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安心養病
作者:俏仙筆      更新:2021-01-01 05:26      字數:3713
  想著,葉沉撇了撇嘴:“蕭澤哥哥,恕難從命啦。”

  這略顯俏皮的姿態落在蕭澤眼裏,不由得讓他眼前一恍惚。

  “為什麽?”他問。

  頓了頓,又苦口婆心勸道,“以前你就藏身過一回,再去一次未嚐不可,整座萬通鏢局都沒有扛下的擔子,不應該由你一個女子來扛,你又何苦飛蛾撲火~~”

  蕭澤直勾勾盯住葉沉,端的是情真意切。

  待他停嘴,葉沉臉色早已冷若寒霜,淡淡道:“說完了?”

  蕭澤一愣,木訥地點點頭。

  “嗯,說完了就滾吧!滾!”

  ~~

  聽到葉沉的怒喝,蕭淩妖周通忙是轉身趕回。

  入目處,蕭澤悻悻而立,麵對葉沉的怒火有些不知所措。

  待見了蕭淩妖周通到來,他深深看了蕭淩妖一眼,便匆匆抱拳告辭。

  蕭淩妖周通回以一揖,沒有相送。

  再看葉沉,已被氣紅了眼,直到蕭澤消失在視線盡頭,也沒再正眼看過他一眼。

  此時此刻,她那一對微微泛紅的水眸嵌在冷冰冰的麗容上,倒別有一番楚楚可憐的動人滋味。

  當然,蕭淩妖不會真認為葉沉會和楚楚可憐四字掛上鉤,自然也不敢出言安慰。

  此地三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片刻後,葉沉平複了心情,冷冷撇向蕭淩妖:“其實這兩日藥師穀收到了一個消息,你應當會感興趣。”

  “我會感興趣?”

  忽然聽葉沉這麽說,蕭淩妖頓時疑惑道,“什麽消息?”“郭真死了。”

  郭真?

  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蕭淩妖愣了下,細細回想片刻,才納悶道:“誰是郭真?”

  不知為何,蕭淩妖總覺得葉沉在說出這個名字後突然變得冷漠起來,仿佛一瞬間和自己疏遠許多。

  下一刻,便見葉沉冷著眼道:“衡山,郭真。”

  衡山~~

  蕭淩妖心中一動,終於想起了些什麽。

  單說郭真,蕭淩妖決計想不到是誰,可加上衡山二字,蕭淩妖便霍然想起坤靈曾經說過的郭姓老人。

  那位被坤靈尊稱為郭老的人,是衡山如今僅存的唯一一位和閔業同代之人,長居赤帝峰鍛劍坊,這兩年一直閉死關衝擊極境,哪怕和泰清山論劍這等大事,也不見他在世人麵前露麵。

  心猛地一沉,蕭淩妖澀聲道:“郭老他,怎麽死的?”

  “宗師們最正常不過的死法,閉關衝擊極境未果,走火入魔而死,林落微發出了訃告,但想來,應該沒有人敢去悼念。”

  蕭淩妖臉色僵了僵,輕輕一歎。

  確實,沒有人“敢”去悼念。

  在新任七殺藏身衡山一事暴露後,衡山雖沒有被繡衣追責,卻也被其他門派孤立,人人都怕觸上衡山,會惹來一身麻煩。

  衡山的處境,其實也是七殺麵臨現狀的一種折射。

  就像昭告了七殺身份的黎沉秋那樣,江湖上人人都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掀翻繡衣,卻又人人對其敬而遠之,生怕不小心被繡衣查到和黎沉秋有所勾連,送掉身家性命。

  “你既然說出這個消息,是想讓我回衡山?”

  “黎沉秋不在,藏回衡山會是你最好的選擇,誰都不會認為你將重回衡山,有林落微袒護,你隻要不刻意拋頭露麵,應當不會出事。”

  葉沉說著,神情愈發冷淡,“這樣,我也能省點心,免得你又弄出點什麽事,我尚且自顧不暇,卻不得不興師動眾來救你,麻煩的很。”

  蕭淩妖苦笑。

  看來葉姑娘把自己當成了累贅。

  但也確實如此,即使莫名其妙進入了六品,對七殺而言,對滾滾江湖浪潮而言,自己仍舊隻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最多也就翻騰一下濺起點動靜,轉瞬間便會平息。

  饒是心中有些抵觸,蕭淩妖卻不得不認同葉沉的說法:“誠然,回衡山確實是我最好的選擇,可我沒有給衡山添麻煩的打算,今日分道揚鑣,我自有去處。”

  葉沉蹙眉,狐疑地打量起蕭淩妖:“沒有黎沉秋,不背靠衡山,不加入義盟,你能去哪裏?”

  蕭淩妖笑笑:“天高地廣,哪裏去不得?”

  “你!”

  葉沉原本就因為蕭澤一事而心中怨怒,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卻聽蕭淩妖說出死鴨子嘴硬的話,隻以為蕭淩妖是在故意置氣。

  她登時惱道:“你這人死要麵子活受罪,我好心好意勸勸你,非得當成驢肝肺,好好好,天高地廣便天高地廣,你走你的陽關道去吧!”

  她水綠長袖重重一甩,差點甩了蕭淩妖一個耳光,隨後才倩影倏然電射,眨眼間不見蹤影。

  蕭淩妖本能地對著空蕩蕩的前方抽了抽鼻子。

  香風撲麵,卻又殺氣騰騰的。

  無奈看著葉沉遠去的方向,蕭淩妖歎了一聲,便斂起惆悵。

  自己方才說的話聽上去確有置氣成分,但實際上卻是事實,自己的確有去處。

  周通瞠目結舌,看看葉沉揚長而去的方向,又看看蕭淩妖,臉色瞬間變得苦悶無比。

  那位葉姑奶奶,可是周通見過的最厲害的靠山,眼下靠山跑了,日後隻跟著三當家,會不會很危險?

  他想拔腿去追,就算追不回葉沉,想著跟葉沉一起跑,去那個什麽義盟也好啊。

  可他的腿隻是稍稍動彈了下,一想到蕭淩妖當初殺死金錢寨真正三當家的情景,便趕忙伸手壓住。

  他還不想英年早逝。

  “三當家,咱們接下來去哪?”周通小心翼翼發問。

  蕭淩妖隻看了看南方,那裏是衡山的方向。

  老實說,聽到郭真逝世的消息,蕭淩妖不勝唏噓,的確動了想回衡山看看的念頭。

  郭老一死,衡山碩果僅存的高手又去一位,實力再度削弱,怕是會有不少魑魅魍魎因此盯上衡山。

  可是,自己實力這般低微,回去又有什麽用呢?

  周通又試探性喚了一聲三當家。

  蕭淩妖回過神來看著他,笑了,笑得分外認真——

  “周通,想不想見見那位傳說中的天下第一?”

  ~~

  將入二月,龍城下了一場潤物無聲的春雨。

  綿密如牛毛的雨絲紛紛擾擾,浸濕了偌大一座攝政王府,府內,到處都是簷角落下的滴滴答答的水聲。

  一幕幕雨簾,隔絕了內與外。

  柳毅懶懶斜坐長廊邊,一如既往閉著那對看不到世間萬物的眸。

  他神情迷醉,正在認認真真聽雨。

  可片刻後,他微微擰起了眉。

  細密又富有節奏的雨聲中,多出一陣不合時宜的急促腳步聲。

  待那腳步聲至近前,柳毅才悠悠出聲:“這雨聲純粹幹淨,當真是世間最美妙的韻律,可惜了~~在下柳毅,見過武王妃。”

  雖語氣畢恭畢敬,柳毅卻並沒有站起來致禮的意思。

  身為繡衣中唯一的執法,攝政王府的座上賓,同時也是當今胤皇的老師,柳毅可不對任何人施禮。

  而他身邊,此刻立著一名眼神冷若冰霜的華服女子。

  女子輕紗覆麵,似不願讓外人看到她的麵容,可即便如此,那麵紗之上的眉黛春山,秋水剪瞳,都足以讓人清楚這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

  她是武王妃,武王重征的王妃,也可被稱作攝政王妃。

  “王爺風寒未愈,怕傳染給先生,便差妾身前來知會先生一句,今日不下棋了。”

  她語氣平平淡淡,不帶絲毫多餘感情。

  柳毅簡簡單單哦了一聲,微微傾了傾耳朵,又認認真真聽起了這充塞天地的雨聲。

  那位權傾大胤的攝政王,自開年以來便染上了風寒,此時已近一月,始終未愈。

  而這些日子一直貼身照料攝政王的,便是這位武王妃。

  見柳毅不再聲息,武王妃也不惱,靜靜立在一旁,抬首觀屋簷滴落下來的雨簾,怔怔出神。

  簷下男女,一聽,一看,彼此沒有任何交流,似沉浸在這點點滴滴的獨處時光。

  時光凝滯許久,柳毅才似堪堪察覺到武王妃的存在。

  他轉過頭,用那一對灰白無物的眼眸看著武王妃。

  老王妃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病故,他眼前的這位年前的冰山美人,是重征十年前新納的王妃。

  這位王妃的出身頗為惹人爭議,原是龍城雲良閣的清倌人,姓李,名師師。

  於黑暗中看了王妃片刻後,柳毅才道:“殿下貴體抱恙,王妃為何還不回去照料?”

  “他睡下了~~怎的,此為王府之地,莫非妾身不能留?”

  李師師語氣平淡,卻無端端地盡顯咄咄逼人之勢。

  柳毅一向不知道該如何與這位武王妃相處,此時滿臉尷尬,手撫了撫身側上好的紅木柵欄,竟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也虧得此地沒有外人,若是讓他人看去了,知道這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執法大人有這般手足無措的窘態,還不得驚掉眼球。

  尷尬氣氛維持了片刻,柳毅輕咳一聲,尋著話頭道:“殿下半月未曾上朝聽政,朝中已是流言四起,但好在聖上已能獨當一麵,裁決分明,敬請王妃稍後轉告殿下,安心養病即可。”

  李師師淡淡道:“有柳先生幫襯聖上,王爺向來放心。”

  “謬讚了~~”

  柳毅尷尬笑笑,猶豫了下,索性開門見山道,“這大半個月來,朝中形勢在下已瞧了明朗,不知殿下是否同王妃說起過,他這病會在何時痊愈?”

  這話,問的倒是古怪。

  李師師搖了搖頭,一抹發絲掠下耳際,抬起藕臂,將其捋起放至耳後,做完這事兒後她才突然愣了下,意識到柳毅雙目已盲,便道:“未曾說起,請先生靜候便是。”

  柳毅點點頭,轉瞬間陷入了沉思。

  身為攝政王府的首席謀士,柳毅知道攝政王這風寒早就好了,之所以一直佯裝抱病,其實自有一番打算。

  滿打滿算,武王攝政已有二十年了。

  當今胤皇、也就是徽宗皇帝早已長大成人,攝政王故意裝病不去上朝聽政,一是為了試著放開手,磨礪磨礪胤皇,二來也是想看看朝中的局勢,想看看在他有意卸下攝政王一職、回歸武王身份後,朝局究竟會演變成什麽模樣。

  在輔佐胤皇單獨處理朝政的這半月來,柳毅雖盲,卻洞若觀火,清清楚楚盯著朝中眾臣一舉一動,揣摩他們那些不斷浮出水麵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