蠢貨要遭殃，連帶著她估計都要跟著吃掛落。辦事不力這個罪名可大可小，但以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背上這個罪名，更不願意在董瑞峰手裏留下這個把柄。

  “沒什麽事，看你在劇組待的怎麽樣。”

  “啊？”魏婧沒防備琴姐說出這個理由，她很快反應過來：“我在劇組待的挺好的，謝謝琴姐關心，我適應的很快的。”

  “那就行，那我就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既然你適應的不錯，想必鎮海市還是挺適合散心居住的。”

  聽見琴姐的話，魏婧臉色頓時一僵。她恨不能馬上坐時光機穿越回一分鍾之前，可勁兒的跟琴姐吐槽鎮海市的交通有多差，市民們的素質有多糟糕，連住的酒店裏的水水質都不好，搞得煮出來的水喝起來都有股怪味兒。總之，她要使勁抹黑鎮海市，讓琴姐一秒鍾都待不住坐飛機快點飛走才好。可惜世界上並不存在時光機這種東西，而且琴姐如果想留下，她用一百種借口讓琴姐走，琴姐也能編出一百零一種借口借故留下。

  肯定是陸導打電話給董瑞峰或者琴姐告狀了。魏婧心想，她的腦子總算學會了自己思考，猜到了琴姐留下來的真正理由。

  魏婧衝著琴姐訕笑幾聲，在心裏把告黑狀的陸導給狠狠地罵了一頓。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琴姐輕輕瞟了魏婧一眼，覺得魏婧的腦回路實在讓人費解。自己做錯了事情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居然往別人身上推過錯。她皺著眉繼續道：“不管是罵陸導還是嫌我在這裏待的久，建議你在罵完出過氣以後，認認真真當著全劇組的麵兒，跟陸導道個歉。”

  “道歉？！”

  魏婧失聲叫道，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似乎琴姐剛才輕飄飄的那句話是根刺，狠狠地把她給刺了個對穿。琴姐平靜的抬頭，跟魏婧的反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給陸導道歉？！我做錯什麽了我要給他道歉？分明是他不講信用在前，他就是打著把我的戲份全加給那個配角的想法，才把我的拍攝順序往後調的！”

  “你做對什麽了？！”

  琴姐不留情的低聲訓斥，她沒想到魏婧到現在竟然還真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眼看著連她都要順帶埋怨上：“你有什麽好委屈的我問你？開機多久了？你和馮郡野兩個人又拍成了多少場戲？一天天的往裏麵砸的不是你的錢不心疼？那我需不需要當著你的麵兒打電話給董老板，問問他砸錢聽空響兒的心疼不疼啊？！”

  魏婧一時啞口無言，卻是萬萬不敢也不能讓琴姐真的給董瑞峰打電話的。可她還不死心的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那我……”

  “閉嘴！”

  琴姐眼睛一瞪，魏婧的話便自動消聲。

  “你在劇組跟馮郡野兩個人鬧得不可開交，以為我不知道，以為遠在天邊的董老板不知道是麽？”

  “董先生……”

  “知道的以為你倆有什麽仇什麽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借仇怨創造機會打情罵俏呢……”

  “血口噴人！怎麽可能！”

  這個魏婧是一定得給自己辯白的，事關自己未來的前程和榮華富貴，她絕不能將這個問題不清不楚的留給董瑞峰，任由他猜測。這盆髒水絕不能潑在她頭上！

  “琴姐，您這是聽誰說的？這絕對是往我身上潑髒水！您可千萬不能相信啊！我跟馮郡野真的就是互相看不過眼的死敵，我倆絕對不可能……”

  琴姐擺擺手，打住了魏婧喋喋不休的爭辯。“可以了，”琴姐沒理會魏婧因為驚懼而微張的嘴。“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麽多，主要是你們兩個人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劇組正常的拍攝，如果拍攝進行不下去，往劇組裏填的錢像投進了個無底洞，董老板覺得不對勁往你和馮郡野身上想，你們沒有什麽也是有什麽。你懂嗎？”

  不會的，魏婧心想，肯定要先有人在董瑞峰跟前嚼了舌根，董瑞峰才會誤會她和馮郡野的關係。太離譜了，魏婧心裏的不安和恐懼一層一層冒個沒完，可這又全是因為她耽誤拍攝造成的。自食惡果，魏婧總算聽明白了琴姐的話和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去道歉，”魏婧迫不及待的說道：“我這就去跟陸導道歉，當著所有人的麵兒，我跟陸導保證，絕對不會出現再耽誤拍攝的情況。”

  “別急，”琴姐這時候反倒又攔住了她，見魏婧終於有了最基本的智商，她慢悠悠的又問：“聽說你在劇組裏很挑剔？魏婧啊，有戲可拍就已經是很多人做夢都想得來的好運氣了，別那麽多事情，幾塊錢的地攤貨怎麽了？髒兮兮的衣服穿一會兒又能怎麽樣？劇情需要嘛，你沒辦法接受嗎？”

  魏婧心砰砰直跳，她不假思索的連忙搖頭，沒等她說話，琴姐又半真半假的威脅說：“你不想要這個角色，可是有不少人等著撿你的漏兒呢，你舍得把這個機會扔給別人嗎？有的機會實在難得，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啊……”

  “不是的琴姐！”魏婧慌張的打斷琴姐的話，她急急忙忙的表忠心道：“我很珍惜這個角色，我很熱愛這份工作，我不嫌棄的，我一點兒都不挑剔！真的琴姐，我非常願意為藝術奉獻自己！衣服不髒，地攤貨也不廉價，我都能接受。”

  “求求你琴姐，”魏婧聲音裏帶了幾分哽咽，這回她是真的覺得慌了，她能想象得到如果失去了這次的拍攝機會，以後或許真的不會再有什麽劇本來找她了，更不可能再得到出演女主的機會。以色待人必不能長久，她通過長達四年多的修修補補得到的盛世美顏，終究會被更美的人比過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不是毫無道理的。“琴姐求求你，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會特別特別珍惜，絕對不會辜負您的好意。我想拍戲，我想好好把這部戲拍好，求您了。”

  琴姐的手段魏婧是知道的，也正是因為她知道，她見識過，所以才更加惶恐懼怕。董瑞峰對她的施舍還能持續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最長還能長得過三個月麽？她從大學就已經跟在董瑞峰身邊不短的時間了，聽說董瑞峰身邊跟著的女孩子，最長也沒長過兩年，她不敢說自己是特別的，她沒法賭。所以能求助的，隻剩下一個琴姐。魏婧眼神裏全是哀哀切切的祈求，儼然將琴姐真心實意的當成了暫時的救世主。

  “你的機會你自己把握，我也管不了你多久啊，”琴姐無所謂的捋了捋垂在眉梢的頭發，將它們順著鬢角捋到腦後。“不是給過你機會了嗎魏婧，知道陸導為什麽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麽？”

  魏婧遲疑猶豫著搖搖頭，她確實想不出來。她現在腦子裏混沌一片，隻顧著為有可能永久失去工作而不安擔憂，沒有心思去考慮其他的。

  琴姐也很理解的點點頭，寬容體貼的給她答疑解惑：“你剛才說得對，陸導的確有把配角的戲份加上來代替你的想法。陸導昨天讓你們收工以後，給董老板和我分別打了電話報備這個事情，據我所知，董老板是同意了的。”

  魏婧的臉色登時沉了下去，難看的讓人無法直視。說不清是過河拆橋讓女配踩著她上位的陸導更過分，還是這麽早便喜新厭舊，捧新人討新人歡心的董瑞峰更讓她覺得惡心。也許兩個人激怒魏婧的程度不相上下，都為魏婧此時此刻氣到渾身不可抑製發抖的情況，貢獻了一份力。

  “還有一件事你說錯了，”琴姐才不理會魏婧氣成了什麽模樣，她紅唇微啟，眼裏的笑帶著惡意的幸災樂禍：“那個女配，是董老板新看中的花兒，正喜歡得很，不舍得和陸導分享。你剛才如果嘴再快那麽一點，連我都救不了你了。”

  要不是臉上還有精致的妝容撐著，魏婧血色褪盡的唇會告訴琴姐她究竟有多意想不到。即使有玫紅的唇釉撐著，不知是不是錯覺，琴姐仍覺得魏婧的唇色變得淡了點。

  “董老板對你其實也算仁至義盡了，本想著借你讓宋清甚至宋清背後的齊玫吃點苦頭，結果不知是宋清他們運氣太好有上天庇護，還是你運氣太差實在幫不上什麽忙，一次兩次使的絆子都沒能成，新人或許能帶來新期待也說不定。好好珍惜你這部劇吧，主角還是你的，但你也別太貪心，就把她當配角好好演吧。”

  琴姐丟下這麽句話，頭也不回的下了保姆車，準備跟自己新接手的“花兒”坦白驚喜去了。

  有人突如其來迎接好運，有人遭遇噩耗備受打擊，也有人如有神助拍攝接連順利。

  “好！過了！！”

  岑靖安難掩興奮的聲音從大喇叭裏傳出來，恨不得立刻衝到兩位主演身邊，給宋清和俞江寧一人一個吻！一共六條拍攝內容，目前拍攝了三條，每條都是一次過，順利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宋清和俞江寧也覺得今天的狀態格外好，說句聽起來有點可怕的話，兩人就像分別被“程聞”和“蘇祁”附身一般，聽到宛如天籟的“過”都仍有些意猶未盡。

  “演員喝口水準備一下，妝造過來稍微整理一下服裝造型，趁著狀態沒散，我們抓緊趁熱打鐵拍第四條！”

  宋清和俞江寧一個喝著水一個正被化妝師補唇釉顏色，騰不出嘴來說話，不約而同比劃了個“OK”的手勢。岑靖安一點頭，磨合小半年的默契油然而生。

  “第四條程聞和蘇祁就要在酒會上見麵了，程聞已經被幾位其他公司合夥人灌了幾杯酒，蘇祁也難免應酬喝了不少，但你倆都沒到喝醉到走路搖晃的地步，隻注意眼神。”

  岑靖安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邊說：“微醺，眼神不要太過於清明，情緒上有一個過渡。你們兩個見到的那一瞬間，有種恍如隔世之感，然後再生出來百感交集，尤其蘇祁，對程聞的恨意原來早就在日久天長裏消散的無跡可尋，你要最後帶一點茫然若失。”

  岑靖安認真的給宋清和俞江寧講戲，兩位主演像小學生一樣擺出同款認真的表情在聽。“可以情緒更加飽滿一點，這個沒關係，本來就是喝了些酒的情況下，所以情緒總是會被放大化。”岑靖安把握成拳的手放開，無意識的動作勾的俞江寧的視線，不合時宜的落在岑靖安手上幾秒，隨即又快速收回。

  “兩位主演，如果因為劇情和情緒的醞釀，可以喝點酒助助興。”

  岑靖安下巴代替手指往桌子上一點，幹淨的高腳杯旁邊放著一瓶正醒著的紅酒，示意有需要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