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閑扯了幾句，又很快回到了當前的話題。

  劍三沉吟道：“五龍們神仙打架，凡人隻需要想著怎麽自保就好了。我已經給了武青青由頭去找雲華天宮的麻煩，雲華仙子不在，那群女人應該會被教訓一頓，安分下來。這樣一來，我們的日子也好過。”

  “你在武青青身邊，想辦法控製住局勢，別鬧大了。”

  公輸川搖頭，無奈道：“剛才你給黑影下的命令我聽見了，如果你真要這麽做，武青青得不到方山是不會罷休的。我可沒那麽大能力左右她。”

  “放心，我已經讓老六去找方山了，他活不過今晚。武青青撲個空後頂多發一發脾氣。”劍三道。

  “這麽快！”公輸川先是驚訝，又釋然道，“確實是你的風格。”

  “要下死手嗎？大長老他們不想要第二丹田？”

  “第二丹田？”劍三嗤笑一聲，搖頭不語，隻有一抹自嘲。

  談話間，劍音傳訊，井河原青幫副幫主求見。

  兩人交接完情報。劍三前去接見，驚訝地發現青幫副幫主竟然是一位水蜜桃似的美婦人，一顰一笑勾魂奪魄。這女人隻身來見，衣衫簡單，吐氣如蘭，頻頻把自己豆腐喂到劍三嘴裏。劍三不解其意，但送上門的美人他沒理由拒絕，於是打蛇隨棍上。

  深夜，一男一女，幹柴烈火，沒過多長時間就聊到了床上。

  事後，青幫副幫主像個小貓一樣依偎在劍三懷裏，屁股上卻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原來，她來找劍三是想讓劍門明日潛龍大會之前召集各大派掌門議事，希望能聚集所有門派意願，聯手向五龍大宗傳人施壓，得到第二丹田之法。

  劍三看懷中女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捋老虎胡須的死人，嘴上不說話，手上卻不肯停下，不斷挑逗。美人忍受不住劍三的手段，忘情淪陷。

  ……

  周清的木屋內。

  方山找到了有可能補足道盡玄功的方法，激動地睡不著覺，忘乎所以的研究起了雨霖鈴。他本來還擔心會吵到小白，卻發現小白坐在床上縫補起了自己的香囊。

  那是她送給自己的辟邪香囊，被劍四刺破了一個大洞，裏麵的朱砂流了出來。這一次小白縫地不急不慢，甚至有閑心在香囊上繡起了不知名的花朵。

  “你不睡美容覺了？”

  “今晚睡不著的……”

  “為什麽？怕我吵著你嗎？”

  “不是。懶得跟你說，忙你自己的吧。”

  方山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小白一向很奇怪，他也已經習慣了。

  收回注意力，方山運氣凝神，調動道盡玄功，感受起了雨霖鈴的“勢”。

  雨霖鈴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小鈴鐺，銅綠色，質地非銅非玉，更像是石頭，摸起來十分粗糙。鈴鐺身上外側花紋很簡單，內部則複雜了許多。如果打著光仔細觀察裏麵的圖案，應該能發現些東西。

  但是方山卻沒有做那麽麻煩的事情。

  他隻是用道盡玄功把自己的勢和雨霖鈴的勢融為一體，隨著真氣灌注其中，一點點玄而又玄的奧秘自然而然地流淌進了他的腦海之中。

  雨霖鈴確實是一件寶物。它的勢給方山的感覺不像是人造物，更像是石頭、空氣、水份一般屬於大自然的一部分。不過與大自然不同的是，每當方山融合天地自然時，流轉在天地之間的奧秘就像是一層又一層的迷霧，眼前有多清晰，遠方就有多模糊。

  每當方山被眼前的奧秘所吸引，它便吸引著方山不斷向前走，向前追尋。可隨著方山不斷破解出現在眼前的奧秘，不斷深入迷霧，最終總會迷失在迷霧之中。回過神來，又發現迷霧中的所知所得不過是天地無窮奧秘中不值一提的米粟。而且它們混亂又殘破，毫無用處。

  但是，雨霖鈴不同。

  方山感受到，一道自然界中完整的奧秘自雨霖鈴中傳入自己的意識海，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老師把自己的知識傾囊相授，係統，完整，精辟！

  這便是知識的傳承！

  “不對，這就是某種造物，不是自然之物。”隨著不斷深入雨霖鈴的核心，方山終於發現了它與天地自然所割裂的地方。

  朦朧間，意識海中那道完整傳承漸漸演變，去繁歸真，最終變成了一個不斷向四周發射光線的發光小球。

  方山的意識捕捉到小球散發出的光照，轟然一聲，光線炸裂，化作無數的知識在他的意識海中浮沉，又轉瞬被他吸收。

  “哢嚓”

  一聲脆響讓方山從冥想中醒了過來，他抬起手中的雨霖鈴，發現其上已經布滿了裂紋，鈴身搖搖欲墜。

  小白轉來目光：“你怎麽把它弄壞了？”

  方山若有所思，輕輕搖頭道：“我獲得了維持它存在的東西，所以它自己壞了。”

  “你得到了什麽？”

  “我還沒有完全領悟。嗯……用語言很難解釋清楚……”方山的腦中流淌過剛剛得到的知識，別扭地說道，“如果我想解釋清楚，恐怕要給你說上一周，不對，一個月，也不對，要更久才行……”

  “這還隻是一部分，如果想全部解釋清楚。恐怕說上一整年都說不完……”

  小白來了興趣，用牙齒咬斷了手上的粉紅色細線，湊過來，把香囊遞給方山。好奇道：“你說一下大概意思。”

  “嗯……就是……”方山不斷張合著嘴，但就是說不出來。這種情形就好像課堂上老師讓做對了數學大題的學生講解自己的做題思路，但是學生怎麽講都講不清楚，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自己對其中的知識點也是一知半解，沒有徹底通透。

  小白一眼就看穿了方山現在的狀況，於是不再讓他解釋，直接讓他演示給自己看。

  方山想了想，腦中閃過了白天裏劍門長老揮劍的一幕，於是聚氣於掌，向空處輕輕一推。

  隻見他手掌前方空氣驟然扭曲，隨即掀起狂風，向四周散去。

  “差不多是這種感覺……”

  小白的武學境界何其高深，立刻看出方山的真氣流轉像極了劍三與人掰手腕時纏繞在手臂上的真氣。

  “原來如此，真氣帶動空氣的振動。這是劍門的無定重音之法。”小白向方山說道，“你運氣不錯啊，沒想到雨霖鈴中藏著的竟然是無定重音，這可是劍門的立宗根本法門。”

  劍門的立宗根本法門是兩把劍。一把光之劍，也就是曙光劍典，另一把音之劍，即無定重音。不過，曙光劍典奧妙重重，入門已是難如登天，劍門中多年來無人修成。這就導致江湖上談起劍門時隻知音劍而聽不到光劍。直到幾年前劍門劍十三修成曙光劍典，這才讓光之劍重放光芒。

  得此重寶，方山卻不太滿意，皺眉道：“我明白了，劍門祖師應該是從雨霖鈴中得到了一部分傳承，然後在此基礎上參悟出了無定重音的劍法。我得了完整的傳承沒錯，可是也需要消化吸收之後才能成為自己的東西……”

  “太費時間了……”

  “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煉魂的功法，不是這種蘊含著純粹道理的傳承。”

  方山的師父曾經教導過他貪多嚼不爛的道理。道盡玄功的奧秘足以讓方山用盡心思，他沒有多餘的力氣理會其它。

  小白卻認為方山想岔了，糾正道：“你想要煉魂功法是為了補足自己的神功，為自己增加戰力吧？”

  “你這想法繞了太多遠路了。你的內功修為足夠，隻需要細心豐滿自己的對敵經驗再加上一招決定勝負的手段，對上誰都有一戰之力。”

  “可我就是沒有決定勝負的手段啊！”方山苦惱道。

  有人花費數十年的時間用鐵砂練掌，有人一輩子醉心一掌，有人費盡心思圈養毒物毒蛇……隻是為了練成屬於自己的絕技，於戰鬥中絕殺敵人。

  比如劍二的破虛劍指，劍三的無定重音，劍四的青蓮劍舞。

  方山也逐漸明白過來，武功不是真氣修為，功夫是用時間磨練出來的，天才也不能兩日練成。

  他想要臨時抱佛腳，難如登天。

  小白又道：“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這一點了嗎？”

  “想想自己之前的戰鬥，你是怎麽贏的？”

  “不要想著彌補自己的缺點，因為這世上不存在沒有弱點的人。想要變強，就要盡量把自己的優點放到最大。”小白指了指方山的手掌說道，“你或許真的不會飛刀之術，但你扔樹葉的準頭確實不錯。”

  “與其想著偷練別人的武功，還不如多費點心思完善自己扔樹葉的手段。你有雨霖鈴的完整傳承，利用傳承裏的知識，讓自己扔樹葉的本事變得更強，把它變成自己的絕技，這難道不才是最好的選擇嗎？”

  方山恍惚了。他想起來，好像之前的時候小白就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但是那時候她說的沒有現在清晰，自己也沒有往心裏去。

  這一次不同，方山能感覺到，小白是真的在教導自己。

  他看向小白，直視著少女的眼睛，疑惑地問道：“你真的要教我嗎？”

  小白歎了口氣，有些嫌麻煩，但還是點頭道：“本來我還在想辦法訓練一下你的戰鬥能力，但你既然得到了雨霖鈴裏的傳承，倒不如更直接一點。”

  “你為什麽要幫我？”方山不解。

  小白有很多特點，性格奇怪，貪玩，不尊重人，聰明，任性，自我……

  這其中，方山所能感受最明顯的便是她的自我。他能感受到，是因為他也是一個自我的人。

  兩個自我的人幾乎不可能成為朋友，但偏偏他們相處得很順利。雖然幾句不合就要吵架……

  方山能夠感覺得到，小白身上似乎有某種與自己相同的特質，某種自己不知道的特質。這種特質使得兩人被對方互相吸引，讓兩個陌生人在第一次相見時就不自覺地聊上一整晚，讓兩個自我的人幾乎成為朋友。

  方山能感覺到，小白對自己應該也有同樣的感覺。

  可是這不是她教導自己的理由。小白不會做麻煩自己的事情，也不會說麻煩的話，隻會在事情發展到最後時用自己的辦法最快解決麻煩。

  比如說她明知道方山會暴露卻懶得說明，因為她知道方山不會輕易聽她的話，與其多費口舌，不如做好暴露時帶他逃跑的準備。

  比如，她應該清楚，方山的複仇計劃成功機率渺茫，教他練功根本就是白費力氣，也不好玩。

  方山也是今天白天才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理解，不理解小白為什麽突然轉變性格幫助自己，她理應不會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才對……

  小白托著下巴無奈地說道：“因為如果現在不教你，隻會讓後麵變得更加麻煩！”

  “你什麽意思？”方山依舊不解其意。

  “有人要來殺你了！”小白神色平靜地說出了驚悚的話語，

  “而我又不得不保護你。”

  “你變強一點，我也能更輕鬆一點。”

  方山聞言更加不明白了，雲華天宮當著所有人的麵保下了自己，成了自己的靠山。有哪個不要命的敢惹雲華天宮？

  其它五龍嗎？自己沒招惹他們吧。

  方山心裏把所有人一個個地排除，就要開口向小白提問。這時，一道殺意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感知範圍內。

  “真的要殺我？他是誰？”

  小白看到方山變了臉色，猜到他發現了敵人，於是下床伸了個懶腰，對他招手道：“出去迎接客人吧。”

  兩人來到屋外，小白示意方山稍安勿躁，有什麽問題之後再說。

  很快，兩人的視野中，一道被月光拉長了影子的高挑身影逐漸浮現。

  方山見對方披著黑衣，手握長劍，隨意地拖在地上，緩步向自己走開。隨著他的走近，空氣中彌漫的殺意越來越濃，就連風也停了下來，月光變得寒冷如刀。

  “好厚的殺氣，你殺了多少人？”小白好奇地開口向對方問到。

  方山見小白神色輕鬆，忍不住提醒道：“對方不隱不避，顯然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把握。我傷成這個樣子，沒辦法幫你。”

  “你還是認真一點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