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失心瘋了嗎你？”麵對氣勢驚人的小白，劍六不禁失笑出聲，“真氣全失的你如今已經是個廢人，我為刀俎，你是魚肉。”

  他感受不到小白的勢，隻會覺得這個出身高貴的小姑娘習慣了高高在上，潛意識裏不願意接受自己將死的事實，得了失心瘋。可方山則不同，他堪堪才從小白那宏大的氣勢中回過神來，心中驚駭，盡是不真實感。

  “你，要怎麽對付那把劍？”

  小白沒有回答。她先是活動了下身體，接著一把撕下了疊加隱藏在袖子裏長長的水袖，露出了皎白的手腕。再然後，紗衣，裙擺，外飾……隻要是衣服上多餘的部分通通都被她撕下，扔在了一旁。

  不過幾下，原本飄飄卷起的漂亮袖裙就這樣被她撕成了簡潔幹練的衣褲。形象大變的少女身上生出了別樣的氣質，明明漂亮的衣裙已被撕碎，可方山卻感覺到，眼前的小白仿佛卸下了花朵般俗氣的外在，露出了掩藏在下麵屬於她自己的真正的魅力和美麗。

  小白抬起左手，四指蜷曲，食指指天。

  沒有人可以觀察到，小白的食指皮膚與肌肉開始以爆炸級的速度轉變。細胞開始增殖，轉化，並不斷變化排列順序，尋找最佳的組合與層次階梯。相應的，其食指部分的體液組成，經脈，血管，神經等等，有的消失，有的轉化，有的增加……不過眨眼的時間，她的食指就已經完成了生物自然進化需幾億年才有可能達到的地步。

  除了小白，沒有任何人明白她在這短短一瞬間內做到了怎樣一件偉大的事情。方山隻是感知到，小白的食指上沁出了點點不透明的水珠，水珠越來越多，融為一體，覆蓋在了小白的食指表麵，變成了一層類似瓷器表層瓷釉一般的半透明物。

  這層類似瓷釉的半透明物很薄，緊貼著小白的手指，如果沒有類似方山強大的感知幾乎不可能察覺。

  月光冷淡，劍六雖雙目凜冽，卻沒有發現小白手指上的變化。他腳尖一動，瞬間消失在原地，於無聲之中穿破空氣直衝小白而來，隻有手中光劍留下一抹淡淡的光線。

  劍六深諳刺客之道，獅子搏兔，亦需全力。

  “死！”

  光劍自上而下，以斬斷一切的姿態劈下，可下一瞬間，一隻嫩白的食指突然出現在了光劍之下，擋住。

  “這！！！”

  這一瞬間，劍六的眼睛瞪的比兔子蛋還大，驚駭之意溢於言表。他感受著手上傳來的阻力，大腦幾乎宕機，無法理解，不敢相信，他的世界觀受到了撕裂性的衝擊。

  高頻粒子振動刃是劍門深藏的底牌，是隻有無定重音的傳承者才能使出的無解的絕技。粒子的高頻振動之下，所有東西都會被微小的粒子在人眼所不能觀察到的層麵破壞，撕裂。當粒子振動刃出世的那一刻，這世上所有的神兵利器都成了笑話。

  無論是千百次的煆鐵，還是武神殿的精兵寶器，甚至是排名在神兵榜上的神話兵器，在高頻粒子振動刃之下，盡皆廢品！

  這是劍門實驗之後得出的結論，有鐵的事實。

  可是，就是這樣幾乎無敵的振動刃，在此時此刻，在劍六眼前，竟然被一根手指擋下了！

  小白食指輕抬，光劍抵在她的食指指背上，傳來若有若無的壓力。通過食指內部傳來的“觸感”，小白感受到了高頻粒子的切割之力，她心中明悟，理解了這把光劍的一切，

  “原來如此，確實是個有趣的東西。不過，想憑此在我麵前一決勝負，還差得遠呢……”

  “這，這不可能！”劍六驚呼一聲，聲音尖銳，展露出了他動蕩的內心。

  一百零八式狂風劍法！

  他強壓下一切不理解，全力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劍法，手中光劍舞成一片，令人眼花繚亂，不知作何抵擋。

  小白站立原地不動，隻是左臂以微小的幅度移動，用最簡單的動作彌補了自己速度的弱勢，完美地接下了劍六的每一劍。

  突然，小白左臂如彈簧般射出，食指如刺，指向劍六眉心。劍六心中一驚，才知自己的招式竟已被對方看穿，於是急退抽身，手中劍由挑變刺，以攻代受，刺向小白指尖。

  指劍相交。劍六才見小白右腿如幻影般踢來，一記穩穩的高鞭腿重重地抽在了劍六的左臉龐上，把他踢飛了出去。

  劍六化作滾地葫蘆，在地上翻轉了幾個圈才堪堪停下，轉身半跪而起。他心中驚駭不已，“怎麽回事，她已經沒有真氣了才對，怎麽還能打出這般強橫的力道？”

  而小白就像是讀懂了他心中所想，回應他的心聲道：“沒了真氣又不是沒了力氣，別看我長得瘦，從小我的力氣就很大奧～”

  “少給我胡說八道了！”劍六受不了小白仿佛是在逗弄自己般的語氣，那語氣就好像貓在逗弄自己掌心的獵物。

  無數次的生死危機帶給了他強悍的心理素質，這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心中分析局勢，“她能擋下我的劍，但是隻有一根手指，而且我的劍速更快。”

  “那腳的力道代表她有可能是個練體的修煉者。不過十香軟筋散的毒應該還是影響到了她，否則這一腳足夠把我的腦袋踢壞。”

  “隻要我用輕功牽製，尋找破綻，她必不可能用一根手指擋下我所有的攻擊，我的勝算還是很大！”

  劍六不知道雲華天宮的女人為什麽突然開始對練體起了興趣，但是他知道雲華天宮最強的招式還是她們那神仙一般的輕功，沒了輕功的她們什麽都不是！

  就當劍六想清這一點後，他的視線再一次對上了小白，而他分明看到，小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她那雙幹淨的眼眸裏麵竟有深邃如淵，

  仿佛看透了一切。

  在劍六的注視之下，小白仿佛慢動作一般向前緩緩踏出了一步，下一秒，純白的身影渙然消散，一道如從地獄深處升起的冰冷聲音在他身後傳來，

  “沒有真氣就用不出輕功嗎？”

  瞬間，劍六神經炸裂，駭意填滿心頭。他想也不想就向前撲去，同時手中光劍刺向後方。

  誰知，他眼前一花，小白已然來到了他的麵前，一腳踹出，轟在了他的胸口。

  劍六如破麻袋一樣被踹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還沒等穩住身形，小白已然再次臨身，秀拳緊握，嬌小的拳頭卻能打出空氣炸裂的拳音，一拳轟在了劍六的臉麵之上，再次把他打飛了出去。

  無與倫比的力道之下，劍六整個身體就像是陀螺一樣在空中旋轉了起來，高高地飛起。

  而就在他將要落地之時，他的背後突然伸出了四根觸手一般的漆黑軟管。軟管的末端是三根蹄形的瓣狀物，它們插在地上，牢牢地抓住地麵，生生拉住了劍六被擊飛的身體，使他穩穩地立在了地上。

  待他抬起頭顱，小白這才看見，他被自己擊中的左臉上麵皮竟然寸寸碎裂，露出了裏麵金屬一般的銀色光澤。

  劍六破碎的臉皮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嘴巴沒有張開，卻發出了聲音：“麵具被打壞了嗎，算了……”

  他伸手抓起剩下的臉皮，猛地一扯，臉上的人皮麵具全都撕了下來。麵具之下，竟是一片光滑的曲麵金屬板，其上空無一物。

  背上四隻融金軟管抬起，劍六歪了歪腦袋，金屬板下傳出了厚厚的聲音，向著麵帶驚訝的小白兩人說道：“怎麽，很難理解嗎？”

  小白不屑地嗤笑一聲：“青銅城的人偶……”

  “是機關改造人！”劍六爆喝一聲，瞬間爆發，主動衝向小白。

  小白腳步一抬，身體之中的所有器官、組織乃至血液等等可以產生力量的一切都開始活動了起來。

  人體自身就可以產生力，心髒跳動之力，肌肉撕扯之力，細胞內物質運動之力……

  人體內的能量相互轉化，熱能，電能，化學能等等能量都在人體這個最精密的機械之下轉化成了驅使人體運動的機械能。

  這一刻，小白身體之內所有細碎的，被人體無意識浪費掉的，不集中的，不重要的能量全都被她以神奇的能力集中在了一起，無數的力糅合成了一股比想象中強大無數倍的力量，再在小白的控製之下以特定的方式爆發出來。這些力量代替了真氣的流轉，完全模仿出了天宮秘術的施展方式。

  【天宮秘術，霓裳飛天舞】

  在刹那的刹那之間，小白動了，她以萬物靜止一般的速度瞬間跨越重重距離來到劍六身側，左手食指伸出，視劍六身上融金於無物，毫不費力地刺破厚厚的外殼，深入其中。

  “抓住你了！”

  身體被刺穿，劍六卻喝道：“去死吧！”

  一粒火星自其衣物之中漂出，原來他在衝過來之前竟然暗中在衣服裏麵包裹住了大量的可燃氣體。火星出現的一刻，氣體瞬間被引爆，他整個人像是一團火焰炸彈一般轟然爆發，肆虐無情的火焰瞬間吞噬了來不及躲閃的小白。

  “小白！”觀戰的方山驚呼出聲，巨大的火球自黑夜之中爆發出了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他慘白的臉龐。

  黑色融金軟管驟然收縮，拉出了火球之中的劍六。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收回其中一隻插在地麵之下的軟管。

  劍六站起，火焰燒盡了他的衣服和假發，露出了裏麵通體的暗銀色金屬。這是青銅城最新熔煉出的融金金屬，隻要冷卻下來，人類的火焰幾乎不會再使其熔化。

  這個金屬人抬了抬自己的左臂，卻聽見手臂內部傳來“哢哢”的聲響，僵硬無比。他右臂伸出，在左臂的肩膀處用力扭動了數下，啟動機關，“哢嚓”一聲把自己的左臂卸了下來。

  卸下的左臂斷口處露出了內部精細的零件，在無數微小機關相互咬合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顯而易見的圓洞，那便是剛剛小白用手指戳出的洞口。

  “難以置信，這世上竟然有人隻用手指便能戳破青銅城最堅韌的融金！”劍六心中震驚到麻木。

  要知道，就算是精通力量的高手全力揮動錐形錘集中砸在他身上一點，也需要至少數十下才能砸出明顯的凹痕。小白到底使出了怎樣的力量才能用一根手指戳破……

  “不過終究是肉體凡胎，我在燃油氣中加了【五相離火】的種子，離火的溫度之下，就算是骨頭也能燒成灰燼，她已經完全變成塵埃了。”

  劍六自言自語著，直到眼前的火球燃盡，又呆立在原地。

  隻見，在火球消散的最中心，渾身白衣的少女如火不臨身的妖精一般站立在那裏，渾身上下完好無損，好似剛才熾熱的火焰隻是一場虛幻。

  少女伸手擦去了臉頰上留下的水珠，嘴角如貓嘴一般彎起：“沒用呢……”

  月光下，純白的少女在劍六和方山兩人的眼中變得神聖而虛幻，就好像她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兩個已經徹底無法理解了，無法理解小白做了什麽，也無法理解小白為何能做到。

  劍六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他的雙腳正不自覺地向後退去，他的心中正抗拒著自己靠近小白，隻想遠離。

  他喃喃著：“你真的是雲華天宮的侍女嗎？”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恍然間，小白再次來到劍六身前，手掌按在了他的左胸之上。

  “嘎啦，嘎啦……”

  一塊塊碎冰覆蓋在了小白的手掌之上，又以她的手掌為中心蔓延到劍六身上，擴散。冰冷的寒氣抽走了所有的溫度，滲透進了劍六融金身體的最深處。

  在劍六左胸之內，一塊原本正散發著高溫能量的汩石迅速冷卻了下來，失去了能量的供應，劍六體內那複雜的能量甬道也開始停止了運轉，僵硬，然後迅速被碎冰填充，堵死。

  劍六的身體微微一頓，被他握在手上的高頻粒子振動刃緩緩消散，留下點點光芒。

  少女向他回答到：“我是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