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水庫也擋不住黃河決堤。

  方山肆無忌憚地提升真氣，速度極快，錢掌門原本笑眯眯的臉上頓時一僵，隨即由黃變紅，由紅變紫，由紫變綠……

  幾個顏色以極快的速度在錢掌門臉上輪番閃過，他終於承受不住，喉嚨一甜，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同時右手像是摸到了燒紅的烙鐵一般急速抽出，雙腿像是轉動的鐵輪一樣登登登向後退出幾十步，拉開了與方山之間的距離。

  站定，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像是見了鬼一樣指著方山，嘴唇微動，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又因體內真氣縱橫，連忙點住身上數處要穴，當場運功調息了起來。

  兩人一番內功比拚不過是數次呼吸之間的事，待到錢掌門落敗退下，其身後之人這才追趕而來。

  “錢掌門好輕功！”後來人先是一聲稱讚，之後才發現對方麵色慘白，似乎有些不對勁。

  隨後，一群人接踵而至。

  劍門長老三人，青銅城兩人，五色毒教兩人，金剛宗兩人……

  何真真轉動著水靈靈的眸子向方山望去，當她看見方山隻剩下一半的身體是，雙目之中立刻升起了一片疑惑的神色，隨即丹鳳眼睛猛張幾分，震驚之意溢於言表。可是很快，她便把心中的震驚壓下，努力維持平靜，隻是目光卻落在了方山身上，怎麽也移不開了。

  五色毒教的嶽掌門快速掃視場中，目光隻在劍門弟子結成的劍陣上停留了幾分，隨即望向方山。

  “還真是他？”

  劍門三長老來到劍三身邊。當看見他懷中瀕臨死亡的劍五後，皆是麵色一變。

  昆吾峰執劍長老一把抓住了劍五的手腕，感受到他微弱的脈搏後厲聲向劍三質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誰把小五傷成這樣？”

  ……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人群烏泱泱地擠在軒轅峰山前，好不熱鬧。

  不用回頭，方山便已發現身後來了另一群劍門弟子，他們也保持著怪異的整齊與協調站位，封鎖住了自己的去路。

  道盡玄功的感知之下，場中所有人的“勢”皆暴露在他的眼前，這些“勢”強弱各有不同，給人的感覺也五花八門，卻少有幾個人的勢能讓他產生威脅感。

  這些人有的隱藏在圍觀人群之中，有的遠在人群之外，更多的則聚集在劍三的身邊。

  方山看向對麵，有兩個人給他的威脅感最強。

  一個是站在劍三身邊的白胡子老頭。

  另一個是站在一個女人身邊的黑衣人。

  “原來這世上善於爭鬥的高手真的這麽多……”方山的心裏不免有些沉重。因為他想到了小白。

  小白的身上沒有任何威脅感。可是經過兩天的相處，方山感覺如果自己和小白交手，死的人一定是自己，而且會死的很快。

  也就是說，眼前這些人之中，那些自己感覺不到威脅的人之中，說不定也有像小白一樣輕易殺死自己的人存在。

  這確實令人沮喪。

  方山沒有對自己的道盡玄功產生懷疑，他有點明白過來，武功招式可能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簡單。這些修為不堪入目的人竟然能憑借他們的武功對自己產生威脅，說明武功對於實力的增幅恐怕不比修為低。

  隻是，方山心裏覺得奇怪。為什麽這些人要把武功修煉到這麽高的境界？這難道不會影響內功的修煉嗎？不修內功何談仙道？難不成行走江湖打打殺殺才是常事？

  外麵的世界比自己想像中更亂嗎？

  他還以為大部分修煉者都和自己一樣閉關修煉度日呢。

  搖了搖頭，散去了多餘的思考，方山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事情上。他發現事情的發展比想象中亂得多，計劃進行的不是很順利。

  為什麽老是有亂七八糟的人突然跳出來攻擊自己？

  見沒有人再突然出現，方山在心中準備好了自己的措辭，就要開口。

  可他再次被打斷了。

  隻見人群之中走出來一個沒有頭發的老人，高聲向自己喊道：“施主，貧僧元門，有一事相問。”

  方山有點無語。可他見對方沒有惡意，也很有禮貌，於是便回道：“你想問什麽事？”

  “貧僧想問施主是否偷去了五色神教的毒物，並種在了我金剛宗弟子的身上？”

  “……”什麽亂七八糟的？

  “不是我。”

  “哼！敢做不敢當，李天仇也不過如此！”站在元門身後，身高八尺的靈木冷哼出聲，語氣之中夾雜著抹不去的殺意。

  元門高呼了一聲佛號，再次向方山問道：“李施主，貧僧看你眼神清明，不像是被魔功影響。還希望你能真心告知貧僧，你真的沒有去五色神教居處偷取毒藥嗎？”

  “我沒有偷毒藥。”方山解釋起來，“而且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李天仇。”

  方山的反應很快，他立刻明白過來這些人肯定又把自己和那個“長得很像自己”的李天仇弄混了。說起來，剛才那兩個攻擊自己的人好像也叫自己李天仇來著。

  元門大師微微一愣，他想過對方會否認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沒想到他會否認自己的身份。

  這時，嶽掌門上前一步，搖頭道：“李天仇，我看你還是不要再做無謂的狡辯了。”

  他伸手引了引自己的師弟，也就是成掌門，帶著喝斥的語氣向方山逼迫道：“你可還記得，昨日你偷偷溜進我神教院內，被我師弟追逐良久，狼狽而逃。今日我師兄弟與你當麵對峙，你還想矢口否認不成？！”

  方山認出了這兩人，又想起了昨天偷吃的被人家抓個正著的糗事，於是臉上微微一紅。

  “李天仇！你還不認罪！”靈木和尚怒目圓睜，像極了佛門裏供奉的降魔金剛，身上氣勢蠢蠢欲動。如果不是元門大師阻攔，他早就抽出降魔杵打將過去了。

  感受到對方的惡意，方山皺眉道：“我說過了，我不是李天仇，你們認錯人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圍觀的江湖人士們一片嘩然。

  “當真是見麵不如聞名，我還以為我李天仇是個有仇必報的鐵錚錚漢子，沒想到是個殘廢不說，做了事也不敢承認！”

  “就是就是，這和傳聞裏也差太遠了！”

  一群人紛紛表示鄙夷。

  可是另一群人卻聽得雲裏霧繞，不知所雲。摸著腦袋向其問道：“你們是在說李天仇嗎？他在哪？”

  “不就在那！”有人指著場中的方山，麵色狐疑地看向身邊人，“我記得你說過你見過李天仇吧，怎麽現在還認不出來了。你小子不會是蒙我的吧！”

  “你說啥？”

  “什麽李天仇？你說那小子是李天仇？你眼睛瞎了，他這幅模樣和李公子八竿子打不著，你也能認錯？”

  “嗯？？？”

  圍觀的人立刻混亂了起來，互相吵鬧不止。

  元門大師聽見眾人的討論，疑惑地望向嶽掌門，卻見對方也同樣是滿臉問號。

  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劍門幾人看去，便看見太阿峰長老向自己輕輕搖了搖頭。

  真的認錯了！

  “不，不對！昨日來我這裏偷東西的人確實是他！”嶽掌門萬分肯定地向眾人解釋道，“也是在這之後，我神教秘藥才消失不見的。”

  可他空口白話，又無可信的人證，這番解釋不免有些蒼白。

  沒等有人懷疑，人群中的劍三站了出來，他的嘴角還留有血跡，目光卻十分清明：“我相信嶽掌門的話！”

  “諸位有所不知。此子窮凶極惡，不僅出手把我五弟打成了重傷，而且還從昆吾峰一路追殺我到這裏，狀若瘋狂。就算他不是李天仇也一定是李天仇的幫凶！”

  “沒錯！李天仇出逃之事頗為蹊蹺，必定有同伴暗中幫助。”昆吾峰執劍長老也站了出來。

  元門大師環視眾人，提出了最核心的疑問：“那麽，他到底是誰？”

  “哼，我管他是誰！敢在我劍門撒野，必定叫他有來無回！”昆吾峰執劍長老早已怒不可遏。從剛才到現在所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已經讓劍門顏麵掃地，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哪裏還能讓這麽個殘廢小子繼續胡鬧下去。

  隻見他如猛虎撲食一般猛地邁前兩步，身上衣衫無風自動，真氣纏身，暴漲的氣勢之下，整個人都好像變高幾分。

  “破虛劍指！”

  昆吾峰執劍長老並指成劍，以直刺之勢向前戳出，淩厲的劍氣在其指尖凝聚，竟然憑空出現了一把透明的劍刃。

  眾人見此無不心中一震，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真氣凝形，竟能有如此造詣！”

  “好強的劍意，好高的修為，劍門的老家夥當真恐怖！”

  “咻！”得一聲，真氣凝成的劍刃破空而去，直逼方山而來。

  怎麽又開始攻擊自己了？

  方山再次覺得無語。運起真氣從地上摳出一塊石塊，隨手打了出去。

  “彭”

  劍氣石塊相交。淩厲的劍氣竟隨聲破碎，石塊則去勢不減，向昆吾峰執劍長老激射而來。

  長老心中一驚，手指連連揮動，不斷刺出真氣劍刃，卻全都被石子打碎。

  “爭！”

  長劍出鞘，昆吾峰執劍長老一劍刺出，劍尖直抵石子。在接觸的一瞬間，他隻感覺到一股如同大山傾倒一般的力道自劍上傳來，胸口一悶，無力抵抗，登登登向後退去。

  直到退出足足九步，他這才堪堪止住身形，可腳下地麵已經被他踩出了深深的凹陷。

  全場皆驚！

  清風吹過，場中無一人出聲，皆是向雙手撐地的方山投去了驚駭不已的目光。

  這，這是怎樣恐怖的修為？

  同時，另一個念頭也浮上所有人的心頭，他到底是誰？

  靜默之中，一位柔弱的青衣女子站了出來，是劍四。她望向方山，開口問道：“這般高明的飛刀之術，隻憑石子……”

  “你不是李天仇，那你告訴我，昨日是不是你在迷途林與我二哥戰鬥，你是不是切斷了他的手指，是不是你害了我二哥？！”

  劍四質問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淒厲，說到最後已然是哭腔。

  方山聽不懂她在問什麽，搖頭道：“你認錯人了。”

  劍三也站了出來，再次向他喝問起來：“那你又為何傷我五弟，為何偷盜秘藥，為何詢問我劍門弟子（周清）的下落，你又有什麽膽子敢在我劍門行凶作惡？！”

  “你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劍門，昨日你又在什麽地方？！”

  劍三的問題像是連珠炮一樣問了出來，問出了場中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可是方山卻覺得劍三的問題太多了，他回答不過來。於是他一一回道：“昨天，我去了劍門劍塚……”

  劍塚？

  五鬼門錢掌門終於調息結束，目光如電，直視向場中心的方山：“你昨日在劍塚之內是不是與我五鬼門人起了衝突，並且出手打死了他？！”

  “我沒有打死人……”方山再次否認。

  “夠了！”

  一聲怒喝再次打斷了方山。原本一心救治劍五的大長老終於騰出了心思，這位童顏鶴發的老人再也無法遏製胸中的怒火，近乎歇斯底裏地向方山大吼道，

  “你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誰？

  此時此刻，無論場內眾人還是圍觀群眾，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方山的身上。他們緊緊地盯著這個身上還帶有幾分稚氣的年輕人，等著他的回答。

  於眾人的目光焦點，方山突然沉默起來。

  他就這樣靜靜地等著，等到確認終於再也沒有人打斷他的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把散落在額前的頭發捋過頭頂，露出了自己帶有些許病態蒼白的臉龐。

  他緩緩開口，

  “吾名方山，乃小青山風火一脈門中大弟子。”

  “你們或許不知道我，或許也沒有聽說過我的師承門派。但是沒有關係，今日之後，這個門派還有我的名字必將深深地刻在你們所有人的心中。”

  “劍門！”

  “你門中弟子劍五和劍十一兩人，不顧江湖道義，毀我師門，害我師父。”

  “今日，我方山前來討一個公道！”

  ……

  計劃的第一步，終於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