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妖說完之後，兩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匯。

  玉子虛看見他們這樣，也沒有說話。

  至於段流水，本來他們倆之間就有一些隔閡，段流水早就說過了沒有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但是薛懷遠這些日子裏自覺麵上掛不住，有意無意地疏遠著段流水，段流水心裏本來就憋著一股火氣，但現在卻是壓不下去了。

  在他心裏，怎麽說他沒有關係，但是一涉及到蕭淩妖，那就不行。

  在蕭淩妖眼裏，不是一路人的話，就完全沒必要為之耗費心神了。

  所以，他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薛懷遠。

  他平複了一下身體裏躁動不安的靈力，輕聲問藍焰，剛剛他殺死的這些蟲是不是就是天牛，為什麽現實中的天牛會和傳言中的天牛這麽大差距。

  藍焰在他的袖子裏，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含糊：“是天牛，不知道你們傳說中的天牛是長什麽樣子，但如果通體雪白尾如長鞭的話，那就是認錯了。”

  “那是三尾雪牛，和這天牛乃是共生的關係。不過在這裏出現了天牛，說明三尾雪牛也在這個地方，你們可以去碰碰運氣。”

  蕭淩妖點了點頭，又道了聲謝，接著便不再說話了。

  夜裏靜悄悄的，連風聲也停歇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淩妖對眾人道：“天牛與三尾雪牛共生，想是前人將兩者弄混了，這才傳言有誤。不過現在這些小東西既然已經折損在這裏，想必村子裏的莊稼地應該也就沒什麽大礙了。接下來，我們把滯留在這裏的最後那支隊伍解決了，應該就沒什麽事了，然後剩下的一點零星的小事，咱們再說，怎麽樣？”

  玉子虛點了點頭：“事有輕重緩急之分，你的安排很好，我沒意見。”

  殷趙帆與段流水也分別點了點頭。

  就剩下薛懷遠一個人沒有表態。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薛懷遠紅著臉，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才剛剛被打了臉，現在總感覺自己說什麽都是錯。所以也就打算含混著把這一晚給糊弄過去，總歸到了第二天就一切都好了。

  相處幾個月，他知道蕭淩妖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今天就算他一時鬼迷了心竅，蕭淩妖應該是不會和他一般計較的。

  而且~~就算他有心計較，但他薛懷遠，好歹也是他的師兄，他不相信薛懷遠連這份情誼都會不顧。

  他低著頭，緊張又局促地把玩著劍穗，看起來十分漫不經心，但心裏卻是警惕著外界的一切動靜。

  他知道肯定會有人說他的不是，他也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誰怎麽說他也不會還口。

  蕭淩妖等了一會兒，發現薛懷遠今晚可能不會再開口了。

  不過也沒關係，他不說話，那就由他來開口罷。

  “薛師兄，今晚~~”

  “今晚的事是我的不對，我在這裏與師弟賠不是了。”

  薛懷遠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他原本也沒計算到蕭淩妖會開口，現在聽他說了幾個字，他就直覺蕭淩妖要說的話也許並不會是他想聽到的，於是連忙開口打斷，試圖將他的話堵在喉嚨裏。

  誰知他說完之後，蕭淩妖竟然笑了笑，然後他聽見他說：“沒什麽對不對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時候想法不一樣也是很正常的事。”

  薛懷遠心裏生起一點竊喜。

  他知道今晚的事是他做的太過了，是他們有言在先，可是他違背了約定，不管怎麽說，還是他太過爭強好勝。

  “話雖如此，但我今晚的態度也很差~~”

  “沒關係，我能理解，但是，依在下的愚見，不適合在一起的人還是早早分開比較好，情侶之間，就是因為當斷不斷，最後才會有怨偶之由，同伴之間，當斷不斷，到後來於己於人，也是不大好的。”

  他還沒有把話說完，薛懷遠就已經知曉了他的意圖，他麵色慘白，不可置信地往後倒退半步，勉強穩住身形，問道：“你什麽意思？”

  蕭淩妖坐在地上，語調平平：“我的意思師兄想必很清楚了。”

  “你要趕我走？”

  “不，你走，或是我走都可以，我今天的話也不僅是與你說的，我早就說了，我們是一個團體，有什麽事情大家都得商量。現在的情況是，我肚量狹小，沒法再和您待下去了，剩下幾位隊友，便看他們的選擇，願意同你一塊兒走下去，還是同我一塊兒，我都無所謂，希望你也不要有什麽太大的怨言。”

  “我不明白。”

  薛懷遠低聲說，“當初我對段流水說了那樣的話，最後大家不也是什麽事都沒有嗎，今晚是我一意孤行了些，但是，我也是心裏著急的緣故，不忍看咱們辛苦了這麽久最後卻一無所獲~~”

  “可我說過有不讓你動嗎？！我說的是再等等，剛剛你也看到那些爬蟲的戰鬥力了？如果之前我什麽都沒說直接將靈力屏障撤開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你剛剛也想到了吧？所有人都會死。屍骨無存。蘇逸星就是前車之鑒！”

  “從一開始我就與你們通過氣，有什麽事咱們都可以商量，但是你呢？你想過和我們商量嗎？你自始至終心裏都隻有你自己，在你心裏，你根本不是和我們一隊的。你都這樣想了，我能有什麽辦法？這件事，就算不是今天，也總會在後來的某一天發生。”

  薛懷遠牙齒在嘴裏打顫，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他覺得現在好像說什麽都不對。

  更重要的是，“所以我現在說什麽都於事無補了？你心裏早就已經認定我是這樣的人了是不是？可是你呢，你又好得到哪裏去？”

  “你說我沒有把自己當成這支隊伍裏的一員，可是你自己呢？難不成你就有把自己當成是這支隊伍裏的人了？你根本沒有，從一開始，你就板著一張臉，在你心裏，覺得大家都是拖累吧？畢竟我們天賦實力都不如你~~”

  “所以呢？就算你說的是對的，我也有這個資本吧？你又憑什麽？”

  蕭淩妖唇角微掀，冷冷道，“論資曆你不如殷師兄，論實力你不如玉師兄，論勤奮你不如段流水，你又憑什麽？何況，我有沒有自視不凡高人一等，這一點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我怎麽樣，我相信大家有目共睹，倒是你，妄圖三言兩語離間我們，這等行徑，也是我高估了你。”

  蕭淩妖歎了口氣，一副對他失望至極的樣子。

  薛懷遠不知道怎麽的，竟然真被他這麽失望地一瞥，瞥出了點愧疚的心思。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這樣很不對，一瞬間又轉回之前高傲的狀態：“所有人都是站在你那邊的，你當然不用像我這樣歇斯底裏。從一開始就站在高處的人，又怎麽會明白一個底層的小人物為了不斷的往上爬而所付出的努力最後卻得不到認可之後的悲哀與憤怒？你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可就因為你生來就在高處，所以當然是什麽好話都被你說盡了。倘若你和我一樣，你隻會比我更不堪，你沒有資格說我。”

  蕭淩妖輕聲“嘖”了一聲，覺得很沒有意思。隻有弱者才會把自己的失敗歸到別人身上，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永遠也沒有辦法更進一步。

  更何況他說錯了，他也並非生來就在高處，能夠像他說的這樣，天賦實力俱淩駕於眾人之上，是他無數個日子以來的努力。

  和一個看不清形勢的人說話隻會讓他們之間的談話沒有意義。

  蕭淩妖連最後一點興趣都沒有了，他無謂的點了點頭：“那好吧，隨便你。”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玉子虛等一眾人，“你們呢？怎麽想的？是打算和他一起還是和我一塊？都想想清楚吧，我現在也不是說要逼誰走，而是我留還是他留的問題，你們選擇他，我便離開，選擇我，那他也留不得了。”

  這是一個很巧妙的問題，但沒有直接說要趕誰走，而是換了一個方向，讓誰留下來。

  相對而言，這是一個很狡猾的套路。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盡管是為著同樣一個目的，套路不一樣的話，呈現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

  蕭淩妖說完之後就低著頭，眼瞼低垂，夜色深沉，沒有人看得到他在想什麽。薛懷遠則是眼巴巴的望著他們，希望他們能夠看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以來，讓他留下來，或者說和他一起離開。

  也沒有過多久，玉子虛就率先開口，他說：“我和蕭淩妖一起。”

  在學院賽內部選拔之前，他就已經找到蕭淩妖最終幾經波折才如願以償，而現在他也看得清楚，隻有和消息一起他們才有可能在這次學院賽上脫穎而出，成功為他哥哥報仇，並且奪得去遺跡的資格。

  雖然他對遺跡也沒有很感興趣，但是能夠去開開眼也是好的。

  段流水自然不用說，玉子虛說完之後，他就緊跟著道：“我也和蕭淩妖一起。”

  他們是從伏迦山下就有的緣分，旁人比不得。

  最後隻剩下一個殷趙帆了。

  殷趙帆和薛懷遠一樣，是在選拔賽之後陰錯陽差和他們組到了一個隊伍，莫名其妙開始的緣分，到現在也已經有兩三個月了，對諸人的品性他在心裏也有了一個評判。

  沒什麽人是特別傻的，所以蕭淩妖才會說薛懷遠妄圖用三言兩語離間他們的做法很愚蠢，是他低估了薛懷遠。

  每個人什麽樣子，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言語就會變得十分蒼白。尤其幾人之間，私下裏也沒有什麽利益糾纏，在看待事情的時候也就會更為客觀。

  這一點，殷趙帆也很清楚。所以他也選擇了蕭淩妖，但是他畢竟是幾個人中年級資曆最大的那一個，所以在麵對薛懷遠的時候，他也就不自覺的將自己擺放在了一個長者的位置上，衝著幾人同出一個學院的情分，他給出了最後的忠告：“其實事情到最後走到這一步不是說誰不願意接納你，或者說要趕你走，隻是我們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是，或許真的不適合待在同一支隊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