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覺得有些不甘心。

  在西昌學院的時候，所有人都將他當做榜樣一般來看待，在他們眼裏，他和他們之間存在著無法逾越的天塹鴻溝，因為他不僅天資卓越，還十分刻苦，也正是因為無數個日以繼夜的勤學苦練，才讓他勉強維持住了現在的位置，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蕭淩妖這樣的底氣，能夠毫不芥蒂地讓對手來製定比賽規則。

  可是憑什麽呢？

  他在心裏暗暗反問自己，可猶如石沉大海，最後得不到一點回響。

  沒有人能給出答案，包括他自己。

  “我想和你比試悟性。”

  宋秋生沒有在糾結甘不甘心的問題，而是將眼光放在實處上，將自己的想法提出來。

  他想的很清楚，他知道蕭淩妖也是禦魂境中期，而對上他，他實在是沒有一點把握。畢竟在百器城裏，他也算是見識過了他的手段，倘若隻是普通的比試戰鬥力，對他而言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兩敗俱傷，能夠走到今天，他憑借著可不僅僅是天賦和努力，更多的還是眼力見與對自己實力的正確估量。

  “比悟性？怎麽個比法？”

  蕭淩妖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說法，頓時便來了興致，好奇問道。

  宋秋生道：“我手上有一卷劍法，我之前沒有看過，想必你也沒有看過，我們就定一天的期限，一天之後，我們用這卷劍法來比試，到時候誰能夠勝出，誰便贏了。”

  蕭淩妖想了想，點頭道：“好。”

  他答應的如此幹脆，反倒讓宋秋生有些不適應，他怔愣了一下，問道：“你就不懷疑我事先看過？”

  蕭淩妖搖頭：“不必。”

  就算他真的事先看過，他也有把握贏過他。

  宋秋生看懂了他的自信，雖然不知道是從何來，但是不可否認，心底也升起了一絲豔羨，可能是謙恭溫良太久，他反而羨慕起蕭淩妖可以這樣沒有拘束的樣子，也不會有人因為他的狂妄自大而時時告誡他，更不會有人時時刻刻在他身邊耳提麵命，讓他一定要凡事量力而行。

  他不再說話，而是低頭從乾坤袋中將《菩提劍法》取出來扔到蕭淩妖麵前：“當初這本劍法我得到的時候便請學院中一位師弟為我謄抄了一份，沒想到放在乾坤袋中這麽久，竟然是你讓它得以重見天日，不過你與它的緣分注定了就隻有短短的一天時間，一天之後我會收回來，領悟多少全看你個人造化。”

  蕭淩妖點頭，麵上依舊噙著淡淡的淺笑，看起來令人如沐春風的同時又讓人覺得似乎有些距離感，很是捉摸不透。

  然而這卻是因為他在走神的緣故。

  看著手裏的《菩提劍法》，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想起了當初在欽江龍宮裏得到的《妙法蓮華刀訣》，這兩本法訣看起來都像是佛教之物，隻是不知道他們本身是否存在什麽聯係。

  不過他對這個事情也不是很關心，是以隻是在一瞬間之後他便收回了遠到天邊的思緒，對宋秋生道了聲謝。

  不管宋秋生怎麽樣，他能夠將珍藏的劍法拿出來，盡管目的是為了與他比試，但是這一份心意也值得他道謝。畢竟世上得了什麽法寶藏著掖著的人多了去，就算是不拿出來也不會有人說什麽，好歹是他們憑自己本事得來的。

  但是他拿出來了，他就應該道謝。

  宋秋生見他如此反而有些不習慣，最後隻是硬邦邦地說了一句：“不用謝，反正我也沒安什麽好心，最後目的還是為了要與你比試。並不是存心想讓你多學一門劍法。”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拔腿往白術等人所在的地方去，看在蕭淩妖眼裏，卻無端地多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隊長，你們商洽的怎麽樣了？”

  “是咱們一對一單打獨鬥還是五個人一塊兒上啊？”

  “其實我還有點緊張，總感覺他們都很厲害，深藏不露的樣子。”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自始至終，宋秋生都沒有加入他們的討論，這讓他們不禁有點慌，隊伍之中與宋秋生關係最好的秦陽在眾人眼神的示意下不得不硬起頭皮向他詢問：“是不是最後商洽的結果，隊長~~你不滿意啊？”

  畢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在這個時候，宋秋生不滿意便意味著這對他們來說非常不利，而這直接關係到他們在這次學院賽中的生死存亡。

  他們緊緊盯著宋秋生，屏息凝氣，生怕自己一個呼吸重了打擾到他，被他用來做了情緒的宣泄口。

  可是他們等了很久，都不見宋秋生有半點反應，就在他們打算不再追問的時候，卻又聽見他道：“不，我很滿意。”

  眾人：？？？但是您這看起來實在是不太上很滿意的樣子。

  蕭淩妖與宋秋生交涉完了之後便回到了酒館，要不怎麽說他們是塑料兄弟情呢，在他還在費盡心思與對方斡旋的時候，他的同伴們竟然把他一個人丟下回了酒館大吃大喝，甚至連一隻雞腿都沒有留給他。

  蕭淩妖忽然覺得有點寒心。

  但是等他入座之後，他這一點寒心便被段流水帶著的糖衣炮彈給消滅了個幹淨，因為他竟然給他留了半隻雞！

  蕭淩妖現在不但沒有覺得寒心，甚至心情還有些愉悅。

  “你們練的怎麽樣？”

  玉子虛給他夾了一筷子洋蔥，問道。

  蕭淩妖看著碗裏的洋蔥，好半晌無語凝噎，隨後又禮尚往來地給他夾了一筷子香菜，隨後才道：“一般般吧，反正就那樣唄，定了明天這個時候去和他比試，一晚上的時間，我們倆去學一本劍法，然後比試內容就是這本劍法，悟出了多少就使多少勁。”

  “你答應了？什麽劍法？”

  殷趙帆皺眉問道。

  “答應了，是佛教的劍法，叫做《菩提劍法》，宋秋生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正好他得來之後沒有看過我也沒看過，我們倆就以這本劍法為比試內容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你怎麽知道他沒看過？”

  段流水一邊喂了一筷子麻辣兔丁往嘴裏送，一邊問道。

  蕭淩妖理所當然：“他說的啊。”

  “大哥，你都十六歲了，還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呢？”

  段流水一時竟然覺得無力吐槽。

  蕭淩妖撕下一條雞腿：“信不信其實不重要，我能贏過他就夠了。”

  “自信是好事，但是也不可太過自負。”

  玉子虛道。

  “師兄教訓的是，我知道分寸。”

  說完，他又夾了一筷子洋蔥放到玉子虛碗裏。雖然這麽些日子下來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玉子虛的念叨，但是有時候還是難免會覺得他簡直就是一個小老頭，但是他也知道他這是為了他好，所以不管他說什麽他都一一應承下來，又不住地往他碗裏夾菜，隻希望能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幾人慢條斯理地吃完，隨後便又回了長生門。

  回到長生門之後，蕭淩妖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屋子裏，拿出《菩提劍法》開始認真研讀起來，雖然他對外一直是表現出“此事輕而易舉”“有他出馬一個頂倆”這樣風輕雲淡的姿態，但是也不代表他什麽都不做就能躺贏。

  成功沒有捷徑。這個道理，蕭淩妖就一開始學會修煉的時候就明白了。

  摒棄了腦海中紛雜的念頭，蕭淩妖再次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全神貫注地翻看著麵前的劍法。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一直除了翻書沒什麽動作的蕭淩妖才終於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躺上床開始睡覺。

  這些天他實在是累慘了，尤其看書真的是一件很耗費精神的事情，他覺得當務之急他還是應該先睡一覺。

  但是這一覺他也睡的不甚安穩，可能是因為臨睡之前看了劍法的緣故，他剛閉眼沒多久，睡是睡著了，但是卻做了一個冗長而又令人心有餘悸的夢。

  夢裏，他是一個軍戶子弟，從小學習劍法，長大之後順理成章地邁上父親的後塵——進入軍營成了一個底層的小士兵。

  雖然是做了小兵，但是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理想，他想成為天下有名的劍客，可是此前他學的招式大多是些花拳繡腿，也就隻能招式還能讓人看上兩眼，但是卻沒什麽威懾力。

  軍營裏藏龍臥虎，高手數不勝數。他堅持不懈的練習終於引起了以為高手的注意。

  然後那位高手與他認識之後，才發現兩人雖然歲數相差許多，但是卻難得的意氣相投，遂主動提出想要看看他的劍法。

  他沒有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來，蕭淩妖也沒有問，隻當這是朋友之間正常的切磋交流，聽了他的話便揮動長劍開始了他的表演。

  隨後高手開始指點起他來：“如果想要成為一名劍客，首先你自己就要是一把劍，我一直有一個問題，高明的劍客從來不會用劍殺人，這句話你聽說過嗎？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一連半個月，高手都在下午來尋他，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便是聊天——練劍——最後高手說話，再拋出一個問題留給他。

  每天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前麵的問題答案，新的問題又隨之而來，蕭淩妖可謂是應接不暇，每天他練劍練的已經累得要死，但是卻不會躺在床上沾上枕頭便睡覺，而是會習慣性地思考一下這些天裏累積下來的問題，可謂是身心疲憊，但雖然是這樣，他也從來沒有喊過一聲停。

  ~~

  這場夢太長，最後夢中蕭淩妖果然不負眾望地成為了天下有名的劍客。

  蕭淩妖覺得他可太累了，明明就是因為太累所以才選擇上床睡覺，可是誰能想到他竟然在夢裏都沒法停歇。

  他呼出一口濁氣，翻身起床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離天亮還尚早，紗窗外是一片霧蒙蒙的灰暗。

  他將床頭燈點燃，平複了一下心情，最終還是繼續看起麵前的劍法來。

  當初在看名字的時候他就疑心這劍法是佛家之物，現在看完了劍法更是加深了他心中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