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作者:是燈橘呀      更新:2021-11-06 22:52      字數:4395
  又是一連幾天的拍攝,宋清和周桐的相處就在每天宋清收工後回到酒店房間,有時候語音通話,有時候視頻通話裏飛快度過。

  《八月星河》從隻穿單薄外套的秋拍到出門必須裹緊羽絨服的深冬,眼見著過年和立春相繼向他們走來,劇組的拍攝任務也更加密集緊湊。

  “今天是不是就該拍我們各自在公司的戲份了?”

  俞江寧和宋清確認道,宋清坐在他旁邊,“小太陽”在兩個人不遠處發光發熱,盡力幫兩個人驅趕寒冬刺骨的冷。“嗯,而且還是分AB組拍攝,估計明後天就能拍我們在公司聯合舉辦的酒會裏重逢的戲份了。”宋清說著,忍不住又把長長的羽絨服外套裹緊了一些。

  “小太陽”的威力並不大,主要還是劇組所在的拍攝場地實在地方大。這是岑導找人在西郊某處空地上臨時搭建出來的“公司”,A組在這個“公司”的一樓拍攝,B組就在“公司”的二樓拍攝。雖說是臨時搭建出來的,聽上去有敷衍之嫌,但實際上這棟三層樓在演員們剛進組的那天就開始建造了,等劇組拍攝完畢從這棟樓裏撤出來,這棟樓就會被某個真正的公司接收。完美的“二次利用”,岑靖安這個人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

  這棟樓一樓和二樓裝修風格完全不同,如果有人去了一樓再去二樓,或者去了二樓再去一樓便會發現,沒人能夠想象得到這是同一棟樓的其中兩層。

  此時,宋清和俞江寧都聚在一樓的前台位置,這裏也是劇組人最多的地方。大家都妄圖在沒暖氣中央空調是擺設的情況下,借用眾人聚集在一起的零星暖意來抵禦無孔不入的冷風。可惜很遺憾,效果並沒有眾人想象中那麽好,該冷還是冷,看誰哆嗦得狠罷了。

  兩位主演和導演無疑是劇組的重中之重,所以工作人員們將取暖設備盡可能的都圍在了宋清、俞江寧和岑靖安的身邊。他們三個也沒矯情,畢竟一會開始拍攝,厚實的羽絨服外套要脫下來,隻穿著裹在外套裏麵得體的西裝進行拍攝。宋清和俞江寧的西裝外套款式顏色都不同,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薄。原著裏雖然沒有寫清準確的季節,但正兒八經的公司裏都是有中央空調的,退一萬步講,誰見過電視劇裏公司的職員們穿著笨重的厚羽絨服工作?原本岑靖安倒是想定做羊毛西裝外套,可鑒於宋清和俞江寧暫時都還隻是公司剛入職沒多久的小職員,一身羊毛西裝過於紮眼,便還是隨大流的和群演們統一服裝,都穿著薄西裝一起進行拍攝。

  “你倆需不需要各自再貼幾片暖貼?”

  即將開拍,岑靖安怕宋清和俞江寧在鏡頭前不自覺哆嗦,因此貼心的問了一句。宋清已經將厚羽絨服脫了下來,馬誌文拿著羽絨服摸了摸宋清的腰側,同樣詢問的眼神看向宋清。宋清擺擺手說道:“不用了,已經在腰的位置前後都貼上了暖貼,現在正熱乎著。”

  俞江寧似乎特別怕冷,他跟宋清一樣都在腰的位置的前後分別貼上了暖貼,又另外拿了兩貼讓一個男助理幫著貼在了肩膀的兩側。岑靖安多看了一眼,沒說什麽,等俞江寧貼好整理好,攝像機鏡頭看不出兩個人暖貼的形狀,便開始新一場戲的拍攝。

  有暖貼的加持,宋清和俞江寧都麵色如常的進入了角色。妝發造型師已經提前給兩個人各自更改了發型和麵部妝容,宋清的眉型沒有太大的變化,隻修的眉峰更銳利了些,加上頭發全部往後耙梳,削弱了宋清身上的少年感,增加了不少被社會打磨出的鋒韌氣質。而俞江寧的變化比較多,他飾演的蘇祁在高中時期雖然整個人相對沉默,氣質更偏向沉著穩重,但專屬於少年人的生機與活力,還是能隱隱約約從他身上顯現出來。到了最後高考階段,俞江寧就做過一次妝發的調整,顯得整個人明顯看出精神氣兒不再那麽足。經曆了人生中的重大突變,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至親,又遭遇了至交好友的背叛,接連不斷的打擊讓他不得不把身體裏最後的一點生氣給扔掉,頹廢和喪氣已經從他眉眼處露出了苗頭。高考的不如意導致蘇祁錯過本該進入重點大學學習的機會,前幾年的蘇祁根本就沒能從打擊中完全緩過神來,最後臨近畢業實習,才從夢中突然驚醒般的他一改往日的得過且過,精氣神兒便再次從他身上慢慢複生。隻不過這次的精氣神兒跟少年時期到底是不一樣了,帶著破釜沉舟般的決絕,蘇祁甩掉以往行屍走肉一樣的生活真正的重獲新生。

  一瞬間的改變是突然又不是突然,俞江寧將蘇祁賦予了有血有肉的真實模樣,也有一部分歸功於妝發造型師的神奇雙手。此刻的俞江寧,眉型改回了最初的樣子,又與一開始並不完全一樣。眉峰依舊是鋒利的,但眉梢更高一些,顯得有精神。他的發型跟宋清一樣往後耙梳,但仍留了幾縷在額前,短短的並不遮眼,帶了幾分人物性格本身的沉靜,又比學生時顯得陽光了一些。

  西裝本來就給人感覺沉穩,宋清和俞江寧看上去都徒然增加了幾歲,氣質更顯成熟。岑靖安還是跟宋清,他的視線追隨著宋清的身影凝聚在顯示器上,不時輕蹙著眉頭跟旁邊的副導輕聲說幾句,又不時舒展眉心卻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對宋清的表現滿意還是不滿意。

  第一次拍攝中途被岑靖安出聲喊了“卡”,沒有過。馬誌文忙不迭把厚羽絨服重新給宋清裹上,直到宋清手裏又被馬誌文塞進了擰開蓋的保溫杯,保溫杯裏的水從敞開的杯口處冒出熱氣,岑靖安才一瞥宋清身邊的馬誌文,回轉視線指出宋清的問題。

  “你目前還隻是一個剛畢業的實習生,是職場新人,按道理應該對周圍並不熟悉的工作環境持有畏懼的態度,對周圍的同事們,也是抱有敬畏的心態的。但是呢,你的家庭是相對富裕的家庭,優渥的生長環境讓你對一些小事並不是特別在乎,學生時代的好人緣,讓你也對一些事沒有那麽斤斤計較。所以你的心理狀態應該是雙重的,既有對職場生活的小心謹慎,又不由自主的對某一些小事會露出不甚在意的神情。”

  宋清聽懂了,而且他看過劇本後跟岑靖安的想法一樣,也一直試圖讓自己按照岑靖安的說法來處理和調整情緒情感。但他顯而易見的失敗了,不然這次的拍攝也不會被叫停。

  “有什麽問題?”

  岑靖安看出了宋清神情中的憂愁不安,疑惑的問道。宋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難不成直接說自己聽得懂岑靖安的意思,卻不知道該怎麽演麽?導演指出了問題,怎麽演出滿意的效果,這應該是演員要做的事情,總不能讓導演親身示範一遍吧?!那要演員有什麽用。可宋清不願意因為自己領悟能力弱,反而一次次不過,最後耽誤大家的時間,耽擱拍攝進度。而且前幾天周桐的話也不由得浮現在他腦海,宋清咬咬牙,還沒開口,臉上先露出一抹羞愧。

  岑靖安這個時候耐心反而好了不少,相處這麽久,他也算了解了宋清的性格,知道宋清不是輕易示弱的人。既然他猶豫,肯定是有問題正糾結該怎麽開口求助。

  “岑導,對不起,我能聽得懂您說的意思,但我感覺我可能沒辦法一下子就反饋出來,我的情緒總不能達到飽和的理想狀態,您能多給我幾分鍾時間讓我調整麽?”

  岑靖安正在心裏猜測宋清會因為什麽事情需要幫助,沒防備他突然開了口。岑靖安見宋清神情還能看出殘留的一絲羞愧,但令人欣慰的是,此時他臉上的坦蕩比羞愧多得多。這是岑靖安樂於見到的,也是他憤怒源頭的滅火器。

  沒有任何一個演員不經過磨煉就演什麽像什麽,再有天賦的演員在出演一個沒有接觸過的角色的時候,也會陷入重複拍攝的情況。每一個角色的完美塑造,背後都經過了演員無數次對微小細節的不斷打磨不停錘煉。有問題就大大方方提出問題解決問題,人無完人,宋清的做法無疑正中岑靖安心目中的正確選項。更何況,相比演員有無法解決的問題想要解決,總好過有問題不說死要麵子的拖累劇組。

  “這沒什麽,”岑靖安的和顏悅色顯然超出了宋清的預料,隻聽岑靖安繼續說道:“給你半個小時,你可以讓你經紀人帶你去觀察一下街上來去匆匆的白領,如果可以,最好去公司觀察新進職員的表現,我想這樣你應該更有所收獲。”

  半小時!宋清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半小時是多麽珍貴的時間!從拍攝裏硬生生扣出半個小時去做看上去無意義的事情,這居然是一位正在趕拍攝進度的導演做出的決定。

  但在岑靖安看來,這半個小時如果能換來宋清的順利拍攝,卻是再劃算不過的了。一次完整的拍攝動輒幾個小時,如果宋清一直沒辦法找到最好的拍攝狀態,消耗的可不就是僅僅半個小時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程聞在職場的戲份並不算少,該交代的全部出演交代給觀眾們,至少還要拍攝一個星期,倒不如用這半個小時換一個一勞永逸。

  岑靖安說完便沒再搭理他,轉而向副導吩咐這半個小時的拍攝內容,應該會換成專門拍攝其他演員的戲份或者群演的鏡頭。宋清趕緊讓馬誌文開車帶他去江季新區,江季新區附近是大公司最為密集的地方。江季新區的位置得天獨厚,附近的大型公司和大型商場集中,交通便利,如果說觀察,自然江季新區是最好的選擇。

  從坐上車,宋清就放心的把開車的任務交給司機小劉,他沒管馬誌文在旁邊做什麽,自己迫不及待的將視線投向窗外,隔著換成單向可視玻璃的車窗看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判斷行人裏有沒有在公司上班的職員非常簡單,今天劇組要求主演到達片場的時間比較早,因為要講戲要對戲要改妝發,所以現在車上宋清觀察著的,十個行人裏有六七個都是趕著打卡上班的普通公司職員。

  再一個,公司上班的職員們的穿衣風格也與眾不同。大部分都是得體的工裝,不穿工裝的也都打扮時尚。衣服還是普通的衣服,可總有一些獨具匠心在裏麵。這種感覺隻能自己感受無法用語言表達,宋清仔細分辨著,臉上就差寫上兩個字——用心。

  小劉似乎也知道突然去江季新區這件事很著急,他把車開得又快又穩,但再快到達也還是用了十來分鍾。馬誌文知道他們這回來的目的,他不用宋清多說,下了車直接將宋清帶到了登雲大廈一樓,然後在那裏見到了很久沒見的周桐和齊玫。

  !?宋清一眼就認出了坐在大廳軟凳上的周桐,他的第一反應是驚喜和緊跟著噴薄欲出的想念,第二反應才是對周桐出現在這裏的疑惑。周桐自然也看到了他,或者說周桐和齊玫根本就是來這裏專門等他的。

  戴著棒球帽和一次性口罩的周桐全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她很怕冷,即使在中央空調正常運作的登雲大廈裏,她依舊感覺自己的手腳冰涼。周桐又瘦了不少,宋清看得分明,她白淨的小臉兒被一次性口罩遮得密不透風,柔軟的長卷發披散下來,海藻般蓋在寬大的米白色搖粒絨外套上,牛仔褲包裹住的細長雙腿,瘦的怕是跟竹竿兒是失散多年跨物種的親姐妹。看來她是真的怕冷,羊皮小短靴把腳脖子遮的分毫不露,冷風除非變異學會自己主動轉彎,否則誰也不能讓她的腳脖子受了涼。

  周桐睜著她那雙極漂亮的眼睛自下而上的望著宋清,她的眼裏含了笑,讓被這雙眼睛注視著的人忍不住也想跟著她笑起來。宋清就沒忍住笑了出來,幸好他也戴著一次性口罩,否則有人好端端突然笑起來這種事還是挺讓人害怕的。

  不用多說,讓兩個人能像牛郎織女似的鵲橋相見的那個好心的鵲橋,除了馬誌文應該也沒別人了。宋清頭一次不知該誇馬誌文有眼色還是該嫌他沒有眼色,即使馬誌文善解人意,知道他的確非常想念周桐,也對這次能見到周桐激動欣喜的恨不能撂攤子放劇組鴿子,讓劇組今天半開天窗。可他心裏殘留的一絲理智還執著的試圖提醒他,現在還在工作,岑靖安給的這半小時不是用來和女朋友見麵的,宋清心裏不可避免的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