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擺手道：“我怎麽知道，這隻是推測的結果。又不是所有的結果都能逆向推論出原因。”

  “好吧，你繼續……”

  “其實也有很多蛛絲馬跡顯示出鬆子仁與劍門並不同心。最好的例子就是他過於偏愛周清。周清是劍門鴿派的棋子，負責聯絡綿雲山脈裏的複仇者，算是雙麵間諜，但更像個棄子。他自己又在暗中和李天仇結盟，做對方的劍門內應，試圖激化劍門內部的矛盾，向劍門複仇。李天仇和他與其說是盟友，更像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假設鬆子仁知道這一切，身為劍門長老的他肯定不會讓周清胡來，就算他偏愛周清，頂多也隻會把周清的秘密隱瞞下來，並囚禁周清來保護他。可他沒有這麽做，反而大力支持周清，處處護他周全。”

  小白深以為然地說道：“我覺得鬆子仁是真的喜愛周清這個弟子，並且還和劍門有仇。我猜，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收周清為徒，並在知道周清的秘密後順勢而為。”

  方山不解道：“既然與劍門有仇，為什麽還要做劍門長老？難道他早有禍心？”

  想到這裏，方山才發覺鬆子仁的身份好像真的挺複雜的。他首先是昆侖山的道士，但又與武神殿有瓜葛，並因此退出了昆侖山，後加入劍門，卻又暗中計劃著向劍門複仇？

  好亂啊……

  需要假設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要考慮到各種可能性，再把所有可能性組合排列起來網絡性的思考下去，最終隻會演算出數不過來的結果。方山覺得腦袋發熱，不願繼續思考，隻能選擇放棄。

  事實上，這世上沒有人會進行這種思考，因為當不確定因素太多的時候繼續推論隻會讓自己陷入錯誤的方向。這種時候需要尋找更多的線索才行。

  但是，小白懶得尋找線索，所以她強行列出了所有可能，然後以無比強大的演算能力計算出了所有的可能性。這對她的大腦來說或許有些許負擔，但也僅僅隻是負擔。

  方山揮了揮手，趕走了腦中紛亂的思緒，向小白說道：“我覺得思考太多沒有意義。反正你就是推測出了所有的可能性，然後發現鬆子仁有可能已經回來了劍門，所以就來他的住處這裏碰碰運氣是嗎？”

  鬆子仁如果與周清一樣是李天仇的同盟，他現在確實很有可能正與李天仇在一起。

  方山不願思考過程，於是決定直接接受結果。他隻是不解地問道：“但我不理解，你為什麽會推測出鬆子仁要躲避周清？”

  小白慢悠悠地解釋道：“周清接到命令去找我的姐妹，負責辨認她們發現的屍體是否是鬆子仁。我的姐妹已經回來了，但她們卻沒有見到周清。

  鬆子仁確實喜愛周清，但周清是否愛戴這個師尊可就很難講了。

  我說過，你這個師弟的成分十分複雜。他很聰明，隻有聰明人才能在如此眾多的身份中來回周旋還能好好的活著。而像他這樣複雜的聰明人，真的很難在懷抱仇恨的時候愛上另一個人。”

  方山麵色微動，心中複雜：“你是說，周清很可能在利用鬆子仁對他的疼愛。”

  小白點頭，道：“至少，他對鬆子仁的生死十分冷漠。我甚至還懷疑鬆子仁的死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他沒有去找我的姐妹，應該就是去了其它地方彌補因為鬆子仁的死而產生的計劃漏洞。”

  “這也隻是一種可能罷了。”方山下意識地回避著這種可能。

  他心底裏其實不希望周清因為仇恨而墮落。可是就在這時他的腦中浮現起縹緲峰絕壁上那處“苦修之地”。他忍不住想到，一個懷抱仇恨的人，傾注所有毅力苦修武功，卻又因為自身平庸的天賦而難以存進。他會感受到何等的絕望？而在這種絕望中依然沒有放棄複仇的他，又得到了怎樣的覺悟？

  這種覺悟會有多沉重？

  方山隻覺得心頭壓抑，沒再繼續往下想。

  “周清還有可能遇到了意外，耽誤了時間……”

  小白看到了方山的眼神，神色一軟，語氣溫柔地說道：“確實有這種可能。”

  她沒有繼續解釋鬆子仁為何有可能在躲避周清。周清彌補好了計劃漏洞，可又發現鬆子仁還活著，那麽鬆子仁的存在對他來說就十分礙眼了。

  周清想除掉礙眼的鬆子仁，但他自己是沒有這樣的實力的。那就說明周清還有其他的幫手，這個幫手的實力比鬆子仁還要強。

  那麽，這個幫手是李天仇嗎？

  李天仇恰好在這時逃脫囚禁，隻是巧合嗎？

  “李天仇的逃脫計劃很周密，沒有立即引起騷亂，直到被劍四意外發現。他有大把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卻選擇去了劍八口中的那個神秘的地方。我猜那個神秘的地方，也就是我家小姐如今所困的地方，應該十分特殊，李天仇原本就計劃要去那裏。”小白分析著，“而鬆子仁就是他的引路人！”

  她撫摸著麵前的八卦紫金爐，雙目之中閃爍著別樣的神采。這是方山第一次從小白身上感受到興奮的情緒，少女的心情少有的活躍了起來。

  “鬆子仁不僅僅是個煉丹師，還是個了不起的陣法高手。

  這一整個煉丹房的每一處角落裏都被埋下了密密麻麻的陣紋，這些陣紋把煉丹房的內部與外部徹底隔絕開來，製造出了獨立的陣法空間。這處陣法空間隻是一個跳板，它獨立的特性使它無法存在於現實空間，理論上來說隻要陣法啟動一次，陣法空間就會崩潰！

  但是，鬆子仁在這處陣法空間內用同樣的方法製造出了一模一樣的迷你空間，把陣法的一部分延伸到了迷你空間之內，分擔了陣法壓力。”

  小白拍了拍八卦紫金煉丹爐，向方山說道：“這個迷你空間就在煉丹爐的內部。同時，這個煉丹爐也是整個陣法的中心，靈氣流轉樞紐，以及陣法空間與現實空間的分界點，或者說重合點。”

  “……”方山其實完全聽不懂。

  但這顯然沒有影響到小白的演講的興致，隻見她興致衝衝地打開了八卦紫金爐，示意方山向裏看。

  方山湊近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他看見煉丹爐裏麵並不是理所應當的爐壁與盛放丹藥藥材的空間，而是一個漂浮在虛空之中的八角形狀的房間！

  是的，爐子裏麵是一個房間！

  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個迷你的房間與方山現在所處的煉丹房一模一樣，一樣的丹藥架，一樣的蒲團，一樣的煉丹爐。隻是全都是按比例縮小之後的模樣，像是模型一樣。

  方山半懂不懂地問道：“這就是你說的迷你空間？”

  誰知小白卻搖頭，解釋道：“這是迷你空間和我們所處的陣法空間在現實空間連通的時候所投影出的景象，真實的空間是無法用肉眼看到的。”

  “既然是投影，那為什麽沒有我們的影像？”方山問出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小白表示這個問題問得好，說道：“因為迷你空間的空間結構已經被破壞了。這也是我猜測鬆子仁一定回來過的原因！

  隻有陣法被啟動，作為樞紐的迷你空間才會承擔陣法空間應該承受的壓力，破碎。然後，又因為陣法本身依然完整，陣法空間便會自發地修複，迷你空間也就逐漸恢複如初。”

  這個陣法等級很高，布置手段更加高明，所涉及的陣法理論繁多且複雜，這就導致這個陣法對於使用者的要求極高，必須是真正的陣法高人才能處理陣法啟動時種種變化，使陣法順利運轉。

  “而且鬆子仁很小心，陣法空間基本屏蔽了靈氣波動，避免了陣法被發現的可能，除了我之外，這世上沒幾個人能發現陣法的存在。”小白輕飄飄地說出了狂妄至極的話語，但她話中的自信讓方山自然而然地相信著她。

  “不僅如此，他還多此一舉地在陣法上布置上了靈氣鎖，隻有解開靈氣鎖才能啟東陣法。”

  “陣法還未徹底恢複，強行啟動難度變大了一倍不止，再加上靈氣鎖的存在，一般人隻會束手無策，望而卻步。”

  少女眉宇飛揚，自信且蔑視地說道：“但這對我來說都是小問題！”

  輕蔑地“哼”了幾聲，小白神氣地對方山抬了抬下巴，開始忙了起來。

  她先是跑出了煉丹房，回來時手裏已經拿著兩顆小臂粗的樹枝。方山看著她拿出小刀，利落地把樹枝削平，然後竟然認真地做起了木雕！

  方山不知道小白的手法有多高明，但她做木雕的速度飛快，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兩顆樹枝就已經魔術般地變成了兩個精雕細琢的小人。小人衣冠楚楚，眉目清晰，正是小白自己和方山的模樣。

  削完木雕，小白把木塊碎屑一塊不拉地收了起來，然後打開八卦紫金煉丹爐，小心翼翼地把兩個木雕小人放了進去。

  她拍了拍手，環視整個房間，又走到盛放改良聚靈丹的紫金葫蘆旁，從自己的乾坤袋裏拿出了一顆不知名的丹藥，對比了一下改良聚靈丹的模樣，放了進去，然後把葫蘆放回了原位。

  “這樣就一模一樣了……”

  回到煉丹爐旁邊，她又向方山招呼道：“過來，過來。”

  “本來啟動陣法是需要大量的靈石的，但我沒有帶著那種沒用的東西。我記得你的真氣恢複速度很快對吧，那你來向煉丹爐內灌注真氣，幫我啟動陣法。”

  方山右手按在煉丹爐上，運起真氣向內灌輸而去，卻隻感覺原本平靜的煉丹爐接觸到自己的真氣後突然爆發出了強悍的吸力，他還沒用力，身體內的真氣就已經自發地向煉丹爐內湧去了。

  道盡玄功，融合天地大勢！

  背靠天地大勢，方山這才穩住體內消失的海量真氣，可他感覺到煉丹爐裏就像是有個無底洞一樣，無論自己向裏灌輸多少真氣都消失無蹤。

  小白按下煉丹爐下的機關，便見原本掩蓋在爐底的火焰花朵機關像是蓮花一樣綻放開來，每一朵花瓣上都浮現出了道道淡金色的紋路。靈氣糾纏在一起，乍一看起來就像是一團亂麻，隻有小白這種陣法高人才能看出其中的陣法規律。

  隨著方山繼續灌注真氣，蓮花機關上浮現出了一片片虛幻的火焰，火焰勾連在一起，聚成一片，仿佛天邊的火燒雲。

  這便是鬆子仁留下的靈氣鎖。

  小白伸手按在虛幻的火焰之上，真氣與靈氣交融，仿佛清晰地看到了靈氣鎖內複雜交織在一起的靈氣紋路。如果是一般人，需要一道道地解析出每一條靈氣紋路所代表的意義，再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尋找出布置者在其中留下的後手，一步步解開靈氣鎖。運氣好的話，至少需要一周的時間。

  但小白顯然沒那麽多時間，她選擇了最粗暴的方法。那就是用窮舉法窮舉出靈氣紋路組成的所有可能，然後尋找出正確的答案。以小白的大腦演算能力，隻用了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就找到了最終答案。

  如呼吸般簡單。

  打開靈氣鎖，小白啟動陣法。方山隻覺得煉丹爐吞噬自己真氣的速度突然變強了數倍，在他眼前，一條條好像樹根一樣的氣脈憑空出現，似緩實快地向四周生長開來，逐漸覆蓋了煉丹房的整片空間。靈氣在氣脈之中流動，好像真氣流轉在人的經脈之中，星星點點的光芒在房間裏閃爍幻滅，那是靈氣聚集又消散的象征。方山呆呆地看著眼前夢幻般的景象，仿佛置身仙境。

  朦朧的光影之中，一雙比所有光芒都要明亮的眼睛突然在方山眼前出現，少女向著方山眨了眨眼睛，開口問道：“你沒事吧，真氣受的住嗎？”

  方山看著虛幻一般的少女，心中一股異樣閃過，隨即恢複正常。他回道：“沒事，我全力奔跑時用的真氣都比這多。”

  誰知話剛一說出口，他突然麵色大變，因為他感覺到浩瀚的天地大勢突然遠離自己而去，原本無窮無盡的天地靈氣就像是被截斷的水流一樣戛然而止，他的真氣立刻變成了無源之水！

  小白的聲音遙遙傳來：“對了，這是個傳送陣法，我忘了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