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我們兩個大搖大擺回木屋的時候後麵應該跟了很多監視的人吧。我當時傷口太疼，倒是沒太注意。”

  “太疼？你還真有臉說出口啊……”小白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方山無視道：“話說，聽起來你很了解劍三啊，你們之前認識嗎？”

  “這就要謝謝你了，你看穿了他的身份，讓我知道了他就是昨天和我們一起偷東西的人。像他這種人，隻要知道他在偽裝，很容易通過他故意作出的表象判斷出真實性格。”小白回道。

  “是這樣的嗎？可我記得我師父說過，人心難測，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方山又一次想起了師父的教訓。

  小白抬了抬下巴，十分驕傲地“哼”了一聲，說道：“凡人豈能與我對等。要知道，作為一名侍女，需要時時刻刻揣測主人的心思，注重細節，察言觀色，這樣才能精準地判斷出自己什麽時候偷懶貪玩而不被罵。我這方麵的本事可是全天宮第一！”

  “怎麽，你以為當下人很簡單嗎？”

  方山：“……”

  ……

  不知什麽時候，月亮悄悄地躲在了雲彩後麵。木屋廢墟周圍的陣法不知什麽時候被悄悄撤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如果小白還在此處，她一定會發現，機關人劍六的零件少了一個，那就是被他提前卸下來的左臂。

  陰影中，一條金屬左手臂憑借五根手指連連爬動，卻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跡。左臂內部，劍六唯一沒有被改造過的，依然還是生物肉體的大腦匍匐在一顆汩石之上，大腦意識微微波動：“師父啊，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想當刺客，我也不想打架，太危險了，還是機關改造術有意思。”

  “說什麽我有做頂尖殺手的天賦，遇到超規格的對手還不是歇菜。幸好我留了一手。”

  “說到底那女人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啊，雲華天宮裏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人？她真的是人嗎？”

  “不妙啊，不妙啊，她如果把遭遇刺殺的消息傳給雲華天宮的人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劍六操縱著左臂爬到木屋廢墟的床邊，掀開床板，露出了地道的入口。

  “洞口不是新的，也就是說這地道是木屋原主人挖的。讓我想想，好像是叫周清是吧，方山的原師弟。”劍六一邊回憶著刺殺前翻看的卷宗記錄，一邊分析著，“嘖嘖，這小子隱藏得挺深啊。早說不要相信外來者，偏偏不聽……”

  劍六心中計較著。其實他現在的處境很艱難，解除隱蔽的陣法後，其它門派的探子應該已經包圍了木屋周圍，他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溜出去，除非暴露身份。

  但他還有一個比較冒險的選擇：進入地道，悄悄跟隨在小白和方山身後，一邊掌握兩人動向，一邊尋找機會發出消息召集人手圍殲他們。

  劍六很快作出了決定，進入地道。

  因為如果能掌握小白兩人的動向，那就代表局麵還沒有完全失去控製。第二丹田絕對不能就這樣憑空消失！

  於是，劍六跳進地道之中，再次合上床板，並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消除了痕跡。進入地道之後，他打開了左臂的儲物空間，從中取出了新的“軀體”，然後把大腦放了進去。

  是的，他的機械身體中見縫插針地安裝了許多儲物空間。這些空間比不上乾坤袋，但也足夠容納一些毒針毒霧，替換零件，或者是各種各樣的機關造物。

  而左臂的空間裏正好放著一台用來追蹤的機關。這個機關的外型酷似蜘蛛，但足足長著十二條腿，體型也有成年人腦袋那麽大。放置好大腦後，劍六簡單地熟悉了下新的身體，隨後操縱著兩根前腿啟動探測裝置，發出了陣陣次聲聲波。

  當然，機關裝置隻是輔助作用，真正製造次聲聲波的還是劍六的無定重音之法。

  在次聲探測之下，整條通道數十丈之內的景象清晰地映在了劍六的腦中，重重細節，比肉眼觀察的更加全麵。

  小白兩人根本沒有消除痕跡，於是劍六爬上地道的頂部，一路追蹤而去。

  另一邊，小白再次停下，從地上抓起了一把土，在其中找到了些許與地道內土質略微不同的沙土。

  “有意思，”小白笑了笑，向方山說道，“你把你的感知打開，探測前方，如果感知到朱月和錢龍他們兩個就告訴我一聲。”

  “朱月，錢龍？”方山的感知掃過地麵，發現沒有腳印等痕跡，感知向前方延伸，也隻有空空的地道。

  “說起來，今天沒有見到他們兩個給我們送飯。但是他們也不可能進了這地道裏吧。”

  哪怕是方山也看得出來，錢龍他們兩個隻是和周清關係比較好的師弟師妹，就連朋友都算不上。周清沒可能把自己秘密的地道入口告訴他們，更不存在類似“打掃房間時發現了地道入口”的意外。

  小白把手上的沙土向方山展示，並說道：“還記得早晨我出去找桃枝的事嗎？”

  “為了找桃枝我跑了很遠的距離，最後是在山峰之間的一處斜坡上發現的，這種土就是當時我從那裏帶來的。而這土現在出現在了這裏，最大的可能就是朱月他們打掃房間時腳上沾上了這種土，然後進入這條地道後留下的。”

  方山認同道：“這確實是最大的可能。但還是解釋不了朱月他們為什麽能進來這條地道。”

  地道的入口處的掩飾雖然簡單，但精妙非凡，就連觀察力強大的小白在床上睡了一晚上都沒有發現。這足以說明這條地道是周清的秘密。錢龍和朱月兩人的實力與智慧平平，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發現了入口。

  “不是自己發現，那就隻能是別人給他們打開了入口。那會是誰？周清？還是周清十分信任的朋友？”方山思索著。

  小白卻道：“不必費心。隻要有你的感知在，我們總能占有先機。”

  她的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心中隱隱有種探險的興奮感，“繼續向前走，我有種感覺，前麵會有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發生。”

  方山感知全開，向前方探去。道盡玄功的感知非常精準，這就代表著當方山全力感知的時候會接受到無數繁雜且臃腫的信息，他的大腦不可能處理得了如此龐大的信息，所以會主動精簡信息，按照經驗篩選出他所需要的部分。當然，方山也可以在龐大的信息流中主動尋找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就這樣，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方山的感知突然發現：前方出現了岔路。

  “兩條路，一條斜向上，一條偏右轉。我們走哪條？”方山問道。

  “不急，過去看看再說。”小白道。

  方山的感知距離有限，無法深入兩條通道內部。他調動著感知距離，想辦法拉長感知的範圍。

  突然，方山的感知中闖進了一隻十二條腿的機械蜘蛛。

  方山猛地一愣，停在了原地。

  “怎麽了？”小白問道。

  方山的感知在機關蜘蛛上掃了幾圈，終於憑借它微弱的生命氣息認出了它的本體。

  “劍六沒死，他就在我們後麵。”方山向小白詳細地描述了一遍自己感知到的機關蜘蛛。

  小白有些驚訝：“這人還挺厲害嘛，膽子也很大。”

  她想了想道：“再殺他一次也沒有意義，還不如讓他替我們探路。說實話，我總覺得你的師弟會在這條地道裏布置陷阱，他像是這種人。”

  方山並不認同，並向小白提醒道：“有陷阱我也能提前發現的。”

  小白切了一聲：“得了吧你，你告訴我，我們來的路上一共出現了幾道劍痕？”

  “劍痕？什麽劍痕？”方山頓時滿頭問號，完全沒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麽。

  ……

  劍六停在了牆壁上的一處劍痕上，他的兩隻前腿緩緩撫摸過這道劍痕。劍痕是舊的，很細，卻很深，形狀保持得很完整，這代表劃出劍痕的不是劍氣而是實體的劍，而且這劍的真氣親和力很高，否則劍痕切麵上會出現真氣擴散的細微痕跡。

  “很像是我劍門發配給弟子們的製式長劍，但應該是一年前從武神殿裏買回來的那一批。新的一批寶劍是用寒鐵打造的，血槽比普通的劍要大一些，不會留下這種痕跡。”

  “也隻可能是周清做的吧。他為什麽這麽做？”

  除了熊孩子，沒人會在路上走著走著就拔出劍揮舞一通。

  劍六向前走了些許距離，又在通道的頂部發現了刺出的洞口，還有幾處形態各異的劍痕。但是過了這片區域，後麵就沒了劍痕。

  回到這片區域裏來回探查了幾遍，劍六又在角落裏發現了一道之前沒有發現的劍痕。就是這道劍痕讓他腦中電光一閃，把所有的痕跡串聯了起來。

  “奪影十三劍？”

  劍六幻想自己拿著劍，略微低身，心中把奪影十三劍的招式不斷拆分，組合，排列，尋找出附和劍痕的出招順序。

  奪影十三劍是劍門快劍式中最標準的一套劍法，易學難精，多被用來磨練快劍的運劍基礎。劍六在練習一百零八式狂風劍法時每每遇到瓶頸，就會一次次溫習奪影十三劍，每次都能從這十三式看似平平無奇的劍招中悟出新的境界。他對這十三招劍法比對自己的臉都熟悉。

  “傳劍式起手，浮劍式，然後是纏劍……不對，是平劍式，……”劍六一步步推理過去，最後在劍痕區域中心處停了下來，在此頂部，則是那個被刺出的圓洞狀劍痕。

  “蕩劍式接鑽劍式？這小子輕功不錯嘛……”劍六稱讚了一句自己幻想中的周清。

  當完整的出招順序被推理出來時，其對手的形象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劍六發現，與周清戰鬥的對象遠比周清強，他（她）似乎沒有戰鬥的欲望。如果沒有意外，在周清使出最後一招鑽劍式後，那人應該迅速躲開，並用點住周清穴道之類的方法製住了他。

  “一個輕功很強，但是不擅長近戰，咦，好奇怪的招式，好奇怪的人。”無論劍六如何模擬，他都發現與周清戰鬥的人出招方式很怪，簡直就像是個手腳不協調的人在胡亂出招一樣，而且他明明章法很亂，對力道的控製卻十分精妙。所以在通道壁上沒有留下他的招式痕跡，隻有周清的劍痕。

  劍六在腦中翻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有可能符合條件的人。

  “李天仇？”劍六心中明悟，種種情報碎片因此而整合在一起，變成了一條完整的情報鏈，“這倒是能說得通。方山和周清，他們兩個果然是李天仇的同伴。這種不痛不癢的戰鬥其實更像是切磋。不過，周清和李天仇竟然可以悠閑地在這條地道裏切磋……”

  “真有意思，這代表他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我就說李天仇怎麽能在劍門裏來去自如，果然有內應，七妹是被李天仇給利用了！”

  在此之前，劍門一直以為是劍七為李天仇帶路，現在看來這隻是李天仇在為暗中的周清作掩護，他把劍七當成了明麵上的幌子。

  “而且這條地道的方向……”劍六心思萬千，加快速度奔向前方。

  跟著小白兩人的腳印，劍六終於來到了一處岔路。左右兩條通道，一條斜向上，一條偏右。

  小白兩人的腳印代表他們選擇了向上的左方通道。劍六原地站立著，全力引動汩石的能量催動無定重音發出次聲波。

  次聲波向左方通道探去，回饋而來的結果是這條通道一直向上。

  “如果是這樣，那通道盡頭隻能是縹緲峰後山的絕壁。”

  劍六追著腳印向上爬去，幾十丈後，卻發現腳印突然消失不見了。他心中一沉，細心地探查了周圍數遍，卻一無所獲。

  次聲波可以穿透牆壁與泥土，所以劍六能夠感知到腳印消失的這片區域裏並沒有隱藏的機關或者暗道。小白和方山的腳印也很淺，所以他們也不是故意踩著自己的腳印退了回去。

  這兩人是要麽憑空消失了，要麽就是原地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