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儀微微一笑：“你興致勃勃邀我出寨較量，結果到了外麵，反而悶不吭聲，還想說沒有心事?”

  “哎，瞞不過陳大哥。”

  這一交談，兩人不由自主緩了下坐騎，立馬和其餘人拉開距離。

  兩人相視一笑，又催馬上前，不疾不段吊在大部隊後邊。

  陳玄儀又道：“說說吧，我年長你許多，興許能給你出出主意。”

  蕭淩妖心中暗暗一歎，老實說，陳玄儀這人外冷內熱，要不是落草為寇走了歧路，倒可以稱得上老好人，看著他，蕭淩妖隻覺有些惋惜。

  想了想，蕭淩妖道：“我隻是在琢磨著，咱們接下來又要去小打小鬧，就像你們之前白水鎮做的一樣，味同嚼蠟，太過無趣了。”

  陳玄儀愕然。

  小打小鬧?還味同嚼蠟?

  洗劫京兆郡的一個鎮子，足夠掠來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財富，這叫小打小鬧?

  陳玄儀搖頭直歎：“賈兄弟年輕氣盛，口氣可真不小。”

  “那是自然。”

  蕭淩妖捶了捶胸膛，“我心心念念想幹一筆大的，可不僅僅是為了區區溫飽，而是想著哪怕下半輩子揮霍無度，仍舊可以給子孫後輩留下無盡福澤，好成為我老賈家的歌頌千古的大人物。”

  陳玄儀沒好氣地白了蕭淩妖一眼：“想的倒美，那你得洗劫皇宮了。”

  “誰說不能洗劫皇宮?”蕭淩妖淡然道。

  陳玄儀啞然失笑：“你小子~~”

  蕭淩妖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陳大哥，我真不是在說笑，我想說的，就是洗劫皇宮。”

  陳玄儀挑了挑眉，認認真真看了蕭淩妖好一會兒，頓時意識到蕭淩妖不是在說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不下小鎮裏的財富，真的想去洗劫皇宮。

  這下陳玄儀更無奈了，不顧正在策馬飛奔，硬是斜過身子探手彈了下蕭淩妖腦殼：“吹個牛就行了啊，別想不開，我雖沒去過皇宮，卻也知道那地方不是我們能夠覬覦的，那是皇宮，大胤十三州的中心，皇城裏隨便來一個中三品高手，就足夠把咱們殺個幹幹淨淨，你還洗劫，唉~~”

  “如果我說，我知道有一處地方形同皇宮，富可敵國，而且離咱們這地兒近，高手也不多呢?”

  陳玄儀霍然張眼：“有那種地方?”

  隨即他便搖了搖頭，甩掉這個可笑問題，“休要拿我開涮，天底下哪有那種地方。”

  蕭淩妖似笑非笑：“我若說真有呢?我之所以找上你們，就是為了那地方，我一個人搞定不了那裏的高手，也搬不空那地方，但隻要人數足夠，我自有妙計取之~~”

  “籲！”

  陳玄儀倉促勒馬。

  這一把韁繩抓得太過用力，坐下駿馬頓時一陣嘶聲哀鳴，引起了前方眾人注意。

  金克柔疑惑地回頭看了看，見此情形，示意其他人放緩速度繼續前行，這才獨自一人勒馬轉回，哈哈笑道：“你們兩位高手眉來眼去，倒叫我好生嫉妒。”

  “金大哥說笑了。”蕭淩妖道。

  陳玄儀擺擺手應聲道：“都先別說話，容我冷靜冷靜。”

  說著便輕夾馬腹，繼續向前。

  金克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多問，索性大大方方走在前頭，替陳玄儀開路。

  蕭淩妖上前與金克柔並肩而行，兩人默契地選擇沉默，留陳玄儀獨自冷靜。

  其實在蕭淩妖眼裏，金克柔貌粗心細，性子豪爽直率，極富領袖氣質，和陳玄儀一樣，若不是落草為寇做了惡事，本身也是值得深交的人。

  草莽之間多龍蛇，前人留下這樣一句話，確實並非虛言。

  反觀其弟金克用，雖小有謀略，卻疑心太重，事事都防著一手，連昨夜喝醉時也慎言少語，讓人不快，就算沒走上歧路，也不值得自己與他稱兄道弟。

  想到遲早要送金克柔和陳玄儀上路，蕭淩妖竟由衷感到惋惜。

  當然，也僅止於惋惜了。

  這五年之間，自己親手送走過太多像金克柔陳玄儀相似的人，甚至自己曾被某些人的人格魅力折服，發自內心想要與其結交。

  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送他們趕赴黃泉，不必受塵世汙濁，不必留下千夫所指的惡名，便是自己最大的善意。

  許久，陳玄儀的聲音從後方傳出：“當真有這樣的地方?”

  “當真。”

  蕭淩妖並沒有發什麽誓言，而是真心誠意地說著真話。

  陳玄儀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歎了聲：“金大哥~~”

  他將方才蕭淩妖所說盡數道出，說給了金克柔聽。

  金克柔一臉錯愕，忙是問道：“賈兄弟，你說的地方在哪?”

  清楚魚兒已經上鉤，蕭淩妖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兩位大哥可否知道，目前整個司州最危險的地方在哪裏?”

  陳玄儀和金克柔麵麵相覷。

  龍城?

  不對，大胤的帝京龍城雖處在司州邊界，可名義上獨立於大胤十三州，並不屬於任何一州，況且蕭淩妖也說了，目標並非皇宮，而是和皇宮相仿的地方。

  “目前~~”

  陳玄儀敏銳地捕捉到了蕭淩妖說出這兩個字的用意，眼前一亮，“目前司州最危險的地方，當屬長安郡太白山一帶，聽說整個司州，或者距離較近兗州並州荊州等地都調了軍隊過去，甚至我聽說胤皇南下避寒的事宜也暫時擱置了，龍城派了不少人前去，對平民百姓而言或許並沒什麽，但對我們而言，絕對稱得上最危險的地方。”

  金克柔便眼巴巴看著蕭淩妖，附和道：“有道理，賈兄弟，他說的對不對?”

  蕭淩妖點了點頭。

  陳玄儀有些哭笑不得：“你是說，那堪比皇宮的地方在太白山?”

  蕭淩妖不可置否地笑笑。

  陳玄儀和金克柔相視一眼，頓時泄氣。

  金克柔臉色難看：“就算你說的確有其事，那鬼地方如今人滿為患，寸步難行，你豈不是要帶咱們去送死?”

  蕭淩妖道：“先別急，且聽我慢慢說來，既然我敢說出此話，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方法，我可比二位大哥年輕許多，還沒享過什麽福，哪能輕易去送死。”

  陳玄儀金克柔明顯已經失去興致，但仍舊耐下心，老老實實看著蕭淩妖。

  “此事，先要從太白山的柳劍山莊說起~~”

  蕭淩妖一五一十，先將柳劍山莊和昔日煙雨蘭氏的曆史和盤托出，又說了自己曾有幸踏入柳劍山莊，看到柳劍山莊形同微型皇宮的格局，順便添油加醋一番，憑空虛構出蘭氏富可敵國的家底。

  這些話九成為真，摻著的一成假，以蕭淩妖麵不紅心不跳的說謊本事，一下子就將金克柔陳玄儀兩人說懵了。兩位金錢寨當家的眼神漸漸火熱，可又飽含著掙紮。

  “柳劍山莊~~”陳玄儀深深皺眉。

  他身為司州本地人，也算聽過柳劍山莊的名頭，但一直以來都以為隻是一個太白山上尋常的山莊，想不到聽蕭淩妖所言，柳劍山莊前身竟是一個小國，那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倒也說得通。

  陳玄儀突然苦笑：“劍聖蘭陵的後人~~劍聖~~好大的名頭，敢問蕭兄弟，既然柳劍山莊裏住的是劍聖蘭陵的後人，那裏邊有多少高手，你知道嗎?”

  “自然知道，莊主蘭劍和與蘭正武這對父子皆在上三品，而老莊主蘭興洛則是極境，至於那些莊丁，據我當初入莊所見，最多也就十來個中三品。”

  中三品，上三品，甚至，極境?！

  金克柔聽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什麽話來，而陳玄儀早有預料，笑容更苦了：“既知如此，你憑什麽去洗劫柳劍山莊?”

  蕭淩妖笑著指了指天：“憑這老天爺。”

  說罷，不等兩人勃然大怒，便又向他們招招手，“兩位大哥過來說話。”

  金克柔和陳玄儀聽到老天爺三字時，一瞬間已認定蕭淩妖在戲弄他們，可見蕭淩妖神神秘秘招手，忍不住又乖乖湊了上前。

  蘭氏一國的財富，誘惑太大。

  待兩人湊過來，蕭淩妖便壓低聲音，對著兩人一番耳語。

  金克柔和陳玄儀的臉色漸漸變得精彩。

  片刻後，金克柔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妙極了！若能就此成事，何懼極境！”

  “老天爺~~”陳玄儀喃喃自語，又忍不住問，“此事當真可行?”

  他為人保守謹慎，不得到蕭淩妖明確的答複，無法安心。

  蕭淩妖道：“我需要五十名善騎者，若不是看到金大哥治下有方，騎術一流，我也不會這麽倉促提起此事。”

  金克柔思忖了下，信誓旦旦回道：“沒問題，我帶來的人馬裏麵，有半數能在馬上嫻熟作戰，餘下的人或多或少也有些馬上功夫，因為缺少馬匹，騎術才始終沒法進步，隻需去弄三十匹馬，再給我兩日時間，我給你滿意的五十騎！”

  蕭淩妖點了點頭：“我相信金大哥。”

  陳玄儀見兩人隻言片語間就敲定了騎軍一事，猶豫道：“你這計策天馬行空，我隻能說勉強可行，隻是還有一個最大的難題，如今匯聚在太白山的胤軍呢?”

  “胤軍？”

  蕭淩妖說出這兩個字後，笑道，“陳大哥多慮了，這可是最不成問題的問題。”

  陳玄儀蹙眉：“何出此言?”

  蕭淩妖灼灼盯著兩人，反問道：“你們可知，胤軍為何要兵圍太白山?”

  陳玄儀納悶地看看金克柔，金克柔反過來瞪他：“看我作甚，你才是司州本地人，司州發生這麽大的事，你竟不知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