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裕琳這次被“挖”是走了正規程序的，也不知道齊玫究竟人脈廣到了哪種地步，連莊裕琳的“某些行為”都是“符合規定”的。但齊玫心裏也有數，莊裕琳這麽個精通信息技術的人才在，她不會真的讓莊裕琳頂著紅線做事情。

  “裕琳，把董瑞峰最近的動態同步給我。”

  齊玫跟坐在電腦前的莊裕琳說了聲，麵對著亞克力板上密密麻麻的線索，握著白板筆沉思。“叮”的一聲，莊裕琳把董瑞峰的動態同步給了齊玫，齊玫仔細捋了一遍，發現了端倪。

  “齊小恬在娛樂圈逐漸查無此人以後，夜星娛樂出現，魏婧靠高顏值短暫出圈。”

  “不是，順序錯了。”

  齊玫打斷了莊裕琳的話，眼睛盯著被畫了紅圈的“魏婧”，淡淡糾正道：“齊小恬在圈子裏已經屬於半隱退狀態，接不到資源後，魏婧橫空出世，是魏婧先出來，然後夜星娛樂才緊跟著成立。”

  齊玫拿著沒拔開筆帽的白板筆沿著自己整理出來的一條時間線比劃了一遍，莊裕琳一點就通，跟著齊玫的思路走，發現的確如此。夜星娛樂似乎就像專門為魏婧量身定做一般，魏婧這邊剛有了簽約的需求，夜星娛樂就成立了。

  “那魏婧知道夜星娛樂的大老板是董瑞峰麽？”

  “我個人傾向於知道，”齊玫點了點幾條魏婧和董瑞峰重合的時間線，雖然還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時間線的重疊，跟董瑞峰出現在了同一個場合的就是魏婧，但齊玫的第六感敏銳的告訴她，她的推測是沒有錯的：“同一天同時落地在同一個城市、同時出現在某個活動現場…他倆重疊的場合太多了。”

  莊裕琳點了點頭，她輕輕動了幾下手指，幾張圖片就從連接了電腦的打印機裏被打印了出來。

  “嘩啦”幾聲，齊玫把還帶著熱氣兒的“新鮮出爐”的照片往桌子上一擺，笑道：“你從哪兒來的這些照片？可有大作用了。”

  莊裕琳被猛的一誇，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垂著的眼睛雖沒空抬起來，嘴角卻上揚了些弧度：“我弟弟認識幾個娛記，拍照片很在行的那種。”

  “改天叫上你弟弟，請你倆吃頓大餐！讓周桐請客！”

  齊玫心情愉悅的大手一揮，三言兩語就給周桐攬上了鼓舞士氣的工作。

  不過莊裕琳和她弟弟莊裕淞這回的確“立了大功”。新的幾張照片裏，熱度還未散的新晉顏值紅人魏婧和董瑞峰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了某商務酒店前台，被技術精湛的娛記拍到了同框。其他幾張照片也是這樣，不同地點的同框，還有一張剛參加完什麽活動的照片。

  齊玫對那張照片覺得略微有點眼熟，她拿起照片仔細從腦海中回憶了片刻，終於想起來。魏婧和董瑞峰同框參加活動的那張照片上的地點，齊玫剛去過！正是前幾天齊玫去外地參加活動，並順利給宋清帶回來一個新高端代言的活動！

  從背後瞬間升起來一片密密麻麻的白毛汗，讓車庫裏的齊玫和莊裕琳同時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莊裕琳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玫姐…那您…您在活動現場有沒有看到他們…？”

  “沒有。”

  齊玫麵色凝重，她又在腦海中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確信自己並沒有錯過會場裏每一張她見過的麵孔，沒有董瑞峰，更沒有魏婧。還沒跟老東家解約的時候，齊玫見過董瑞峰幾次，董瑞峰的樣子除非他做了全套整容手術，或者暴瘦二十斤，不然她不可能認不出來。但從她們搜集到的近期的幾張照片上可以看得出來，董瑞峰既沒有整容也沒有暴瘦。而魏婧，就更容易認出來了，這麽一張漂亮的不似真人的臉，她如果見過就一定會有印象。

  莊裕琳神情嚴肅的換了條思路重新在電腦上打了幾行代碼，跳出來的信息讓一貫穩重的齊玫也不由得驚呼出聲，驚悚的瞪大了眼睛。

  過了很久，齊玫和莊裕琳兩個人都一動不動的待在原地，獨特的車庫裏除了空調持續發出嗡嗡的聲響，盡職盡責的給足以嗬氣成冰的車庫提供微薄的暖意以外，幾乎再沒有了其他聲音。空氣仿佛凝結住了，僅憑空調的溫度根本無法驅散那片蔓延的詭異的寒意。

  莊裕琳盯著電腦屏幕顯示出來的搜索內容，跟亞克力板上白板筆寫的內容確認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連熟悉的漢字都變了模樣。她再次感受了一回遍體生寒，閉了閉因為用眼過度而略微泛起酸澀的雙眼。

  “怪我。”齊玫歎了口氣，手指捏緊自己的眉心，似乎依靠這個動作讓自己清醒過來：“我沒考慮到提前調查一下活動舉辦方的資料。”

  “不怪您啊玫姐！”莊裕琳唯恐齊玫像現在這樣把事情大包大攬到自己身上，無奈道：“主辦方是個幌子，他們準備的很仔細，哪怕是提前調查，查到的也會是一套完整沒有任何錯處的活動備案，我們誰也不會往董瑞峰身上想。”

  確實是這樣，齊玫辯無可辯。

  兩個人再一次看向電腦屏幕顯示的信息，莊裕琳利用她的高超技術，把藏在活動主辦方身後的董瑞峰給揪了出來。簡潔明了的信息大喇喇的擺出來，仿佛在嘲笑齊玫她們的愚蠢可笑，竟然一步一步恍若無覺的踏進了董瑞峰精心設計的陷阱，還沾沾自喜以為靠自己的人脈資源得到了個大便宜。

  齊玫想，董瑞峰在知道自己費勁把那個高端代言簽下來後，會露出一副怎樣的表情？是獵物自覺跳進陷阱的得意？還是大仇得報的暢快？

  “沒關係的玫姐，我們毀約可以嗎？我們不慎著了道，及時止損就是了。”

  莊裕琳輕聲提議，但她覺得以齊玫多年的閱曆，不可能想不到這個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齊玫想到了卻沒有用，肯定是有不能用的原因。莊裕琳想不通有什麽原因，第六感卻告訴自己有點想當然了。

  “你說的是一種辦法，一般情況下也是問題解決的最優解。”齊玫不忍心潑莊裕琳的冷水，隻好委婉的對她的想法表示讚同。“但現在我們遇到的不是一般情況，且不說違約金的價格我們接受不了，哪怕需要周桐賠進去一些，估計也隻是將將能夠。”齊玫說道，莊裕琳聽得很認真。

  莊裕琳知道齊玫嘴硬心軟，對她也不喜歡說太直白的話。齊玫很留意新人的自尊心，生怕話說的重一點打擊到人家。盡管莊裕琳跟她提過很多次，說自己不怕打擊，直白一點也沒關係，可齊玫麵上答應著，遇到莊裕琳理解有誤或者解讀不到位的地方，仍然耐心又溫和。

  齊玫有意讓莊裕琳成長的快一些，所以很多事情並不防備莊裕琳的參與。她盡可能的小心謹慎規避掉有可能給宋清和周桐造成麻煩的信息，拿捏斟酌著分寸的給莊裕琳交底。現在莊裕琳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齊玫便想要她跟著一起捋清董瑞峰特意漏出好資源給宋清的目的，再借用她聰明的腦袋瓜幫著一起，看能不能想出不賠付違約金的其他好辦法。

  誠然，察覺不對立刻毀約是目前來看最妥善的處理方式，可是就像齊玫說的，違約金的數額太大，遠遠超過了宋清和工作室的承受範圍。合同上把解約的範圍劃定的清清楚楚，無故解約賠付的違約金是最多的，她們總不能說“資源是董瑞峰不懷好意給的”，這種借口不光沒有證據不會被承認，齊玫她們也沒臉用。違約金除去宋清和工作室以外，周桐倒是可以幫一把，但即使是周桐，也要拿出不少才能填補缺失的數額，如果不是必要，齊玫絕不願意賠付天價違約金。所以無故解約隻能算得上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

  如果有證據證明，品牌方與董瑞峰有不正當交易，或者這個代言是董瑞峰和品牌方聯合、通過不正當手段引導齊玫工作室簽約的就好了。齊玫緊鎖著眉頭，感覺陷入一個沒有出口的監牢，費盡心思無法逃出去的感覺，讓齊玫的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疼。

  “不對，”齊玫腦海中有什麽念頭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抓不住。“我還是覺得董瑞峰不會這麽簡單的隻抓宋清一個人…”

  “不是宋老師一個人啊…”莊裕琳覺得自己又轉不過彎來了：“如果宋老師選擇賠付違約金，他賠付一小部分，工作室肯定會負擔其中的大部分，可工作室是無法支撐大部分的，這樣董瑞峰不就一下抓到宋老師和您了嗎？甚至如果他清楚您和宋老師的經濟狀況…”

  “對！問題就在這裏。”

  齊玫眼睛一亮，抓住了剛才念頭的小尾巴。她讚許的看了莊裕琳一眼，反倒是莊裕琳被齊玫看得頗為受寵若驚，不明所以的抓緊時間回憶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好看看讓她得到齊玫讚許的“有功之臣”是哪一句。

  齊玫並沒有發現莊裕琳的小心思，她腦海中正在迅速的由點連成線，捕捉暴露出來的，漸漸清晰的疑惑。像是一張精心織就的網，邊邊角角的封口露出一點線頭，而齊玫則在莊裕琳的提醒下找到了那根線頭。

  “我們所有的猜想，都是建立在董瑞峰清楚我們每個人的經濟狀況的前提上做出的，他怎麽可能猜得到我們的資金狀況呢？”

  見莊裕琳還愣著，齊玫認真的問道：“如果讓你，想辦法得知董瑞峰的所有收入，你可以做到嗎？”

  莊裕琳條件反射似的就要用電腦編寫代碼，可當她把手剛一搭在鍵盤上，就回過神來，想通了齊玫話裏的意思。

  齊玫問她的問題是關鍵，她自認黑客技術在世界上的排名還算中等偏上，之前閑暇一時興起參加過的一個比賽，她以個人積分52，甩第二名17分，拿到了排名第一的好成績。但是即使是她，也沒有把握得到一個人詳細的收入情況。

  就好比一個人做過一些投資理財、買過彩票中了獎、擁有固定工資、家裏還有一些祖上傳下來的稀世珍寶…誰能夠判斷出這個人到底有多少財產？即使能通過強大的互聯網信息得到一些蛛絲馬跡，可互聯網上存留的信息並不能代表這個人的全部。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未知的收入來源也多的是，強大如莊裕琳尚且不能說自己有把握掌握一個人的全部收入，董瑞峰又怎麽能確定齊玫或者宋清手裏，有沒有一件在資金緊張的時候，賣出去能拿到足夠半輩子揮霍的錢財的傳家寶呢？

  而且董瑞峰身邊，並沒有莊裕琳這樣深藏不露的人才。

  “所以，如果宋老師是個隱藏的大佬，根本不差錢，違約金在他眼裏實在不值一提，那…”

  “那董瑞峰連宋清一個人都抓不到，更別說再抓住我甚至連帶著周桐了。”

  “這就代表，董瑞峰利用違約金讓宋老師、您和桐桐姐破產，這個計劃不成立。”

  莊裕琳越說越覺得就是這樣，思路清晰的緊跟著齊玫，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不堪推敲的“計劃”中的疑點完完整整的剖了出來。

  “既然這樣，那董瑞峰丟出來這個代言，是什麽意思呢？”

  齊玫仔細思索著，好不容易鬆開的眉又皺了起來。莊裕琳腦子剛好用了一會兒，不到一分鍾，鏈子又掉了。

  “玫姐，您說…董瑞峰會不會並沒有針對咱們的意思？或許他隻是不想拿這個代言，所以對誰接了這個代言並不在意？”莊裕琳異想天開道，見齊玫沒有打斷她，再接再厲的繼續說：“也可能整個事情都是一個大烏龍，咱們草木皆兵，把一個小小的巧合，想成了一個驚天大陰謀。”

  齊玫眼神裏帶著笑意，還帶了幾分驚奇，似乎驚訝這麽一個出類拔萃的小姑娘，居然腦回路簡單到不可思議。誰能想到，隻用一台電腦就能大殺四方的出色黑客，居然是一個認為世界處處美好的單純少女。

  “我也希望所有的事都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又純粹，我寧願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董瑞峰想的太壞…”齊玫說到這裏，停頓了一會兒，莊裕琳卻從這不到兩秒鍾的停頓裏，咂摸出了幾分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