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我，我們，你看，我身邊的哥哥們，肯定也都是很喜歡你的！”

  雙雙不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嚇人，所以聽見殷趙帆這樣說，她不僅沒有放心，反而還覺得是殷趙帆說想帶她離開會喜歡她是因為喜歡她現在的扮相。

  可她一點都不喜歡這麽醜的自己，她隻是為了嚇人才這樣的。

  她想了想，搖身一變，變成生前的模樣，一身花布裙，頭上紮兩個小花苞，看起來也就隻有九，十歲的模樣，她歪著腦袋問：“我這樣你也喜歡嗎？”

  殷趙帆簡直快喜歡瘋了好嗎！他從小夢想著有個妹妹，就給她穿花裙子，紮包包頭，而現在雙雙的模樣簡直是完全符合他對一個妹妹的想象。

  他點點頭，生怕雙雙感受不到一般，又再次斬釘截鐵地說：“以後你就是我親妹妹了！”

  雙雙揪著裙子，心裏還是有些沒底，她從來沒有想過還能有這一天。

  她其實，早已經厭倦了石泉村，但是她又不知道離開這裏她能去哪裏，所以隻能年複一年地躲在這裏。

  “你們真的不會把我丟下嗎？我真的可以和你們一起離開嗎？萬一你們在路上覺得我麻煩把我扔下怎麽辦呀？我一個人會很害怕的。”

  “肯定不會的。我把我的錢放在你這裏好不好，然後我要是把你扔了，我就相當於從一個家產萬貫的大富豪變成了窮光蛋，這樣子你放心了嗎？”

  蕭淩妖沒想到殷趙帆這麽狠。

  雙雙道：“那好吧。”

  “那我們回白鹿鎮，這裏已經沒有久留的必要了。”

  蕭淩妖說道。

  眾人自然是點頭。

  殷趙帆與雙雙解釋道：“我們是路過白鹿鎮，然後為了追查凶手來到這裏的，在白鹿鎮還有個小弟弟，也很可愛，你見到他也會喜歡和他玩的，他叫八寶，但是他膽子很小，你不要嚇他哦。”

  雙雙點了點頭。

  眾人趁著夜色趕回白鹿鎮，然後殷趙帆牽著雙雙，帶他在櫃子後麵找到了已經睡著的八寶，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還是因為他們不在身邊，他臉上還掛著淚痕。

  看起來可憐得很。

  雙雙當下便握了握拳頭：“以後我就是姐姐了，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他的，誰也不能欺負弟弟！”

  在來的路上，殷趙帆已經和他講了八寶的身世。

  殷趙帆看著她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隨後與隊友分了手上的幹糧，想到雙雙，他遲疑了一下，問道：“你需要~~不是，你想吃東西嗎？”

  雙雙搖了搖頭。

  她已經不需要吃東西了，何況她已經幾十年沒有吃過東西，現在也自然沒有什麽進食的欲望。

  殷趙帆點頭：“如果你想吃東西記得叫我。”

  雙雙“嗯”了一聲。

  八寶的眼睫毛顫了顫，似乎是被他們的對話吵醒，然後看見自己麵前的小姑娘，他揉了揉眼睛，可能覺得是夢，又側過身子嚶嚀一聲睡了過去。

  雙雙覺得很好玩，一會兒捏他鼻子，一會兒掐他臉頰，一會兒又戳他鎖骨。

  “我覺得，我們把八寶也帶走吧。”

  殷趙帆想了很久，最後才頂著莫大的壓力開口。他知道自己這個提議很不現實，但是他一想到等他們走後，小八寶一個人可能在這裏又要過從前那樣的日子——每天吃不飽，穿不暖，惶恐度日，滿懷希望，然後年複一年地等下去，等賬房先生，也等爹娘，但是他們都知道，可能八寶自己也知道，他等不來了。

  殷趙帆一想到這樣，就覺得心如刀絞。

  他從小生活富足，爹娘疼愛，是見不得這些的。在他的印象裏，所有小孩子都應該有一個健全的家庭，不說大富大貴，隻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麽都強。

  當然他也知道，不可能所有的家庭都是這樣，人生在世，總是會遇到什麽意外，災病之類的，也總會有些小孩子無家可歸，父母雙亡，他從前在外曆練的時候，也會遇到一些身世可憐的小孩子，然後他會順路將孩子送到附近的善堂。

  但是這白鹿鎮荒郊野嶺的，哪裏有什麽善堂？

  似乎是看出來他的內心所想，薛懷遠道：“殷師兄，你別忘了，我們這可是要去巫格山脈，爭奪遺跡，之前說帶上雙雙也就罷了，畢竟雙雙可能在遇上危險的時候還能有自保能力，但是八寶——”

  “我知道你很喜歡他，也舍不得他，我們和你也一樣，但是不管在什麽時候，作出決定總是要理智一點才好吧？”

  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殷趙帆張了張嘴，最後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

  他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我知道了。”

  最後他說道。

  一夜無眠。這個詞用來形容蕭淩妖五人一晚上的狀態最合適不過。

  誰不喜歡可愛又懂事的小孩子呢？何況他們這樣的人，平素又沒有什麽機會接觸到小孩子，這次遇到八寶完全是意外之喜。

  也正是因為這樣，想到要把八寶送走，所有人都難得地失眠了。

  但是他們也知道不能因為個人感情影響大局，所以誰都沒有說“不如我們就把八寶帶在身邊吧”，這是個很沒有必要的提議，畢竟他們這一路凶險，到時候說不準還會連累八寶。

  隻有蕭淩妖，他現在還在想指尖觸碰到八寶時感受到的溫度。

  一個人的體溫，真的會涼得和冰一樣嗎？鎮上所有人都死了，肯定不會是那幫鬼修一個一個殺的，在這種無差別式的攻擊下，所有人喪命於此，難道真的會有一個小孩子例外嗎？

  蕭淩妖想了很久，思緒紛雜，他歎了口氣，頭一次心裏知道應該要做什麽，卻覺得難以下手。

  因為出門太急，幾人又都不是什麽邋遢的人，自然不可能睡在地上，最後還是段流水從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塊毯子，幾人背靠背坐著。

  這時候殷趙帆玉子虛薛懷遠三人都已經睡著了，隻剩下段流水因為白天和拓跋烈鬥樂受了點內傷，現在發作起來，疼得他冷汗涔涔，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而這時候，他微微偏過頭，就發現蕭淩妖也是睜著眼，呆呆得望著門外的月亮。

  他不明白月亮有什麽好看的，也將目光投向天邊，還真被他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

  伏迦山上的月亮是白的，滲著冷冷的光，投在地上，有種如水的質感，有時候他晚上睡不著，看著窗口，就更睡不著了。因為就算熄了蠟燭，月光投在窗台上，也會有種亮如白晝的感覺。

  但是白鹿鎮上的月亮是黃的，像他小時候皇奶奶給他吃的桂花糖，有種*膩的美感，帶著暖意。

  “你在想什麽？”

  蕭淩妖還沒注意到他沒睡，乍然聽見他開口，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隨後才遷怒似的道：“下次說話前能不能先吱個聲啊？”

  “吱——”段流水從善如流。

  “那你在想什麽？”

  “一點事情。”

  蕭淩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和他說，難道他還能直接說，“我懷疑八寶已經死了，但是他可能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所以現在還保留著生前的生活習慣，每天要吃飯睡覺~~”

  想想都不可能。

  但是段流水哪裏是那麽好打發的人，更何況在學院時，他對段流水胡攪蠻纏的功夫可算是深有體會。

  蕭淩妖想了想，道：“我是在想這些亡魂應該怎麽辦。”

  他是剛剛想到這個問題。

  到現在已經可以將事情始末還原出來：鬼修為了找到雙雙，先到了白鹿鎮，錯認賬房先生，發現不對，於是殺了鎮民泄憤，而後又去到石泉村，在村民的帶領下找到雙雙，而雙雙道行不低，也知道他們的厲害，躲了起來，他們自然拿雙雙沒有辦法，隻好先去宋老三家裏，那時候就正好與他們撞上，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現在石泉村的事情也解決了，按理說他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但是現在除了八寶還有個問題擺在麵上，隻是之前因為八寶被他們忽略了而已——那就是一到晚上這些重複著生前還沒有做完的事情的亡魂應該怎麽辦？

  “這也確實是個問題啊，但是~~不如問問玉師兄？”

  在石泉村的時候，看玉子虛與雙雙交涉的樣子，段流水覺得他對處理這種事情肯定很擅長，說不定下山之後他沒錢就去幫人捉鬼呢？

  蕭淩妖斜他一眼：“這時候又是師兄了？”

  段流水撇了撇嘴：“玩笑歸玩笑，師兄還是不能搞。”

  段流水的歪理總是這麽多，蕭淩妖沒有在和他爭論，而是點了點頭，心想道：“也就隻有這個辦法了。畢竟比起我們，玉師兄還是要多點經驗的。”

  ~~

  不知從哪裏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天亮了。

  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陰翳，好像也如同日出雲開一般散去了。

  不管怎麽樣，太陽升起，便又是新的一天。昨日的汙垢與髒亂都已經是昨日事。

  玉子虛醒來的時候，蕭淩妖已經在一旁生起了火，火上架著一條魚，噴香的肉味從他的手邊不住的往外飄。

  殷趙帆就是被饞醒的。

  但是他不能說，作為隊伍裏最為年長的師兄，他覺得在某些時候還是要盡量保持自己高冷的人設。

  但是相對而言同樣是師兄，薛懷遠就沒有想那麽多了。

  他甚至咽了口口水，明知故問道：“師弟你這烤的是什麽啊？”

  “昨天那條大白魚，你們忘了嗎？”

  蕭淩妖一本正經地回答。

  “什，什麽？”

  此言一出，就連玉子虛麵上的表情都出現了一絲龜裂~~就是那條，分泌物可以讓人絕育墮胎的大白魚？

  現在本來被香味吸引的眾人再看那條魚，垂涎卻是沒有了，隻剩下止不住的惡心。

  蕭淩妖看見他們一個兩個的麵色發黑，知道自己的惡作劇全是成功了，頓時笑道：“不是，是鎮子外有條溪，看流向應該是白鹿山上流下來的，魚是在裏麵抓的，柴火也是在鎮子外撿的，你們放心吧。”

  至於那條送子魚，現在還在他的逆天宮裏好好養著呢。當然蕭淩妖覺得這就不用告訴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