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押入水牢
作者:
俏仙筆 更新:2021-01-01 05:26 字數:3605
他抬手,輕輕擊掌,聲音清脆。
便有三名美豔女子蜂擁入門,替兩人添茶倒水,奉上糕點果盤,又退去。
柳毅伸手作了個請的手勢:“這雲良閣的糕點堪稱一絕,當初攝政王貪嘴常來,這才結識了如今的王妃,此乃龍城一段佳話,若不嫌棄,還請嚐嚐。”
他沒有開門見山談要事,而是以糕點起始,順理成章牽出攝政王的名號。
蕭淩妖一下子放鬆許多,再沒有先前的拘謹,應道:“恭敬不如從命。”
隨即拈起一塊梅花狀的糕點放入口中,咬了一口,便不由地眼前一亮。
這糕點入口即化,甜而不膩,一瞬間從舌尖融到喉嚨裏,餘味甚是綿長,確實是人間美味。
“攝政王嗎~~”蕭淩妖喃喃道。蕭淩妖不知道王妃是誰,也不知道攝政王在此地究竟有什麽故事,可這一口糕點下去,撬開唇齒的同時也舒展了心扉,心中藏著的那些話,當即就想脫口而出。
不過柳毅搶在了前麵,他捧著茶盞暖手,自嘲般歎道:“說來可笑,縱我千般算計,也沒算計到你會自投羅網。”
蕭淩妖也是歎道:“巧了,我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和執法大人見麵的地方會是青樓。”
說完,蕭淩妖愣了下,無端端感到與這位執法拉近了不少。
來之前,蕭淩妖一直在想象可能會見到的柳毅洪靜忠攝政王究竟是怎樣的人。
在想象中,像柳毅這樣獨立於八千繡衣之中的執法、運籌帷幄的頂尖謀士,理應不苟言笑,一舉一動皆有深意,值得悉心揣摩。
可如今真見了,除了折服於其借糕點開啟話頭的巧妙,便隻餘莫名親切,仿佛是在和一位親近的兄長言談。
按理說,柳毅作為撥動荊州亂局的幕後黑手,導致了葉烽和陳峰二人相繼死在長沙,自己理應恨他憎他,怒而拔劍殺他,眼下這般融洽情景,自始至終就不在自己意料之中。
此刻,蕭淩妖心中已是五味陳雜。
柳毅似有所覺又道:“你敢自投羅網,想來已經預料過後果了,這天下之大,沒人會為了你來闖龍城,實力未複的黎沉秋不會,困死在衡山這座泥潭的林落微不會,那執掌義盟的葉沉命犯天煞,更不可能來救你,至於蘭劍笙~~”
提到這個名字,柳毅似乎諱莫如深,兀自搖了搖頭,“你得了他的一截骨,但千萬別指望他,他心高誌遠,早已自顧不暇,所以~~”
柳顏說著,身子不自覺微微前傾,空*眼眸直勾勾對著蕭淩妖,“所以我很好奇明明你在太白山逃出繡衣追捕,為何又要自投羅網?難不成黎沉秋昏了頭,派你來做內應?”
蕭淩妖道:“我也說不清,在得知一樁往事後,我覺得我有些變了,因此才會生出來龍城看一看的想法。”
柳毅微愕:“何事?”
“我不能說。”
蕭淩妖輕輕歎了一聲。
自己口中的往事,正是平陽集遠來客棧,正是當年發生在杜三爺身上的事情,某位七殺借杜三爺的身份隱遁,和柳毅一樣隱在幕後落子。
在蕭淩妖心裏,那位七殺便是導致了杜府滅門的最大元凶。
雖說直接下手的是董宣,追根究底,七殺因攝政王而生,自己要對付的仍是繡衣,是攝政王,可自得知平陽集的真相後,蕭淩妖心裏始終有著這一道過不去的坎。
在最近這些時日裏,這道過不去的坎持續發酵著,終是釀成了自己前來龍城的決定。
而聽到“我不能說”四字後,柳毅啞然失笑,表情漸漸冷下去:“好一個不能說,莫非你拚著性命來龍城,隻是想耍耍我?”
“執法誤會了,我蕭淩妖性命卑賤,卻還沒到隨意舍棄的地步,我大方來此,隻是想和你們做一筆交易。”
“我們?”
“嗯,你,繡衣,洪靜忠,攝政王。”
聽著蕭淩妖不容置疑的語氣,柳毅冷冷道:“你拿什麽來做交易?”
蕭淩妖下意識看了門外一眼,屬於周通和餘朝恩的兩個黑影立在那兒。
但蕭淩妖卻沒有壓低聲音,坦然道:“一位七殺的下落。”
以餘朝恩的耳力,別說是門外了,就算身處雲良閣之外,沒準仍能偷聽到自己說話。
況且,蕭淩妖也沒想著瞞住餘朝恩,或者說,瞞住他的主子洪靜忠。
柳毅臉上並沒有多出任何意外的情緒,隻問道:“你要出賣黎沉秋?”
蕭淩妖搖頭道:“不是黎大哥,而是身在荊州的某位七殺,當初便是他故意透露風聲給你們繡衣,又一日之間將七殺身在衡山附近的消息傳遍了江湖,間接助你重演了荊州那場追殺。”
聞言,柳毅隻輕輕摩挲茶杯,說道:“身在荊州的七殺杜三,已經死了,你承了七殺之名,莫非想找個替罪羊開罪?”蕭淩妖笑了:“柳執法,明人不說暗話,要說你會天真地認為七殺就是杜三,打死我也不信,那傳書必然不是繡衣幹的,因為繡衣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杜三死在林中,斷了七殺線索,也不是繡衣樂意看到的,膽敢當著繡衣的麵做出這兩件事,你覺得還會有誰?”
柳毅眉間終於擰出一絲凝重,他擱下茶杯,緩緩道:“為什麽?”
短短三字,蕭淩妖卻清楚地明白他的意思。
柳毅在問,自己名義上既然是新任七殺,理應和七殺站在一條陣線,為什麽會出賣可能藏身荊州那一位?
而和自己預料的一樣,這位柳執法顯然早就推斷出自己說過的那些訊息,清楚荊州可能藏著一位真正的七殺。
都是聰明人,這樣就好辦多了。
蕭淩妖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才回道:“那位七殺與你們聯手害了杜府,與我有不共戴天的私仇,我想對付你們,但也不願意輕易放過他。”
柳毅淡然道:“我明白了,你想驅虎吞狼?”
“也許是坐看鷸蚌相爭。”
聽到蕭淩妖這般回應,柳毅冷聲道:“你還沒有當漁人的資格,說吧,既然是交易,你想要什麽?”
“我要的很簡單,等你們抓到他之後,讓我來動手即可。”
柳毅似笑非笑:“好狡猾的小子,也就是說,我得把你性命留到那時?”
蕭淩妖回以一笑:“也可以這麽說。”
柳毅便是垂眉,認認真真思忖片刻,才道:“我就算答應了你,在此放過你,你以為你能走得出這龍城嗎?”
“出去的辦法總是有的,比方說有勞執法大人派人將我押解出城,待到了安全處,我自當奉上那名七殺的消息。”
蕭淩妖不光準備好了交易的價碼,也已盤算好了脫身的途徑。
卻見柳毅神情冷冰冰的,絲毫沒有動心的意思:“你有你的辦法,我也有我的辦法,請先容我試一試~~”
柳毅的辦法?
蕭淩妖愣了下,不等反應過來,便聽柳毅擊掌聲又起——
“餘公公,將這小子押入水牢,吩咐屠伯好生伺候他。”
“你深諳人心,卻仍舊漏想了一步啊,如果你僅僅是那個毫無威脅的新任七殺,我確實會和你做這筆對我等百利而無一害的交易,但是你別忘了,你還是被蘭劍笙看上的人,他野心勃勃,妄想以一己之力開天,我便不能輕易放你走了~~”
在被押解入水牢的路上,蕭淩妖一直在回想柳毅留下的最後一段話。
蘭劍笙,開天。
最近這些日子裏,開天二字頻繁出現在自己耳中,黎沉秋說過,葉沉說過,到如今,連柳毅也說了。
開天,究竟開的什麽天?
抬頭仰望,今日晴空萬裏,沒有絲毫雲彩,開的是這片天嗎?還是隱喻當今胤皇,抑或是攝政王?
蕭淩妖不明所以,摸了摸腰間那柄尚未被收走了劍,骨質的觸感圓潤而細膩。
萬沒料到,原本救了自己性命的枯骨劍,此時卻反倒成了催命符咒。
這一分神,步子便慢了下來,身後立馬有人催促:“走快些,再走走停停,打斷你的腿!”
聽說自己要被押入水牢成為階下囚後,原先對七殺之名存有些許敬畏的繡衣們似乎認定自己離死不遠了,態度急轉直下,再沒有先前那般麵對自己時步步如履薄冰的感覺。
蕭淩妖無奈一笑,被迫加快了步子。
在一眾繡衣拱衛下,踏著龍城寬闊的青石大道,亦步亦趨跟緊前麵的餘朝恩。
此刻,蕭淩妖心裏除了對自身前景的憂慮,還有些歉意。
因為身邊這行人裏,少了一個周通。
興許是那位柳執法想要從周通那裏套出什麽消息,吩咐餘朝恩押解自己入水牢後,便將老老實實侍奉自己的周通留在了雲良閣。
沒自己做依仗,那家夥單獨麵見柳毅,怕是得嚇尿褲子了吧~~
當然,蕭淩妖一點都不擔心柳毅能從周通嘴裏套出什麽話來,周通知道的,最多也就是金錢寨和藥師穀的事情罷了,而非自己將之作為籌碼的平陽集。
金錢寨根本入不得柳毅法眼,至於藥師穀,魔頭橫生的事情根本瞞不了多久。
而周通知道的,最多也就是除去心魔後的十九魔頭因“葉烽”之名效忠葉沉罷了,壓根兒不清楚井生生的真實身份。
阿彌陀佛,隻希望周通別說錯話,惹惱了那柳執法,死無葬身之地啊~~
離開雲良閣後,跟著餘朝恩行了約摸一刻時辰,蕭淩妖便瞧見了柳毅口中的水牢。
那是一棟方形的建築,通體皆為不詳的灰黑,遠遠看去像一個鐵盒,也可以說,像一口棺材。
走近些,才發現那口大“棺材”四麵環水,都挖開了寬達五丈的水渠,接的,便是龍城護城河裏的水。
已方一行人需得通過朝南的那唯一連通“棺材”的滾木吊橋,方能進入其中。
乍一看,水牢獨自於水中,相當名副其實。
不過細細瞧過去,吊橋盡頭那陰森森的大鐵門上方,懸著“枕水獄”三字的牌匾,顯然是水牢的本名了。
枕水,倒頗為雅致,也不知誰人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