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先天劍胚
作者:俏仙筆      更新:2021-01-01 05:25      字數:3394
  這名魁梧老者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此處,出現在明夷這班繡衣麵前,更不該,讓明夷薑望等人如臨大敵,生生止住去勢。

  而前方,不止有那名老者,還有此起彼伏的馬嘶聲,呼喝聲,兵甲精良的襄陽鐵騎如滾滾洪流,不斷湧至山門前。

  那魁梧老者便如一杆長槍釘在山門下,背靠胤軍,麵朝繡衣。

  勾唇笑了笑,他抬手撕去一張惟妙惟肖的臉皮,蒼蒼白發之下,赫然是一張不算年輕、卻絕對稱不上年老的麵孔。

  棱角分明,斧琢刀刻,眉目炯炯如有神光,一看就知其不是俗人。

  蕭淩妖便聽見了明夷明顯咬牙切齒的聲音:“黎,沉,秋~~”

  隨即,明夷霍然回首,蕭淩妖緊跟著他的目光回望。

  後方雲霧間,有一道青影筆直掠下。

  明夷怒目圓瞪,放聲狂嘯:“林落微,你敢再下一步,我誅你衡山滿門!”

  那道青影戛然而止。

  絲毫不給林落微留有任何思考餘地,再看向那位不速之客時,明夷已是怒吼:“殺!”

  衡山山門前,喊殺聲轟然爆開,如雷湧動。

  黎沉秋,這三個字在胤軍在繡衣心裏毫無轉圜餘地,隻要遇上便是不死不休。

  鋪陳在長街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鐵騎奔騰如浪湧,眨眼間將立於山門下的魁梧身影吞沒。

  那處,便有劍光綻放,於人仰馬翻中沉沉浮浮。

  不知為何,蕭淩妖隻覺那劍光雖然迤邐,卻沒有一位極境之上的強者應有的威勢。

  明夷顯然也注意到了此事,不住冷笑:“收而不發,想慢慢耗?我陪你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氣機先枯竭,還是我三千鐵騎先死絕!”

  話音一落,蕭淩妖麵前灰蒙蒙的人牆轉瞬間空了,俱是追隨代表明夷的那一襲白影而去,匯入持續衝刷衡山山門的騎軍浪潮。

  不容蕭淩妖再看清其他,腰間陡然一沉,整個人被攬著橫飛出去。

  眼中映著的,是薑望那張麵無表情的老臉。

  顯然,明夷打算親力親為攔截黎沉秋,而這位上溯三代之久的衡山老掌門奉了明夷命令,要帶自己離去。

  下一刻,一連串細微無比的哢哢碎裂聲自山門處起始,穿透震天的喊殺聲直入耳內。

  蕭淩妖聞聲看過去,瞳孔猛地縮了縮,雙目盡是駭然。

  那座風雨中屹立三百年之久的巍峨山門徐徐傾斜,竟是要塌了!

  即將傾倒的山門少說也有十萬斤,眼見下方匯聚的騎軍避之不及,就要釀成慘禍,一襲白影自洶湧人潮中高高躍起,雙掌齊齊拍在書就了“南嶽衡山”四字的漢白玉橫額上,硬生生止住山門傾斜勢頭。衡山山門不能倒,至少黎沉秋仍在此處時,絕不能倒,否則騎軍衝鋒之勢受阻,便是黎沉秋的機會。

  可明夷沒有料到的是,無論衡山山門倒不倒,都是黎沉秋的機會。

  失去了他這等極境強者的牽製,那抹在浪潮中沉浮的劍光陡然拔高,飄上山門。

  似演練過一般,後方早有騎軍挽弓以待,箭如雨落。

  可惜,所有瞄準的箭枝盡數絞碎在那抹劍光之中,無一能加劍者之身。

  黎沉秋輕飄飄如羽落,立於山門之巔。

  他俯瞰芸芸眾生。

  而已是第二次出掌,想要將這巍巍山門撼離此地的明夷就此頓住。

  黎沉秋這一立,似給山門加諸了眾生之重,才被明夷堪堪頂住的山門猛然一沉,沒有絲毫遲疑,照著下方人潮狠狠拍下。

  即便是蕭淩妖這般殺人如麻的人,此刻也忍不住閉上了眼。

  一場撼動人間的地震,伴著回蕩四野的巨響從天而降。

  隨後便是茫然失措的慘呼聲,驚恐馬嘶聲,恍若從戰場一下子來到了煉獄。

  蕭淩妖心口砰砰猛跳,再睜眼時,鐵騎構築的洪流已被倒下的山門徹底阻斷,不見明夷身影。

  顯然,那位在衡山上不可一世的荊州執符,甫一開戰便被常人無法想象的驚世手段鎮壓了。

  與此同時,蕭淩妖兩側原本飛掠向前的風景也就此停住。

  不,不是風景停住,而是帶著自己狂奔的薑望停了下來。

  隻這停滯的一瞬間,蕭淩妖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拋飛出去,天旋地轉中,他勉強看清周圍景象。

  他和薑望中間,有一柄劍破土而出,險之又險割斷薑望袖口,生生將他從這名身處繡衣的衡山老掌門手中解救了出來。

  此劍通體湛藍,有著令人一眼便終生難忘的獨特。

  池魚!

  女子清冷無邊的仙音,好似高坐雲端,來自九天之上——

  “敢再上一步私闖衡山,格殺勿論!”

  晌午。

  一抹灰影掠過雄偉的城牆上方,沿直線翱翔片刻,便朝著鱗次櫛比的建築群俯衝而下。

  七八個呼吸後,灰影墜入一方六角亭,輕巧落在一名年輕文士肩頭。

  這是一隻傳訊的遊隼。

  年輕文士向與其對坐的威嚴老者告了聲罪,便放下指尖黑子,取下綁在隼爪的小竹筒,駕熟就輕解開封口細線。

  隨即,他捏著竹筒在麵前棋盤上輕輕一磕,便有束成卷狀的密報滾落出來。

  棋盤上,此刻僅有一枚白子落在天元。

  文士信手拈開那枚白子,將寫滿細密文字的密報鋪展在棋盤上,攤手向威嚴老者作了個請勢——

  “在下目盲,鬥膽請殿下代為觀閱。”

  亭中這兩人,正是繡衣中唯一的執法柳毅和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重征。

  重征重重一掌拍在密報上,佯怒道:“柳先生敢拂走本王棋子,確實膽子不小。”

  話雖如此,他卻是手掌一擰,將這密報方向扶正,微微俯首。

  目光,隨著密報文字上下遊弋——

  “荊州傳來的,明夷親筆~~”

  頓了頓,重征突然抬頭問道,“柳先生,前幾口口報了什麽來著?”

  “有泰清山弟子投誠,說是新任七殺匿於衡山,他已帶兵前往。”

  “哦對,瞧本王這記性~~”

  重征訕笑,搖頭直歎,“最近俗事繁多,總忘掉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幸好先生幫襯,不然哪,本王苦心經營的威嚴早就不保嘍。”

  柳毅正襟危坐,灰白眼眸中毫無波瀾:“殿下言重了。”

  “這一回~~”

  重征又低頭去看這封密報,“明夷說上了衡山,正值泰清山兩派論劍結束,咦~~”

  重征擰起剛硬挺直的眉頭,飛速掃視密報內容,臉色漸漸沉下去:“果然,黎沉秋已不在汝南,明夷帶新任七殺下山時撞上了他,有林落微出手,黎沉秋重創薑望,殺傷六百餘人,劫走了新任七殺~~”

  柳毅蹙著眉歎道:“林落微繼任掌門後,已心生雜念,殿下期盼的十年之期怕是要延後了。”

  重征便是沉默。

  良久,才緩緩道:“本王就多活些年頭,等等看吧,隻是這一來,先生可還有收服她的把握?”

  “五成。”

  重征重重地哼了一聲:“先生次次都是五成把握,看來叫你去和洪公公比拳腳,也是五成把握了?先生幹脆別姓柳,改姓五吧。”

  柳毅認認真真道:“天下諸事,成和不成本就都在五五之間,在下直言直語,說五成便是五成,不敢隨意吹噓。”

  重征一臉的無奈,又看了看這封密報:“七殺的線索,想來是又斷了,不過這裏邊有幾句讓本王頗為在意。”

  “與新任七殺有關?”

  重征微微錯愕,看了眼麵前那對目無神采的灰白眼眸,隨後目光聚焦在柳毅眉心:“先生何時開了天眼,瞞得本王好苦啊。”

  柳毅破天荒流露出笑意:“殿下好生風趣,在下也心心念念盼著能開天眼重見人間,可惜在下隻能靠猜。”

  “猜?”

  “自從知道他砍柴人的身份,殿下便常常提起蕭淩妖二字,可比對那位先天劍胚上心多了,在下差點以為蕭淩妖才是那先天劍胚。”

  “哈哈。”

  重征幹笑兩聲,道,“本王隻是覺得那小子頗為有趣,好比密報上這幾句,他說繡衣與七殺,江湖與朝堂,隻有立場之分,無分對錯,想想本王在他這般年紀時全憑一腔熱血做事,對是非善惡還未有如此明確的看法,許多人活了五六十年,也看不透這裏邊的道理哪~~”

  柳毅麵不改色搖了搖頭:“嘴上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我不信他五年裏殺人無算,僅僅隻是因為一句立場之分。”

  重征若有所思垂下眼瞼,片刻後才點點頭道:“也是~~不知先生派人去查他的身份,可有查出什麽來?”

  “沒有,隻知道十一年前,他被一位老人從外邊撿回石潭鎮,而撿他回來的老人沒過多久就病死了,隻留他一個人,靠著街坊鄰居的接濟活了下來。”

  “沒了?”

  “沒了。”

  重征深深地看了柳毅一眼,便將手中密報揉做一團棄於腳下,又拈起那枚被拂走的白子,重新落在天元——

  “再查。”

  ~~

  “那先天劍胚倒是個妙人,氣魄也非比尋常,我本以為追上薑望要費一番手腳,甚至可能保不住你,想不到她竟真敢出手~~嘖嘖,格殺勿論,當今天下敢這樣對繡衣說話的,絕對不出五指之數。”

  伴著一陣豪放聲音,小溪上遊有絲絲縷縷血線的順流淌下。

  蕭淩妖便抬頭看了眼聲音方向。

  那裏,赤著上身的魁梧男子雙足紮進齊膝深的溪流裏,正在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