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現在的關係定位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還是將我的所想說出來吧，在我看來，當初我們在欽江龍宮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盟約，我接任龍王，壯大欽江龍族，作為交換，你跟我離開欽江，指點我的修煉。”

  “我一向很尊敬你，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們現在是平等的，你可以希望我去上清都，但是同時我也有拒絕的權利。”

  “當然，比起這個，我更想說的是，如果有朝一日，我與神女站在對立麵，我希望，你能夠做出應該的抉擇，是棄我而去也好，亦或者留下來也罷，總之，希望你到時候能有一個明確的態度。”

  敖廷有些不自在，雖然現在他還是以一抹神識的形態存在於蕭淩妖的腦海裏，但是他表現出來的尷尬並沒有因為兩人不是麵對麵的交流而減少一分。

  ——“好端端的，你說這個幹什麽？”

  蕭淩妖仍舊是笑。

  有時候，微笑已經是最好的語言。

  但是害怕有的人心裏不能存在一點AC數，蕭淩妖想了想，還是道：“為了防範於未然。聰明人往往會未雨綢繆，做好兩手準備。”

  “當然我今天說的話純粹是肺腑之言，是不含一絲威脅成分的，雖然知道前輩很可能明白，但是為了避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想我還是先解釋清楚吧。”

  敖廷沉默下來。

  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蕭淩妖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嗎？他當然是明白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感觀才會如此複雜，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從來沒有什麽時候像今天這樣清楚而深刻地意識到：當初那個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從龍宮裏走出來的少年，他是真的長大了。

  他開始有了自己的堅持，也開始有了不懼一切的勇氣。

  他的堅持源自於他對這個世界的感觀，他的勇氣由他自己給予。

  沒有任何人能夠踩踏，剝奪。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有了他今天說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和喀秋莎站在了對立麵呢，希望你能有一個堅定的選擇。”

  喀秋莎，光明神女，龍族信奉的真神。

  在她風頭最盛的時候，三千神祗甘願屈居於她之下。而今數百年過去，盡管她早已經淡出人們的生活，但是有人提到她，也還是不免以一種膜拜的口吻。

  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地尊崇著的人，在蕭淩妖口中，卻成了一個“有可能站在對立麵的人”，並且聽他的意思，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也一定會不死不休。

  如果是今天之前，敖廷說不定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或許是蕭淩妖的決心打動了他，敖廷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瞬間的動搖。

  雖然很想否認，畢竟他一向以“光明神女最忠實的追隨者”自居，但是他卻確確實實地在蕭淩妖說完之後，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然後考慮了一下自己站在蕭淩妖這邊的可能性。

  該怎麽說呢。

  當然可以將他這個還沒成型就已經胎死腹中的想法說成是他一時鬼迷心竅——畢竟人總是擅長為自己做過的不太正確的事情做開脫。

  但是敖廷無法說服自己。

  他已經活得太久了，久到快忘記當初意氣風發的自己是什麽模樣了，當然在後來他也沒有隨波逐流，隻是本能地去相信一些人或事，然後漸漸懶得思考。

  可是剛剛蕭淩妖說的話，卻讓他莫名有了種熱淚盈眶的感動。

  他從他的身上看到了鬥爭。

  經曆了這麽多的事，蕭淩妖始終如一，他的意誌還沒有被腐蝕，他仍然是最初的那個蕭淩妖。

  但同時他也成長了很多，他是看著他慢慢成長起來的，在蕭淩妖不知道的時候，他陪著他通宵達旦地修煉，看著他為了戰技上想不通的地方抓耳撓腮。

  他想，他時常覺得蕭淩妖熟悉，時常覺得從蕭淩妖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不斷地提醒著他，蕭淩妖現在已經很厲害，但是他是一步步踏踏實實走上來的，所有曾經為了一個目標努力奮鬥的人，都應該能從他的身上看到曾經的自己，看到最開始他們為了某件事請努力拚搏的樣子。

  所以，他說不出口。

  蕭淩妖也不逼他，頓了頓，而後繼續說道：“其實這都是不確定的事情，但是正因為不確定，所以我才需要一個肯定的回答，當然，前輩沒必要現在就給我答案，真有那麽一天的話，你到時候再做抉擇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走過的路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所以，希望你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這才是我想說的，當然，也可能不會有那麽一天，那到時候這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了。”

  “所以在此之前，希望前輩能夠認清楚自己的位置，我首先是個人，做一切的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其次才是那些身份的擁有者。”

  “如果因為喀秋莎是龍族信奉的神，而我作為這一任欽江龍王就要為了追尋她的消息而放棄我應該做的事情的話，那麽我想這個位置我不要也罷，當然也並不是說我們之前的情分就一筆勾銷了，您教會我很多東西，我會報答的。”

  敖廷明白了。

  其實還是為了他說的話。

  現在想想他確實是有些急躁了，但是，“我沒有說要逼著你去上清都的意思，那如果讓你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我也在這裏向你道歉。至於你前麵說的，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不過在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我們還是~~夥伴吧？”

  敖廷覺得有點丟人。

  想想他也活了幾千年了，對這麽一個臭小子說出“夥伴”兩個字著實感覺有點羞恥，但是除了這個詞，他也找不到另外的詞可以來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蕭淩妖點頭：“拋開神女的事情不談，我們本來也是朋友。”

  “而且，”蕭淩妖麵上忽然浮現出一個賤兮兮的笑，直把敖廷嚇得背冒冷汗，然後他聽見他說：“在不妨礙到我的行動的前提下，其實想要談一談神女也是可以的，但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要是想開誠布公地談也可以，咱們明碼標價地來？”

  敖廷覺得蕭淩妖真的很賤。

  他真的，從來沒有遇到過蕭淩妖這樣的人，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現在的人怎麽這麽善變，明明上一瞬還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樣子看得人心裏直打顫，下一瞬又好像隻要開價夠高一切都不是問題。

  看了看蕭淩妖蒼蠅搓手的期待模樣，敖廷冷哼一聲：“愛過，沒錢。”

  隨即化作一縷神識飄進了蕭淩妖的識海中，任由蕭淩妖好說歹說，再也沒有出來露過麵。

  蕭淩妖最後和幾人商議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去上清都，雖然其實眾人也很想見識一下上清都的風光，畢竟那可是四大仙地之一，幾乎是所有修士心馳神往的聖境。

  如果他們現在僅僅隻是出門曆練，沒有學院賽的束縛，說不定真的會心動。

  但是這些日子他們已經明白的是，他們現在所作出的每一個選擇，最後也還是需要他們來買單。有了這樣一個覺悟，在麵臨抉擇時，他們所考慮的各方麵因素綜合起來也變得多了。

  但是在蕭淩妖看來，這就是他們成長的表現。

  從一開始虎頭虎腦到後來的深思熟慮，他們都在慢慢蛻變成更好的自己。

  “不過，還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去那樣的地方見見世麵吧。”

  “我也很想去，但是我想，到那個時候，就算是在那個地方，我也能被奉為座上賓，而不是仰人鼻息。”

  薛懷遠憧憬而又充滿信念的話語感染了在座的每一個人，就連一向風雨如山我自巋然不動的玉子虛眼中也漸漸生出些別樣的情緒。

  是夜，蕭淩妖簡短地和敖廷說明了一下情況，雖然知道他肯定早就聽見了他們的談話，但是蕭淩妖私心還是覺得得知會他一聲。

  敖廷雖然已經和他談過，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聽見他說，還是覺得有些不得勁，悶悶應了一聲，隨後再也沒有了什麽聲響。

  蕭淩妖也沒再和他多說。

  翌日中午，餞別宴結束之後，蕭淩妖一行人就踏上了新的征途。

  但是在還沒有踏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長生門的人攔了下來。

  原來，在了解到他們這麽長的路竟然都是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時候，長生門的大長老終於是對他們生出了點惻隱之心，將自己許多年沒有動用的傳送陣使了出來，又主動詢問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是在哪裏，或許他可以送他們過去。

  除了蕭淩妖，剩下四個人臉上幾乎全部浮現出如出一轍的驚喜表情。

  可是現在一聽到傳送靈陣，他就想到一個月前的事故。

  他真的害怕了。

  似乎是看出來他的顧慮，長生門一名弟子說道：“蕭道兄不必擔憂，大長老雖然並不精於靈陣，但是這傳送靈陣的布陣方法是當初大長老的好友教給他的，不會出錯的。”

  蕭淩妖：~~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大兄弟，你這麽一說我就更慌了啊。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看著身邊已經摩拳擦掌的四人，最後也還是隻得勉強笑了笑，強撐起場子道：“那就有勞大長老了。”

  大長老點了點頭，心念一動，一副卷軸就在他們麵前鋪開，這倒是出乎蕭淩妖的意料，但是很快他就想通，說不定這副卷軸上麵存在著一道這大長老好友的靈識，然後在每次需要用到的時候，他就會自動將技能點釋放出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虧他先前還以為是大長老有下苦功去學這傳送靈陣呢。

  隨後這副卷軸竟然在他們的注視下越變越大，直到在他們麵前鋪成一條寬闊的康莊大道。

  蕭淩妖哪裏見過這等陣仗，然而震驚之餘他還是沒忘記再次向大長老確認：“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隱村，麻煩大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