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與你又有什麽關係。”

  蕭淩妖並沒有在他身上浪費一點心思，對他而言，梁修齊從來不是手下敗將，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到現在將這一切說出來，也隻是希望顧如願和顧如意不要被他蒙騙。

  “人呢，不要把自己抬得太高。人活一輩子總要有一天要明白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一定要咬著牙，死撐麵子，不如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以後也好少走一些彎路，你從一開始算計我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的結局了，到如今不過是各得其所，你也算不上虧。還是那句話，不是什麽人你都能惹得起算計得起的，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裏，你能夠把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上，可不要再做出什麽錯事了，哦，我忘了你估計是沒有那個機會了。”

  蕭淩妖一通長篇大論說下來，廳內眾人俱是忍不住側目望向他。蓋因他此前表現出來的形象，並不是這樣牙尖嘴利的主，所以忽然這麽能言善辯，倒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也難怪他們無法將今日的他與從前的他聯係在一起。

  感受到眾人將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身上，蕭淩妖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早就已經習慣了成為這樣萬眾矚目的存在，但是真要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有些羞澀，摸了摸鼻子，眨著眼睛問身邊的人：“怎麽了？我是有哪裏說的不對嗎？”

  段流水這才像回過神來似的，猛的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你說的很好特別好，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優秀的人。”

  蕭淩妖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出八個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是是，我記住了。”

  段流水連連點頭。

  蕭淩妖覺得他有些奇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轉頭對顧如意道：“那接下來的事情還請少城主受累一二， 按照城中律法予以梁將軍與關姑娘應有的懲戒。”

  “應該的。”

  顧如意點頭，而後轉頭看向顧如願，“阿姊。”

  顧如願像是經受了什麽刺激一樣，猛地往後退了兩步，微微別過頭，一副不想與她多言的樣子。

  顧如意見狀，臉上頓時浮現出有些受傷的神情。

  蕭淩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臉冷漠的顧如願，眼珠子來來回回的在兩姐妹身上打轉，而後一把將所有人拉出去：“哎呀，你們這麽大個人了，怎麽什麽事情都不懂，這個時候明顯就應該把專門的地方騰出來，讓她們兩姐妹好好敘話呀，一個兩個的都跟在這裏堵著幹什麽呢？有什麽熱鬧這麽好湊？”

  殷趙帆，段流水，薛懷遠三人迫不及防的被蕭淩妖拉了出去，正理了理衣袍想要先走，卻又轉頭看見蕭淩妖還在原地，頓時道：“你怎麽還不走？”

  蕭淩妖抬手指了指剛剛出來的屋子：“顧如願還在裏頭呢，我待會兒要把他一塊帶到玉師兄麵前。”

  幾人愣了愣，雖然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這個時候顯然也不太適合開口，否則就顯得他們太蠢了，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約莫是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房門便被緩緩拉開，是顧如願，他穿著黑色的長裙，上麵用金絲銀線繡了花看起來豔麗非凡，卻又貴氣逼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在等我？”

  她走到蕭淩妖麵前，不敢確定的問道。

  蕭淩妖理所應當的點了點頭：“不是等你，我還能等誰，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事了之後我要帶你到我師兄那裏去，由他為你做法，助你轉世投胎嗎？”

  顧如願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起來真有這麽一回事，緩緩頷首：“嗯。”

  “你跟你妹妹說完了？”

  “說完了。”

  “那還有什麽別的事情要做嗎？沒有的話，我們這邊過去吧，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他也應該醒了。”

  蕭淩妖抬眼道。

  “醒了？你那位師兄是身子不舒服？如果不方便的話，還是過幾天吧。”

  “沒有沒有，怎麽會不方便，很方便的。”

  蕭淩妖拒絕她的好意，忙不迭道。

  蕭淩妖說完之後，轉身便往前走。

  他知道顧如願做了十五年的厲鬼，不管是從言談舉止還是從身心上麵來說，都已經不能再將她劃入正常人的範疇。而同時她也比正常人更聰明，更懂得進退與取舍。

  所以他完全不擔心她，隻一味的往前走，他知道她會跟上來。

  但是顧如願愣在了原地，她看著蕭淩妖漸漸遠去的背影，最後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裏如果不是他經曆了當年的事情，現在也應該會有一顆溫暖的心髒在裏麵跳動，昭示著她還活著，並且生機勃勃。

  她已經十五年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感覺了。

  可是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又找到了一點活著的感覺。

  蕭淩妖發現自己的那就出了偏差，於是轉過頭來看著顧如願，微微笑道：“為什麽不跟上來？”

  七月的晚風輕輕吹拂在兩人的發梢，衣袍上，混雜著梔子花與桂花的香氣，絲絲縷縷的甜意在空氣中變得繾綣起來。

  顧如願歪著頭，眨了眨眼，道：“來了。”

  ~~

  蕭淩妖所料不錯，在兩人到達福臨酒樓之後，玉子虛已經醒過來很久，並且聽了回來的殷趙帆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複述出來之後，便知道蕭淩妖下一步便是要來找到自己，讓他出手，助顧如願轉世投胎。

  可是他沒想到他竟然等了這麽久，足足有兩個時辰，蕭淩妖才回來。

  他已經很不耐煩，可是看著蕭淩妖身後的顧如願，他又不自覺的將臉上的埋怨一一收斂了下去。他在心裏輕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和旁人沒有關係，沒有必要殃及池魚，有的事自家人關起門來說就可以了。

  顧如願還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就這麽不聲不響的化解了師兄弟兩人之間即將爆發出來的一場小矛盾，她抬頭看著蕭淩妖，指尖死死拽住長裙，如果有心人注意到，便會看見她的指尖這時已經有點白的發青，顯然是用力過度的原因。

  當然有可能是因為緊張。

  但是從她的聲音裏卻聽不出來有什麽異常， 她語調平直沒有起伏，也並沒有因為這一係列的事情對蕭淩妖表現出過多的兩份親近，仍舊如同素昧平生的陌路人一般客氣地說著不該是陌路人之間的話：“今天多謝你陪我逛街。”

  蕭淩妖微微搖頭：“也不算是陪你逛街吧，畢竟來這裏這麽久，我也沒有好好逛過。”

  顧如願“嗯”了一聲，將手裏的小老虎拿出來，微微有些顫抖的遞到蕭淩妖麵前：“這是我今天逛街的時候看到的，一不小心就買了下來了，但是突然又想到，我似乎沒有辦法帶著它一起走後麵的路，所以可以請你為我保管嗎？”

  聽見她的話，蕭淩妖沉默了一下，隨後一臉輕鬆道：“好啊，雖然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但是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為朋友保管一點小東西，哪裏值得用這樣請求的話來說？”

  顧如願咬了咬唇，沒有說話，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她打破僵局：“你的師兄~~在哪裏？”

  蕭淩妖回頭看了一眼，玉子虛現在已經醒了，於是對她道：“跟我進來吧。”

  玉子虛本來是躺在床上，見蕭淩妖帶著顧如願進來，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段流水見狀連忙提起一個迎枕放在他背後，好讓他有所依靠。

  顧如願見著玉子虛麵色蒼白，抿了抿唇：“你的師兄看起來不大方便的樣子。”

  蕭淩妖搖了搖頭：“不會的，就算是再不方便，我也讓他方便起來。”

  玉子虛聞言，打了個寒顫：“別以為你聲音小我就聽不見，你帶這位姑娘來是有事情吧？說出來我聽聽？”

  蕭淩妖狗腿地上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低聲下氣道：“什麽叫這位姑娘的？她現在是我的朋友，我跟你又是什麽交情？咱們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學生，再怎麽說也是，正兒八經的師兄弟對不對，那就是我的朋友，同時也就是你的朋友了，師兄你說話就不用這麽客氣了，今天我帶他來呢，是因為有點小小的麻煩，需要請師兄你幫忙。”

  “我已經跟他們都說了，師兄你精通術法，而我這位朋友呢，也是命途多舛，被自己的老爹給害死了，而且還是死後不得超生，活活被鎮壓在祖墓裏十五年，現在終於有了機會，所以我帶他來見師兄你是希望師兄能夠所以我帶他來見師兄，你是希望師兄能夠助她往生。”

  玉子虛不耐煩的把他拍開：“沒必要，實在是沒必要。你從來就是個頤指氣使的性子，現在竟然輪到為一個姑娘低聲下氣在我這裏討好，我剛說什麽呢，這是不是就是俗話說的風水輪流轉？”

  “師兄這話才是沒有必要，什麽叫做我是為了一個姑娘討好你啊，就算是不是為了別人，但是你是我師兄，這一點我也是應該討好你的。”

  玉子虛賠笑，又招手讓顧如願上前來，對玉子虛道，“是說你看看他，你們也不是什麽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們之前還在水牢裏見過的，你不會忘了吧？你就當日行一善好不好？”

  玉子虛白他一眼：“我什麽時候說了我不肯行這個善嗎？”

  “那就好，那就好，那師兄你現在身體方便吧？不方便的話，要不我再為你熬幾劑湯藥？你放心，我這個可是持證上崗，是經過了高人指點的，當時你昏迷了之後，這還是我的湯藥把你給喂醒的，在這一點上你完全不用懷疑我。”

  蕭淩妖說著，又做出一副隻要玉子虛點頭他馬上就會把混元鼎拿出來的架勢，隻把玉子虛嚇得連忙點頭：“我挺方便的，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那就行。”

  蕭淩妖點了點頭，又回過頭去看著顧如願道，“我師兄的習慣是喜歡在半夜做法，你現在先在這邊休息一下吧，或者你能吃東西嗎？要不要吃點別的什麽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