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城幾人身上的衣衫卻是布滿刀痕，柳城正怒目而視，手指向他欲要問他究竟是使了什麽妖術之時，卻在抬手那一瞬間聽見極其細微的一聲“哢嚓”的聲響，然後就是身下一涼，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被氣得險些暈厥過去。

  蕭淩妖的聲音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他說：“今天師弟也教諸位師兄一個乖，那就是，滿招損，謙受益，謙虛做人，受益無窮啊！”

  他聲音很輕，臉上帶著一貫的儒雅笑意，看起來少年氣十足，就像一個可愛的鄰家弟弟。

  可經曆了方才一戰，誰還敢將他看成是人畜無害的鄰家弟弟？

  他們這些人，在台下可是看得真真的，這蕭淩妖與柳城這些人對戰，根本不是勢均力敵！而是禦魂境對元魂境單方麵的碾壓！在與禦魂境的蕭淩妖對上的時候，他們強悍的元魂境修為簡直是不堪一擊！

  而且，還是一對四！

  蕭淩妖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們對他的看法發生了什麽樣的改變，依舊笑意吟吟：“我這個人素來是喜歡先禮後兵的，正常流程走完之後，是不是可以問一下幾位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使得你們不惜拋下臉麵以四敵一欺負我家兄長？”

  柳城咬了咬後槽牙，問道：“先禮後兵？”

  蕭淩妖一臉認真：“我方才已經克製許多，這便是禮了，不過，要是幾位師兄給不出一個可以令在下信服的答案，那在下或許就要再出一次風頭了。”

  顏舜華美目微眯，心想：“這小家夥竟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有趣。”

  葉沉卻款步走到他身邊，道：“他們搶我的藥材！我在藥堂買了一株百年羊須草，出門的時候就被他們劫去了。”

  蕭淩妖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他又將目光轉向躺在地上叫苦連天的幾人：“諸位可有什麽話說？”

  見左乘勝嘴唇囁嚅想要說話，柳城狠狠一陣眼風掃過去，轉而卻不期然對上蕭淩妖的目光。他目光太亮，眼底卻如同無波古井，什麽情緒也沒有，隻剩下無盡的幽深。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這樣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柳城輕嗤一聲，狼狽地別開眼，道：“什麽羊須草，聽都沒聽說過。我說，這位學弟，你莫不是見著你弟弟能耐，故意想來詐我們？”

  葉沉何曾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他氣得雙頰通紅，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反駁。

  最後還是蕭淩妖打破了尷尬的局麵，他什麽也沒做，隻是身後有一把刀的虛影浮現出來。

  明婁見狀，心下一顫，將手裏的羊須草扔了出去。因為害怕被柳城譴責，他連忙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緊緊閉上眼。

  葉沉接住羊須草，在蕭淩妖看過來的時候激動點頭：“就是它。”

  蕭淩妖“嗯”了一聲，身後長刀的虛影消散，帶著葉沉離開，路過顏舜華的時候，將刀討過來，又對她道了聲謝。

  以禦魂境修為打敗四個元魂境修為的老生，蕭淩妖這一次可謂是真正坐實了學院禦魂境第一人的名聲。

  不過，除了實力強悍之外，隨之流傳出去的還有他的語言藝術。

  伏迦學院裏自此流傳出來這樣一句話：“你信不信我待會兒讓你明白什麽叫做先禮後兵？”

  “袁放，最近蕭淩妖的勢頭很猛啊？禦魂境第一人？我記得，你也是禦魂境修為吧？怎麽，這個名頭就這麽情願讓給他？”

  夜風漸起，天邊一輪春月孤懸。屋簷上，姬如月拎著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轉頭看向身旁的袁放，問道。

  袁放何嚐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禦魂境第一人又如何？不過是虛名罷了。

  “我沒有爭過，也沒有想爭的意思，不算讓。”

  他還沒有墮落到，要和一個無名小卒爭虛名的地步。

  姬如月笑了笑，又飲了一口酒，道：“這可不像你。”

  袁放搖了搖頭：“我是什麽樣子？”

  他不是在堵姬如月的話，而是很認真地在問，這麽多年來，有不少人說起過他，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零零總總也聽了許多。

  他們說他家世高貴，說他天賦異稟，說他是當今東域年輕一輩裏的佼佼者，甚至可能在整個烈陽大陸上也算排的上名號。

  可是他越聽就越覺得迷惑。

  因為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好過，甚至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懷疑，他們說的，真的是他嗎？否則，為什麽會這麽陌生。

  姬如月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想了想，回答道：“天之驕子。”

  “在東域，所有人眼裏，無論是皇族世家，還是宗門大派，你是公認的天之驕子。細細算來，我這小半生，也稱得上是一代天驕，可在你麵前，仍然要遜色幾分。我沒有你的天資，也比不上你刻苦，生性貪玩了些。我一直心高氣傲，可你，袁放，若說我這半生以來服過誰，你是頭一個。”

  袁放抬頭看向空中孤月，目光悠遠：“謝謝。”

  姬如月笑著將酒壺遞給他：“所以，你怎麽能被蕭淩妖比下去呢？我看重的人，怎麽能不是第一？”

  “但我”

  “你不想爭？”

  姬如月接下他的話，“也是，你從來都是這樣，不爭不搶，隻是有人犯到你麵前來，你才肯施舍一下自己的餘光。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我到底是怎麽和你成為朋友的。不管從哪個方向來看，我們似乎都不是一樣人。”

  “或許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成了朋友？如果太過相似，還是做對手會比較有趣吧？”

  袁放將酒壺拎起來，學著他的樣子把酒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大口，還想再喝，卻抖了抖酒壺發現已經沒有了。

  他將酒壺遞還給姬如月。

  姬如月把酒壺別在腰間，站起來，道：“酒喝完了，我也該回去睡覺了。你走嗎？”

  袁放點頭：“一起吧。”

  兩人於是一道從屋簷上躍下去，往折桂樓走。

  今年伏迦學院的新生都住在折桂樓。

  不過盡管這樣，但因為課業原因，以及大多數人要麽獨來獨往，要麽三五一群，都已經形成了自己固定的圈子，有的人可能就住在相鄰的寢居，也還是沒有見過。

  大抵修士的感情，本來就比尋常人更淡漠一些。證道才是他們畢生的追求，除了證道之外，沒有誰認為自己也該將時間花費在無意義的人情往來上麵。

  所以，如果不是特別相熟的人或者有其他的原因，伏迦學院裏學生相處的日常，大概就是對麵裝作不相識。

  這也就造成了現在的尷尬局麵——袁放與姬如月對上了正從折桂樓出來的蕭淩妖，三人俱是一愣。

  天才的人總是互相吸引的。盡管他們可能不承認，但事實擺在那裏。袁放與姬如月，雖然不曾主動探聽過蕭淩妖的近況，但也是注意著的。而蕭淩妖，亦是如此。

  原本倘若隻是狹路相逢，錯身離去也沒什麽。

  尷尬的是有一個人停下了腳步。

  同行的人與對麵的人自然是也隨著他的駐足而駐足。

  三人對麵碰上，蕭淩妖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正準備錯身走開的時候，卻被姬如月叫住。

  “蕭淩妖，禦魂境第一人？”

  對麵相逢，姬如月就是那個率先停下腳步的人。

  他對蕭淩妖一直很好奇。

  從在九重龍樓的時候，他就在好奇這個人。

  該怎麽說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隱世家族的緣故，這麽一個天才人物才在過去的十六年裏沒有任何風聲傳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