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終於砸開了孟景怡的門。

  “你幹什麽？”

  孟景怡眉頭緊鎖，臉色不知是因為那些評論還是單純被人打擾而極其難看。陶明被劈頭蓋臉的質問激的一笑，反問道：“你還有臉問我幹什麽？你做了什麽好事心裏沒數是麽，我說什麽了，要你老老實實的待著，你呢？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刮過就忘？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是你經紀人！？”

  “你是我經紀人？！”

  孟景怡大笑：“我居然還有經紀人呢？”“你到底在放什麽屁？”陶明被孟景怡神神叨叨的話和瘋狂的神態逼得往後退了一步，說不清是厭惡她這副模樣，還是擔心眼前的人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對自己做些什麽事。

  陶明後退的舉動被孟景怡看的一清二楚，她無所謂的轉身往沙發那邊走，竟是絲毫不再管陶明是走是留。見孟景怡似乎平靜下來，陶明猶豫了一下，又跟了上來。

  “那小助理剛畢業沒多久，在你身邊工作也挺認真的，當時招聘的個人簡介上有個"你為什麽想要來我們公司"的問題，別人都寫什麽為了夢想、為成為合格的經紀人而做準備……那個小姑娘膽子那麽小，卻寫了"想為孟景怡遮風擋雨"這樣大言不慚的話。”

  像是不明白陶明為什麽突然聊起了小助理，孟景怡一直抬著頭困惑的盯著不說正事的陶明，等她聽到那個懦弱又無能、被嚇幾句就能原地哭出來的小助理竟然是她的小粉絲時，孟景怡的臉上流露出一瞬間的驚愕，細看之下，似乎驚愕裏還有幾分懊悔。

  早幹嘛去了，陶明心想，現在那小助理都已經被公司給辭了，這一切還不都是拜孟景怡所賜。這麽想著，陶明心裏的憤怒到底被莫名的同情壓製，冒出了個頭，讓她不由自主的軟了聲音：“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你如果能聽我的話忍住不亂來……”

  陶明歎了口氣，這趟回公司，公司高層已經明確跟陶明表露出“放養”孟景怡的態度，這是在得知孟景怡搞事情之前。娛樂圈裏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又聽話的新人，孟景怡的粉絲是公司給買的，她真實的人氣有多少公司最清楚。孟景怡的確通過網劇紅了一把是不假，可後麵的角色顯然並不能將她的熱度維持下去，尤其她本人還不思進取，公司從手裏扔出去的資源和得到的收獲不成正比，孟景怡失去了力捧的價值，加上陶明也偶爾在高層麵前上過幾次眼藥，公司自然要求陶明把重心轉移到手底下那個唱跳藝人身上。

  孟景怡這麽一搞事，無疑是逼著公司更快的放棄她，她自己自動走上了一條絕路。

  “你去讓公司再給我買水軍，把這個風頭蓋過去，最好接點好形象的角色或者那種黑化的角色，我肯定能向那群人證明我有演技。”

  孟景怡打斷了陶明的思緒，語氣裏的頤氣指使讓陶明心頭無名火起，再度拉下了臉。

  “心態不錯，你還真能繼續把自己當回事呢？”陶明陰陽怪氣的刺了孟景怡一句：“快點認清現實吧，端正你的態度。怎麽，還沒從夢裏醒過來呢？”

  “我什麽態度？！”

  孟景怡快速進入備戰狀態，跟被捅了柔軟的肚皮的刺蝟似的滿臉警戒的看著陶明，渾身的尖刺都豎了起來，隨時準備著讓眼前的人嚐嚐這身刺的厲害。

  陶明那種無法溝通的無力感又來了，她心裏那點同情沒來得及生根發芽就讓孟景怡給下了一場毒雨澆了個透徹，一絲一毫都不剩。

  “我不跟你說了，我來這兒就是找罪受，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你什麽意思！”

  孟景怡見陶明轉身就走，心裏無緣由的不安慢慢擴大，從未想過的恐懼蹭的從心底裏升出來，催促著她趕緊拉住陶明，別讓她走出這個房間。

  “你……你把話說清楚再走！”

  孟景怡強自鎮定的拽住陶明的衣袖，緊緊握著的手卻顯示出手主人內心的惶恐。

  雖然都是女性，論力氣兩人之間不該懸殊那麽大，但或許孟景怡將不安全部傾注在了手上，導致陶明用力掙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沒能掙開，隻得停住腳步，卻不樂意搭理她。

  “說呀！”

  孟景怡沒聽到陶明的回答，心裏的不安化成了憤怒，狠狠推了陶明一把，想借此逼迫陶明告訴不被她知情的信息。陶明被推的一個踉蹌，狼狽的站穩腳步，接著怒火騰的冒出來，反手推了回去。

  孟景怡身後正好是酒店的玻璃矮桌，她被推的往後連連倒退，正好小腿撞在了矮桌尖銳的桌角，沒等她感受到鈍痛，注意力先被陶明說的話給吸引住了。

  “事已至此，我對你沒什麽覺得歉疚的地方，能給的建議我都給過了，盡可能給你爭取好的資源，你自己不聽，所以今天所有的後果都是你咎由自取。公司已經讓我專心帶那個唱跳藝人了，公司準備給她取個藝名，由我從頭帶起，她並不是很優秀，但勝在聽話。孟景怡你要知道，公司的確會從你身上想方設法的獲得利益，也可能會給你簽很多省時省力又錢多的代言，把你的空餘時間擠得滿滿當當而公司卻賺的盆滿缽滿。你或許覺得公司很多做法像在刻意為難你，或者像特意針對你，比如你非常排斥的表演課，以為公司安排表演課是在嘲諷你演技不行。但實際上那是我向公司爭取來的，公司很好說話的同意了，可你一節課都沒有去上。”

  孟景怡隨著陶明的話仔細想了想，發現確實是有這麽回事。陶明跟她說去上表演課的時候，她剛嚐到火的滋味沒多久，一聽表演課要上半個多月甚至更長時間，當時就撅了嘴不高興的覺得耽誤掙錢。她是怎麽說的來著？哦想起來了，孟景怡回憶著，她說隻有傻子才在紅了以後還去表演課上課，不想著抓緊時間掙錢，不掙錢還往裏貼錢隻有白癡才這麽幹……或許不光隻說了這些，她應該還說了不少更難聽的話。

  “孟景怡，你仔細想一想，公司如果真要害你打壓你，會由著我給你爭取好的資源嗎？公司不會手段那麽溫和，讓你在循序漸進的過程中發覺不對順勢逃脫。以公司的經濟實力，他們會雪藏你，不給我任何資源，或者直接讓我專心隻帶手底下其他藝人，對你不管不問。通過網劇紅起來的演員，如果沒有其他作品接上，淡出觀眾的視線繼而消失在網絡上是很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陶明憐憫的看了僵直在原地的孟景怡一眼，語氣又變得溫和，說出的話卻真實又殘忍：“一個人紅和不紅以及什麽時候紅，都有運氣的成分在，可即使你運氣好到爆棚真就不講道理的紅了，實力跟不上、德不配位，任哪一項都能把你輕鬆的拉下來，不管你站的有多高，取得的成就有多大。可惜，你兩樣都占了，既沒有實力，還德不配位，繼續紅下去簡直天理難容。”

  說完，陶明又給了愣神的孟景怡一道重擊：“你不是想知道我瞞著你什麽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把耳朵給我豎起來聽好了。”

  陶明直視著孟景怡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力保她能一字不落的全聽進心裏：“公司高層已經放棄你了，你作下的惡得由你自己品嚐惡果，我會用心的帶好手底下其他的藝人，爭取讓她們每一個都能遠超你對公司的價值。我覺得這個目標應該很快就能達成，畢竟你真的早就毫無價值可言。”

  說完最後一個字，陶明用力的一甩袖子，似乎甩掉曾出現在衣服袖子上的髒東西。她沒再回頭看沒再吵鬧的孟景怡，拉開房門再關上離開，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鍾，在此刻孟景怡的眼裏，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小腿被玻璃矮桌撞到的地方已經變青了，孟景怡低頭看了眼白皙小腿上顯眼的那塊淤青，後知後覺的覺出來了疼，疼的她眼眶都倏地變紅了。

  孟景怡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幹淨的長毛地毯上，邊伸手慢慢揉小腿上的那塊淤青，邊在心裏想，奇怪怎麽這麽疼，疼的老娘都要哭出來了。

  這麽想著，孟景怡似乎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哭”這個功能，豆大的眼淚從孟景怡通紅的眼眶裏滾落在地，被長毛地毯瞬間吸收。此刻被酒店服務人員鋪在地板上的長毛地毯有了用武之地，成了掩飾脆弱和丟臉的絕佳武器，淚一滴接著一滴往下砸。終於，孟景怡雙手抱住橫遭劫難的小腿，把頭埋進膝蓋裏，痛快的哭出聲來。

  外麵的天依然沒晴，房間裏用來遮擋太陽光的窗簾放下來就沒再收起來過，可能是房間的主人忘記了，也可能隻是單純的不想把窗簾拉開。

  但這些都已經無從考證，因為房間的主人在昏暗的空間裏，哭成了個淚人兒。

  片場裏，宋清在得知今天的拍攝結束，跟著馬誌文往商務車上走時，終於忍不住撥出了心心念念的那個名字的手機號。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裏，宋清手指緊張的繃得直直的，像隻被提線控製的木偶。

  “喂？”

  聽到周桐聲音的那一瞬間，宋清總算把心放回了原處，像潛水的人不小心潛的太深，拚命往上浮的過程漫長又熬人，但幸好，露出水麵的那一刹那，陽光照在人身上的感覺讓人仿佛重獲新生。

  “不說話我可掛了……”

  “別掛別掛。”

  宋清本來想多聽一聽周桐的聲音，聽她這麽一說，便立刻開口挽留。

  “……”

  對麵沒了聲音，不過電話卻沒被掛斷。宋清不好單靠手機聽筒傳來的聲音判斷周桐心情的好壞，也無法確定她還生不生氣。再加上齊玫並沒有告訴周桐不開心的原因，所以一時之間，宋清因為摸不準對麵情況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哎……”

  周桐歎了口氣，細細密密的愁緒順著手機聽筒進入宋清的耳朵，宋清被這聲歎氣揪著心，關切之意脫口而出：“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歎氣？”

  “因為你。”

  “我……？”

  沒等宋清把疑惑問出來，周桐仿佛開了千裏眼般心有靈犀的順著他的話解釋：“因為你太傻了。”

  許是知道宋清還是不太明白，周桐輕扯嘴角彎著那雙漂亮的眼睛露出個笑臉，隻不過相隔距離太遠的宋清看不到。

  “我聽玫姐說，你在片場情緒不對？是因為我嗎？”

  “……”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沒給宋清解釋的機會，周桐接著說：“所以才說你傻呀，怎麽能因為我們聊天聊到一半不聊了，情緒就變了呢。”

  “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了。”

  宋清隔著車窗看窗外陰沉著正醞釀一輪新的暴雨的天，悶悶的說道。他聽見周桐問他為什麽會覺得她在生他的氣，宋清細細思考了一會兒，發現他答不出來。

  周桐應該也料到了宋清沉默的原因，她心裏先是湧起一股酸酸脹脹的甜，又有點心疼在宋清心裏因為她而少得可憐的安全感。這麽帥氣溫和的大男孩，在哪裏都應該會收到無數漂亮女孩子們的追捧，每到什麽節日都一定能夠拿到女孩子們給的情書禮物，可偏偏因為喜歡她，麵對她時宋清總會多了些小心翼翼，擔心哪句話說的不好讓她不開心，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就胡思亂想到狀態崩潰。

  “對不起宋清。”

  “為什麽道歉？”

  聽著耳邊的聲音似乎又有點要情緒低落的意思，周桐連忙寬他的心：“因為覺得我對你不夠好，因為在你深陷輿論沼澤的時候沒有陪在你身邊，還因為衝你胡亂發脾氣，雖然不是出於我的本意，但的確讓你覺得不安了，所以我才想要跟你道歉。”

  “宋清，我為總讓你覺得擔心不安向你道歉，也為我沒有給你十足的信任和安全感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周桐的話說完，對麵許久都沒再傳來聲音，周桐耐心的等待著，等宋清調整好情緒。這次她相信宋清肯定能在心裏對她多一分信任，信她不會沒緣由的生氣，如果再遇到什麽事情，也不會急惶惶的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把自己逼到情緒崩潰的地步。

  “桐桐，我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