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放沒有說話，隻是輕飄飄看了他一眼。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卻又剖明心跡：“我確實是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但我現在已經覺得沒什麽了，反正我從來都知道，我不可能永遠是最厲害的，今天我能打敗別人，明天也會被別人打敗，輸輸贏贏誰又說得準呢？”

  姬如月笑了笑：“但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厲害的，這就足夠了。”

  ~~

  蕭淩妖這個時候已經回到房間，用意識與敖廷對話：“我剛剛問了袁放。”

  “我聽到了。”

  敖廷說道。

  “那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他在禦魂鏡後期和元魂鏡初期的時候，靈力變化隻是由稀疏到了凝實，我和他為什麽會不一樣？”

  “難道這麽久了，你就沒有發現，你其實不隻是和袁放不一樣？你是和你身邊所有的同齡修士都不一樣。”

  敖廷說道，“也許，這本就該是你的宿命。”

  “不然為什麽在人族妖族勢不兩立的情況下，你卻是被九尊大妖共同撫養長大的人族幼子？為什麽這麽多人要從穿過欽江去到九重龍樓，隻有你一個人能夠來到欽江龍宮，成為欽江龍王，接受我龍族傳承？”

  “倘若你處處都和旁人一樣，那為什麽是你而不是別人？”

  蕭淩妖愣了愣。

  這一刻他也忍不住在心底反問自己，為什麽會是他？為什麽不是別人？

  但這注定是沒有答案的問題。

  人生是一條漫長而湍急的河流，在你踏上這條旅程時，其實所有的問題都已經備好了答案，它們也許藏在風平浪靜的水麵下交錯著的的暗礁裏，也許靜靜躺在沙礫之中，也許被繁茂的水草所掩蓋著，等待著你的發現。

  但是人生太長了，總會有一兩個問題被遺忘了。

  蕭淩妖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沒有到達可以拾取答案的那個地方，還是說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答案，但是現在來說好像都已經不重要了，在伏迦學院這麽久，到目前為止他所學到的，並且覺得能夠終身受益的一件事情就是釋懷。

  “哦。”

  想了很久，他最後慢吞吞的吐出這一個字，他覺得這一個字已經是最完美的回答。他到底是不是特殊的那個人，也沒有很重要。

  重要的是他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為了眼前的目標而拚搏奮鬥，這樣看來，究竟特不特殊對他努力奮鬥這件事好像並沒有什麽加成作用。

  而且無論如何，他已經做好了要迎接命運的準備。

  並且，他是從一出生，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總之不管怎麽樣，我這樣的變化是好的，對嗎？”

  “當然。”

  敖廷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你可是被天道所選擇的人，怎麽會不好？他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什麽是被天道所選擇的人呢？

  這一點敖廷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楚，他隻是模模糊糊的知道這樣子一個概念。

  那是在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的欽江龍宮，還沒有沉寂下來，他也會將手頭所有事物交給丞相，然後一身輕鬆地四處遊玩，不知道是在他遊戲人間的第多少個年頭，從人間的一個修士那裏，聽說了這樣一個概念。

  那個隱士，在那時候也是大有來頭，隻是他現在已經記不起來他的模樣，隻隱隱約約記得一個名字。

  有人喚他叫做天尊。

  他曾經對他說， 人世間的高手大能層出不窮，但是這些所有人加起來在天道麵前都不值一提。他這一生落魄過，也風光過，外界對他的評價，他也略有耳聞，但這些現在都已經動搖不了他的內心，他曾經覺得自己窮極一生一定要做成的一件事就是往上攀爬，直到頂點也不能停歇下來，一定要走到最高的地方，俯瞰這人世間的名利浮華。

  可他最後還是老了，他還沒有到達頂點，他就已經走不動了。

  所以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親眼看看，有沒有人能夠走到比他更高的地方，盡管他現在的高度已經是常人所遠不能及，但他知道，一定還能有人能夠站得比他更高。

  那個人就是被天道所選擇的人。

  他會帶領他的信眾，革新這個世界。

  這些都是敖廷在沉睡的時候想起來的。就是在這最近一次沉睡的時間裏。欽江龍宮沉寂之後，他便也跟著沉睡下來，他的人生極其漫長，在遇到蕭淩妖之前，他就已經度過了幾千年的時光，幾千年裏發生的事情數不勝數，大多事情都已經久遠到他無法想起，能夠在最近一段沉睡的時間想起這麽一樁往事於敖廷而言，其實是非常驚喜的。

  雖然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但是他已經無比確信，蕭淩妖就是那個被天道所選擇的人。

  但他覺得他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少年心性其實最不穩定，雖然他覺得蕭淩妖已經足夠穩重老成，但是這種事情他還是覺得，應該在蕭淩妖更加穩重老成之後再告訴他。

  “我目前是覺得，你這些很多事情，都不要在節外生枝了，你想想，我都活了幾千年了，以我的資質和閱曆，都沒有辦法解答你身上出現的這些事情，所以~~”

  他隻差沒明說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別人也不可能知道了。

  蕭淩妖從善如流地應下：“好的。”

  反正他本來也沒有想過，要把身上的這些事情告訴別人。

  ~~

  人如果是無所事事的話，就會覺得光陰漫長，但如果十分專注的為一個目標努力，就會生出韶光輕擲，年華暗換的感覺。

  起碼對於蕭淩妖來說是這樣，他明明覺得還沒過去多久，沒想到這麽快竟然就已經到了選拔賽開始的時間。

  隨著時間的推進，他覺得自己身邊或者說認識的人也開始變得奇奇怪怪的。

  比如劍學係的曾經與他有過幾麵之緣的那位師姐，叫什麽來著？顏舜華，蕭淩妖想了想，貌似是這個名字，在膳堂遇見他的時候，神情十分複雜地對他說了句：“希望能夠在預賽裏看到你。”

  蕭淩妖覺得他不是很能懂這位師姐的意思，預賽有什麽好遇見的？反正到最後不是合作共贏就是殊死搏鬥，比起這兩種結果，他其實更想躺贏。

  還有孟迎春，他不知道她是哪個學係的，隻記得自己好像曾經聽人說起過這位師姐出身合歡宗，以及玉子虛，姬如月，就連袁放也和他們一樣，他們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時候，都是如出一轍地對他說希望他能夠好好加油，甚至袁放更奇怪，他說希望能夠在被他打敗一次。

  蕭淩妖的內心是拒絕的。

  他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這種喜歡碾壓人的癖好。

  但是袁放或許是有喜歡被人碾壓的癖好？

  相比之下，最正常的竟然還是段流水和葉沉兩個人。

  之前蕭淩妖因為要拚命修煉鑽研戰技的原因，生活軌跡幾乎是完全和他們兩人脫節，而現在隨著選拔賽時間的逼近，他也漸漸將生活作息調整到了從前的模式，減少了修煉的時間，又回到了最開始和葉沉三人同吃同住的時候。

  三天後。

  所有人都收到來自院長的訊息。

  五年一度的學院賽選拔賽，正式開始了，地址定在競技場。

  競技場和戰堂作用仿佛，但是卻又有很大的不一樣。

  戰堂主要的作用是為了嘿學院學生提供一個切磋比試的地方，並且還能對學生起到一定的激勵作用，相對而言其實也算比較私人。

  如果你想要獲得靈石或者想對他人發起挑戰，戰堂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而競技場則是伏迦學院專門為了一些盛大的賽事而準備的，全程公開透明，不存在任何的暗箱操作。

  但其實就本質而言沒什麽兩樣，畢竟都是比試。

  這一天，學院裏一到五年級生，所有手頭沒事的學生，包括但不限於有報名參加比賽的，都自動自發地來到了競技場。

  競技場外要已經有相關負責人布置好了場地，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不會出現小孩子那樣擠擠攘攘的情況，資曆稍長的人也在這時候主動招呼起同學與師弟師妹來。

  所有人按照參賽與觀賽分列兩邊。

  然後參賽者又按照各自的學係劃分，蕭淩妖站在陣學係，十分風光，鶴立雞群，因為放眼望去，大多學係都熙熙攘攘十分熱鬧，而陣學係隻有蕭淩妖一個人，豈不是鶴立雞群嗎！

  蕭淩妖感受到許多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果是以前他或許還會有些不自在，但是現在他已經習慣了。

  他甚至還會友好的朝離得近的，向自己行注目禮的同窗報以一個友好的微笑。

  同時他的目光也逡巡在人群中，果不其然，還真的被他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麵孔，姬如月，袁放都已經是老熟人了，還有不那麽熟的顏舜華也站在劍學係前方。餘下的，他倒是沒什麽認識或者說知道的人了。

  哦，玉子虛也在。

  他站在靈印係的最前方，白衣出塵，仿若謫仙。

  不少女修士都目放紅光地盯著他，就像盯著一塊肥肉。

  無他，隻是伏迦學院裏的男修雖然大多資質相貌都不差，但是也隻能是中等水平，而玉子虛卻不一樣。

  到現在伏迦學院裏都還流傳著一樁傳聞，據說是玉子虛下山入紅塵修行的時候，差點被一個小國的公主強硬擄去做了駙馬，幸好玉子虛修為不低，否則可能真的回不來。

  與之相反的就是，許多男修看向玉子虛的眼神裏，除了忌憚之外，剩下的便是妒忌。不過也沒有很明顯就是了。

  盡管伏迦學院是個狼多肉少的地方，但是大家到這裏來都是抱著想讓自己修為更上一層樓的想法，想要結道侶其實隻是順便的事情。

  好吧，雖然是這樣說，但是還是有一些人真的是恨不得自己能夠取代那個位置。

  “現在觀賽人員入席。”

  忽然院長一道靈力傳音從四麵八方湧入出來，相關負責老師便是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引導學生：“你們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