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1-11-06 02:37      字數:5292
  因為第一次購買時沒踩坑,所以付小飛雖然持懷疑態度,但還是買了一斤野生河蝦。

  老話不是說了嘛,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這野生河蝦是不是真的,那也得買回來才能知道。

  和上次買野菜一樣,這次店家的物流同樣很快,一個小時就到了,要知道這可是夜裏,能熬夜熬到這會兒的夜貓子都不多,更別說加班加到現在了。

  打開快遞,呦嗬,居然還是活蝦,裝在水袋裏被運送過來的,這距離得是有多近,才能讓這一斤野生河蝦在路上沒被悶死。

  野生不野生的,付小飛看不出來,不過個頭都挺大,就三隻河蝦,最小的那隻也有一根中指那麽長,最大的那隻,估摸著得有半斤重,在水裏蹦來跳去,活潑的很。

  付小飛隻能連水帶蝦倒進廚房的洗手盆裏,再用大一點的鍋蓋蓋上,不蓋不行啊,這幾個精力旺盛的小家夥,如果不被關起來,要不了幾分鍾,怕是就要在屋子裏跟他玩‘捉迷藏’了。

  這麽大的蝦,能是野生的嗎?

  別以為他不知道,野生蝦一般都長不到太大,個頭越大,就越有可能是養殖蝦。

  付小飛撇了撇嘴,果然又被收割了一波智商稅,這三隻蝦可是花了他六百八十塊大洋買的。

  算了,明天母上大人問起來,就說花了八十塊。

  哈欠連連的付小飛,終於在天亮之前就寢,全然不知一個鍋蓋的重量可能壓不住這幾隻小家夥。

  ****

  楊盼盼一夜好眠,她已經很久沒睡過這麽踏實的覺了,大概是吃的好、有存糧,旁邊睡著的還是個傻白甜,這讓她心理上沒什麽防範和負擔,難得睡了個好覺。

  程溪睡得很熟,她穿衣起床的動靜並沒有將對方吵醒。

  原主頭發留到腰際,隻是有些發黃和毛躁,梳起來還不是那麽的順暢。

  自從末世之後,楊盼盼就沒再留過長頭發,後來為了省事兒,甚至剃了個光頭。

  沒有哪個女生是不愛美的,原主長得和她有七分像,隻是比她還要更瘦些,下巴尖尖的,臉頰上沒多少肉,一雙眼睛倒是襯得又大又圓,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皮膚很是暗沉,鼻翼還有幾個小雀斑,總的來說,是個長相清秀的小美女,再胖一點就更好了。

  楊盼盼輕輕把頭發梳開,學著原主記憶中的樣子,編了兩條麻花辮,隻是編的有些太緊了,瞧上去好像並不如原主編的好看。

  收拾完自己,又給小院兒裏的菜澆了水,楊盼盼這才準備做早飯。

  燒柴火對她來說輕而易舉,比起末世在野外把鐵鍋架起來直接燒,如今這樣修得方方正正的地鍋,四麵隔風,一麵連接著風箱,更方便引火和掌控火勢。

  隻是家夥什兒再好,外麵的蔬菜再水靈,米麵糧油再豐富,也無法掩蓋楊盼盼……手藝不好。

  末世來時她才十二歲,正在為小升初奮鬥,根本沒下過廚房,末世來了,連填飽肚子都困難,哪裏還顧得上追求味道。

  一律的食材,有水的時候煮著吃,沒水的時候烤著吃,鹽是必需品,油是奢侈品,除此之外也就沒別的調味品了。

  楊盼盼煮了一鍋白米粥和三個白水蛋,蒸了七八個紅薯,又熱了幾個昨天吃剩的肉包子。

  虎子比他爸醒的早,穿著開襠褲,走起路來小腿肚子上的肉顫巍巍的,聞著味兒跑到廚房,眼巴巴的瞧著鍋裏。

  “我餓了。”

  說完,還小聲吞了吞口水。

  楊盼盼看著小家夥的花臉,頭上兩縷頭發不安分的翹著,衣服皺巴巴,鞋子還穿反了。

  像極了她們家在末世前養的那隻小花貓,總是在房間裏跑來竄去,把自己搞得髒兮兮。

  程溪把昨天程溪買的兒童牙刷牙膏拿出來,將牙膏擠好,用手比劃著,給小家夥做示範。

  “不能往下咽,咽下去就會肚子疼,刷完了牙,要用水漱口,知道嗎?”

  牙膏是草莓味的,帶著微微的甜,虎子還以為是像糖一樣的東西,但一聽了咽下去就會肚子痛,馬上老實了。

  “窩知叨怎麼刷丫~”虎子口齒不清的嘟囔道,他又不是沒見過爸爸媽媽刷牙。

  楊盼盼拍了拍小家夥腦袋上的兩縷呆毛:“那就好好刷,刷完牙洗完臉就能吃東西了。”

  虎子扭過頭來,瞪著一雙黑葡萄仁一樣的眼睛,澄淨明亮,懵懵懂懂。

  楊盼盼第一次給小孩洗臉換衣服,雖然是個小胖孩,胳膊和腿胖的像藕節一樣,但在像她這樣的異能者眼裏,卻是再脆弱不過的存在了,稍稍不注意,力氣用大一點,她都怕小家夥就有可能被弄骨折。

  所以,楊盼盼的動作是輕的不能再輕了,小心小心再小心,以至於虎子都有些無奈了。

  熱毛巾擦到臉上的時候,搖著頭主動在毛巾上蹭,換衣服的時候也很配合,該伸手時伸手,該伸腿時伸腿,還試圖自己扣紐扣,隻是沒扣上去罷了。

  時針指到8的時候,程溪總算是起來了,也不知是怎麽睡的,身上搭的薄被子有一半掉下了床,他下半身還在自己的位置,上半身卻已經跑偏了,腦袋直接枕在大佬的枕頭上。

  程溪撓了撓頭,他睡相向來不太好,但昨晚沒被大佬踹下床,應該還算老實吧。

  吃過了早飯,程溪左手戴著複古手表,右手戴著塑料電子表,又拿上三包喜糖,一家三口才騎自行車出發。

  大佬騎車,程溪抱著虎子坐在後麵,委實有些尷尬。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程溪不是不會騎自行車,雖然現在的自行車跟一百多年後的樣子不太像,可也隻是高點、大點,車把和車座之間多了一條橫梁,騎還是能騎的,隻是他不認路。

  從良山村到公社的路怎麽走,他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這些書上可沒有寫。

  原主在公社供銷社上班,可以說是村裏去公社最頻繁的人了,這要是再去跟別人問路,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是以,隻能讓大佬來騎了。

  程溪坐在後座,剛出門就碰到許老三,對方那一聲口哨,讓他迅速從‘不太好意思’切換到‘我自豪我驕傲’的狀態。

  “三哥,我們先走了。”程溪聲音嘹亮的喊道。

  許老三口哨聲都卡在喉嚨裏了,讓個女人在前頭蹬車,程老二可真好意思。

  他家要是有輛自行車,他指定不讓自個兒媳婦受這份累,他在前頭騎著,讓媳婦抱著狗娃坐後頭,狗剩坐橫梁上,狗蛋坐前麵的車筐裏,想想那得多拉風!

  唉,他跟程老二比差什麽了,不就是差個好哥哥。

  瞧瞧人家一家三口,騎著大金鹿不說,兩口子手上都戴著手表,別提多闊氣了。

  程溪可不知道許老三眼睛那麽尖,一眼就瞅見了他和大佬手腕上的表,不過兩塊塑料電子表不值什麽錢,值錢的是他左手上戴的複古手表,也是他這次打算出手的東西。

  從良山村到公社大概有二十裏,不算遠,隻是路不太好走,全是坑坑窪窪的泥巴路,騎自行車走在上麵很是顛簸。

  程溪從來沒走過這麽難走的路,走到一半就已經顛的屁股疼了,虎子坐在他身上,有他這麽個肉墊擋著,倒是還好受點。

  大佬看上去倒是像在瀝青路上騎車一般,輕輕巧巧,一路上呼吸的節奏都沒變過。

  好不容易到了供銷社,門口擠滿了人,若是排隊還好,關鍵是沒人排隊,裏三層外三層的這麽堵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供銷社是在搞什麽大促銷呢。

  程溪也沒瞧見有側門,隻能讓大佬和虎子先去旁邊的國營飯店等他,他試著從正門擠進去。

  排隊的幾乎全都是女同誌,程溪不敢硬擠,又不能不擠,遭了一路的白眼,才敲開主任辦公室的門。

  供銷社麵積不大,隻有五間屋子,卻有兩間辦公室,一間是主任的,一間是其他員工的,沒有倉庫,貨到了直接擺上去。

  “小程來了,不是給你放了三天的婚嫁,這麽著急來上班幹嘛。”杜主任摘下眼睛,語氣和藹的問道。

  小同誌,很有上進心嘛。

  “杜主任,我大哥的事兒您應該也聽說了。”程溪先把喜糖放過去,又拿了暖水瓶,上前給主任續上熱水,腕上的兩塊手表也清晰地湊到主任眼前,“我打算去一趟江市,給我大哥處理後事,再看看我那兩個侄子侄女,所以還要再請幾天的假。”

  “應該的應該的。”

  “您也知道,我這邊剛剛結婚,家裏的積蓄都花沒了,所以單位能不能先預支三個月的工資給我當做路費。”

  杜主任喝了口茶水:“小程啊,你也知道咱們單位之前沒有這個先例,我得往上打報告批條子才行。”

  三個月的工資,七十二塊錢呢,這也不是小數目。

  小程開了頭,萬一下邊那兩個售貨員也跟著有樣學樣就不好了。

  “我知道您得給上麵交代,但您看能不能急事急辦,我這邊真是沒法等,杜主任您可是老資曆了,我聽人講,三幾年的時候,您就幫著hon.g軍運過糧,要不是放不下家中的老母親,那肯定就跟著參軍了。雖然您沒參加,但這些年的功績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上麵對您是放心的,再說咱這不是特殊事件嘛。”

  難得有個小夥子看得真切,講得明白,以前他還真是看走眼了,覺得小程木訥,這孩子哪兒木訥了,分明是內秀,以前就是不愛表達。

  “唉,我當年沒參軍,好多人都替我覺得遺憾,沒想到小程你還知道這事兒。其實我要是早知道那幾年仗打的這麽艱難,我肯定就選擇參軍了,說不定還能早讓戰爭早點結束。”

  “誰說不是呢,您老的才能,我們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縣裏的領導們心裏也都是有數的。”

  杜主任擺擺手:“別提這些毛孩子了,他們生在新社會,沒吃過舊社會的苦,沒法理解我們那個年代,有時候我也羨慕他們,生在了好時候,有書念,有學上,哪像我們那時候,飯都吃不飽,我虧就虧在學曆上,但凡我有一份小學學曆,也不至於還是區區的一個主任。”

  “唉,要我說,您的文化程度不止小學,哪個小學生能寫您這樣一手好字。”

  程溪一開始絞盡腦汁地誇人,後來才發現,用不著他搜刮腦子裏那些所剩不多的詞匯量,隻要附和就好了。

  杜主任,當年可是在掃盲班掃盲就敢反過來教育老師,剛調到公社當幹部就敢寫信給全市謀方向,雖然是公社供銷社的主任,但眼裏看的是全國,平日裏開會講話的起調不是一般的高。

  評論時事,縱談國際,時不時抨擊縣裏的一群幹部。

  說實在話,這位還能堅守在主任的位置上,全靠兒子爭氣。

  聊痛快了,杜主任雖然沒特批程溪三個月工資的申請,但給程溪出了個主意。

  “手表就是個工具,戴一塊就夠用了,你還戴兩塊,而且我看你左手那塊表帶這麽細,表盤又這麽小,女式的吧?你戴著多不合適。”

  程溪伸出右臂:“您說這塊表啊,不瞞您說,確實是女式表,還是塊新表呢,今天早上剛拆封,表盒都是十成新的,這表還是我大哥送的,我本來想著如果申請不到工資,那就隻能把這表忍痛賣了,您看表盒我都帶來了。”

  說著,程溪便從挎包裏把黑色鑲金邊的禮盒拿出來,放在杜主任麵前的桌子上。

  這年頭表不好買,女式表就更不好買了,如果是一般的表,杜主任就不會開這個口了,但小程手上這塊既小巧又好看,表盤還是墨綠色的,他都沒見過。

  他那大孫女肯定喜歡,孩子過幾個月就要結婚了,他這個當爺爺的正愁送什麽禮呢,程溪就帶著表上門來了。

  他要表,程溪缺錢,巧了這不是。

  “既然你想著賣表,那也不用找別人了,賣給我吧,絕對給你個公道價,你也知道我不是仗勢欺人的那種領導。”

  所以別擔心他這個領導會借機壓價,也不用去找別的買家了。

  程溪神情猶豫:“主任,我相信您的人品,這表是我大哥送的,具體什麽價格,他也沒說,您看著給吧。這表是大哥留給我的一個念想,如果不是著急用錢,就算是給我一千塊,我也不會賣它的。”

  一千塊不賣,他也不會花一千塊買表,杜主任皺了皺眉頭,小程讓他來出價,出低了不好,那在小程這兒他不就成仗勢欺人了,高了也不成,他沒想沾光,但也不能讓他吃虧。

  他手腕上這塊海市的全鋼手表120,他兒子有塊梅花手表290,買表還需要票,這玩意也不是好弄,小程這塊表牌子不起眼,但樣式好,他剛剛上手摸了摸,料子也好,給個折中的價的吧。

  “我出200,再加一百斤全國糧票,你看行不行。”

  那可太行了,程溪原本的目標隻是一百七八,程主任一下子給他提到兩百,還有一百斤的全國糧票,那怎麽能不成。

  不過,這表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質量剛剛的,他不知道現在的手表能用多久,但一百多年後的手表普遍抗造,用上幾十年不成問題,防水防火,掉馬桶裏也沒事兒。

  程溪從主任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原本圍在供銷社的人已經散了,隻留下最前方被搬空的兩個櫃台。

  “小程,剛剛就看見你進來了,咱們公社新到了一批布料和水果,我們留了點,你要不要分一份?”正在嗑瓜子的王大姐出聲招呼道。

  作為供銷社的售貨員,偷拿貨物是不敢,但還是有點特權的,遇到想買的東西,在放到櫃台上之前,可以直接扣下點,反正她們也要用錢和票買,賣誰不是賣呢,給自己人行個方便唄。

  “不用了王姐,你們挑吧,我就不用了。”

  兜裏就兩百塊錢,程溪可不敢亂花,這麽點兒錢得去江市一趟,還要把兩個孩子接回來,不省著點兒,他怕連路費都沒了。

  “那成,我就不讓你了。”王大姐可不嫌好東西多,這些就是自家用不了,還能賣給親戚,“我們前天走的早,沒多留,你跟你媳婦兒還好吧?我看你媳婦兒那小身子骨可不壯實,得好好養養。”

  “是得好好養養,往後咱們供銷社到了有營養的貨,我要是不在班上,還得勞煩王姐記掛著點。”

  “好說,好說。就知道你小子是個疼媳婦兒的,前頭那個是她自己沒福氣,你往後跟新媳婦好好過日子,氣死那沒福的。”

  這話程溪不知道怎麽接,隻能尷尬回道:“王姐,小劉,我先走了,家裏老婆孩子還等著呢。”

  剛剛一直在看書的劉成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匆忙離去的同事,又立馬低下頭去。

  “往後咱們還是少提小程的前妻,對男人來說,這個坎兒可不好過。”王姐搖頭感歎道,瞥見一直在低頭看書的劉成,臉上的表情就更無奈了,“忘了你不愛說話,咱們供銷社就我話最多,一個頂你們仨。不過,小程今天話挺多的,平時他的話也不比你多。”

  也是,能在供銷社上班,沒有一個關係不硬的。

  她靠婆婆,杜主任靠兒子,劉成靠爸,程溪能進來靠的是當兵的大哥。

  程家大哥犧牲了,程溪可不得變得機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