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我學生，何況，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盛蒙均幾乎要被他的強詞奪理逗笑：“你就算不願意幫忙也不用說這樣的話吧？你這真像是冷嘲熱諷。”

  “哦。”

  陸鎮時歎了口氣，忽然又問道，“郭翼悟都治不了？”

  “郭翼悟是藥師，他能治疑難雜症，可對付不了魔修的手段啊。”

  “我也對付不了，你怎麽找我？”

  “你是對付不了，但是，你認識的人能對付。”

  盛蒙均老神在在，“你也別不情願了，當年事總該有個了結的時候，難不成你還真要把這麽件小事帶到棺材裏去？那又不是別人，是咱們的師叔。”

  “是師叔又如何？”

  陸鎮時冷笑道。

  “不如何，但是你就這麽確定他是那樣的人？就算是定了死罪，好歹也要有個罪名再聽罪人自我辯解一番吧？他這些年，可是時常念著你。”

  “與我何幹，師兄，你可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陸鎮時扔下這句話，毫不停留地從藤椅上站起來摔門而去。

  盛蒙均摸了摸鼻子，都幾十年了，還是這樣，但凡談到那個人，兩人就一定不歡而散。

  “你去哪兒？”

  葉沉正在背丹方，抬眼看見蕭淩妖穿戴好了打算出門，連忙問道。

  蕭淩妖答道：“跟袁放約了這個時候戰堂見。”

  “我跟你一起去。”

  他說道。

  蕭淩妖狐疑地望向他：“我這是去打架，又不是去玩，你跟著我做什麽？丹方不背了？”

  “我知道你這是要去打架，丹方又不急於這一時，這世上，難道還有背得完的丹方？我今天中午可是看到了，那袁放也太狂了吧？”

  “你待會兒，一定不要手下留情，最好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然後那時候我再出手救人，狠狠敲他一筆。哎呀，一想到到時候他這個人被我坑了錢還要對我感恩戴德，我就覺得好笑得不能自已。”

  “你省省吧。”

  蕭淩妖白他一眼，“你這可真是近墨者黑，怎麽和段大哥廝混久了，沾染一身他的習性？”

  “這怎麽能叫做近墨者黑呢？我隻不過是熱衷於懲惡揚善罷了，你不等我也沒關係，反正我又不是找不到去戰堂的路。”

  蕭淩妖將自己剛剛脫下來的臭襪子朝他扔過去：“什麽時候說不等你了？快點吧。”

  等葉沉收拾好之後，兩人便不緊不慢地往戰堂去了，至於段流水，雖然葉沉知道他喜歡看熱鬧並且也很樂意和他一起看熱鬧，但是現在他選擇不去打擾他和那位未婚妻的相處。

  古往今來多少事例證明了不要惹女人生氣是一個多麽明智的舉措，葉沉也想做一個明智的人。

  兩人很快到了戰堂，劉玉堂已經認識了蕭淩妖，一見到他，臉上公事化的笑容立馬綻開：“蕭師弟來了？”

  蕭淩妖點頭，正想說話，這時身旁卻響起一聲極為囂張的聲音：“我想挑戰你們學院的玉子虛，聽說此人在禦魂境修為時你們全院上下同境界無人能敵？”

  劉玉堂抱歉地對蕭淩妖笑了笑，轉而看向說話的那人——看穿著打扮是東康學院這次派過來的交流生之一。

  他臉上掛著的笑容一成不變，聲音卻帶著微微的冷意：“入鄉隨俗，這位師兄若是想要挑戰玉師兄

  ，應該先征得他的同意，然後來戰堂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領取房間號碼牌，方能夠在戰堂與之進行比試。”

  那大漢聽完他說的話，蠻不講理道：“我管你們什麽規矩，我現在就是要挑戰玉子虛。你們伏迦學院一向是把人高高捧著，但是真正的實力呢，又有多少人見過？你們今天要是不讓玉子虛出來和我比試，我就待在這裏不走了！”

  劉玉堂這次連麵上的笑意也冷下來，不過他的素養極好，還能在這個時候抽空對蕭淩妖道：“抱歉，蕭師弟，你可能要等一會兒了。”

  蕭淩妖自然是十分理解地點頭：“沒關係，師兄先忙。”

  劉玉堂頷首，隨後看向那名東康學院的學生，道：“我以為我說得足夠清楚了，不知道這位師兄是不是還有哪裏沒聽懂，需不需要我再複述一遍？”

  “老子當然聽懂了，你也別在這裏和老子墨跡，老子隻有一個要求，和玉子虛比試，還是說其實你們也知道這禦魂境第一人參雜了多少水分，所以任由他做縮頭烏龜？沒關係，我們兩個學院素來交好，不就是吹個牛皮的事情嗎？”

  “你們隻要承認了，我也就不會再這麽執著了，怎麽樣？”

  戰堂的大廳裏這時候還站著不少伏迦學院的學生，聽了他說的話，俱是氣憤地臉色漲紅。

  可是沒有人站出來。

  就是劉玉堂，拳頭硬了幾次，也生生忍了下來。

  ——不是他打不過麵前這個人，從來賭徒凶悍，但是賭場裏的打手比賭紅了眼的賭徒還要凶悍千百倍，同理，他能夠坐在這裏管理戰堂也是一樣的，若是論實力，恐怕就算是蕭淩妖，也要敗在他手下。

  但現在不是動不動手的問題。

  劉玉堂想得更多：明明此人是東康學院派過來的交流生，但是他為什麽行事會如此乖張？是不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那麽這個人究竟有何居心？東康學院是東康國的皇家學院，伏迦學院也是帝域的聖院，兩座學院的矛盾，其實最後的箭頭是直指兩個國家的。

  這些問題，他不得不考慮。

  很顯然大廳裏所有的人都想到了這些問題，他們雖然年紀輕輕，但到底自身的家世底蘊與人生閱曆擺在那裏，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像一個普通的二十歲的少年來思考這些問題。

  所以，一時間，不管麵前的人來自哪裏，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蕭淩妖忽然站了出來：“知道我這位師兄為什麽這麽為難嗎？”

  那氣勢洶洶的少年梗著脖子：“我怎麽知道？難不成真是被我給說中了！你們那所謂的禦魂境第一人其實就是個笑話，專門用來唬人的？”

  他哈哈笑道：“沒想到堂堂伏迦學院，竟然也搞這些把戲。”

  蕭淩妖看著他，眼風淩厲，然而他眼裏的笑意卻又顯得無比真實無比溫和。

  他就這樣看著周瑞，直把周瑞看得心裏發毛。

  他的笑聲與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狐疑地看著麵前的少年人。

  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很認真，但是他總覺得麵前這個少年人看他就跟看猴戲一樣。

  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裏有一瞬間的惱怒。

  但是很快又看了看麵前人的身板之後，周瑞很快將腦海裏的念頭擯棄了：這人看起來實在是文弱得很，他一拳可以打十個！

  “你說完了？”

  蕭淩妖依舊溫和地笑著問

  他。

  周瑞看向他：“說完了又怎麽樣？沒說完又怎麽樣？難道你們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

  蕭淩妖並不回答他這樣近乎於無理取鬧的問題，而是認真道：“你要是沒說完，那就繼續說，我——不光是我，這大廳裏所有的，伏迦學院的人都會仔細地洗耳恭聽；但你要是說完了，那就該輪到我說了。我要說的事情還挺重要的，也希望你能夠認真聽一聽。”

  他的態度實在是溫和得很，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在周瑞的蠻橫與強硬態度下，蕭淩妖的溫和竟然顯得更有力量。

  周瑞也被他這樣溫和的態度震住，不自覺地結巴了一下：“你你想說什麽？”

  意識到自己的氣勢竟然被壓倒，他很快又挺起胸膛：“難不成是要為你們學院洗白？那其實大可不必，畢竟事實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蕭淩妖笑意吟吟道，“我是想說，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因為種種原因，而使得你的消息出現了一定的誤差，或者說是，延遲。”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現在，伏迦學院的禦魂境第一人已經不是玉師兄了，而且，玉師兄現在已經是元魂境修為了，你要是想現在去和他比試，到時候輸了，豈不是會說玉師兄恃強淩弱？”

  “那”周瑞遲疑。

  “而在玉師兄禦魂境修為時將他打敗的人，區區不才，正是在下。”

  蕭淩妖看見周瑞的震驚以及他猛然瞪大的雙眼裏透露出來的意思，毫不謙虛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要找的是玉師兄的話，建議出門左轉然後下山去呢，因為最近玉師兄下山曆練去了。”

  蕭淩妖說到這裏，又是一哂：“你在來找茬之前都沒有事先做好準備嗎？玉師兄下山曆練的事情又不是什麽隱秘，稍微打聽打聽就能知道的事情你卻渾然不曉，態度未免也太不端正了吧？”

  周瑞聽他這樣說，心裏竟然真的有一瞬間的愧疚。

  盡管這一點愧疚小的不能再小，但是當他意識到自己竟然被敵方動搖了軍心的時候，還是遏製不住心中的怒氣，正想要拍案而起，誰知又聽蕭淩妖道：“當然如果你要是隻是想找禦魂境第一人，那你也不用下山了，正好我在這裏，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我們來切磋比試一番就可以了。”

  周瑞眼裏很快又積蓄起怒氣。

  在一旁的孟迎春眼中卻是生起玩味，或許有的人也和她一樣注意到了，從蕭淩妖說話開始，這東康學院的交流生的情緒就一直是被蕭淩妖牽著走的。

  好像在麵對蕭淩妖的時候，周瑞就成了一個提線木偶，蕭淩妖說什麽，周瑞便按照他的期望給出相應的反應。

  有趣。

  孟迎春到最後，隻能想到用這兩個字來形容他。

  在九重龍樓的時候，在膳堂前相遇的時候，在立學山上的時候，在這裏，蕭淩妖一次又一次地加深著她對他的認知。

  劉玉堂也在這時候鬆懈下來。

  毋庸置疑，這個時候，蕭淩妖出麵是最好的了。隻有他出麵，才能將這件事徹徹底底地轉化為兩個人之間的爭鬥，也隻有他站出來，阻止事情繼續發酵，才不會讓這件事上升到更好的層麵上去。

  他看著麵前這交流生沉思的表情，心裏忽然生出一個怪異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