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弦之箭的速度又怎麽能是輕飄飄的圓葉能比得上的，還沒等圓葉在湖麵上打出幾個水漂，土箭已經來到了近前。

  當然，土箭的擊中目標其實並不是圓葉，而是緊貼圓葉的湖麵。土箭力道太強，若是直接射中圓葉隻怕會把圓葉擊得粉碎，規則中毀壞圓葉者直接判負，小白當然記得很清楚。

  見此情形，原本心中已經認輸的方山突然雙眼一亮，想起了自己製定的規則，“既然無法阻止，還不如添油加火……”

  他念頭剛一生起，手上動作已經施展了出來。

  道盡玄功，融合風、水之勢！

  驀地，無窮的壓力自天地之間向方山壓迫而來，猶如神仙搬來一座大山壓在了他的身上。方山悶哼一聲，手上動作變得沉重而緩慢，原本直立的脊背也在龐大的壓力緩緩彎曲了起來。

  一直注意著方山的小白見原本神態自若的方山突然漲紅了臉龐，額頭青筋暴起，一時沒明白方山要使出什麽強力的招式，隻能暗暗聚集起體內剩餘不多的真氣以作防備。

  方山隻覺得一股撕裂般的痛楚自全身經脈之中傳來，那是因為道盡玄功超負荷運轉帶來的傷痛。他心中暗驚：“沒想到壓力這麽強，是因為此地有其它玄妙嗎？”

  同時融合兩種“勢”的壓力。

  道盡玄功可以讓方山把己身之勢融入天地萬物之勢，而究其根本，其實更偏向於“借勢”，而非“取勢”。這也有一部分道盡玄功還未徹底修煉成功的原因，以未圓滿的功法運功自然無法做到處處如意。

  兩年來，方山的道盡玄功進步了一大截，不僅借勢之時無需消耗真氣，更是擁有了化身天地之中的神秘第六感，玄妙非凡。而對自身功法知根知底的方山同時也知道，自己可以以自身為媒介來連接多種不同的勢。

  隻是這與單純的借勢全然不同，方山不再愜意地躲在勢內，而是要把自己當作兩種勢的紐帶與容器，化解兩種勢融合時的排斥力，以自己的修為承受天地之力。

  天地之勢可並不全如風與火一般契合，比如說現在方山融合的風與水之勢，它們並無多少相融洽之處，基本全靠方山牽引才能相互靠近。運轉道盡玄功的方山就像是兩隻手一左一右拉著兩隻瘋狂地野獸的韁繩，不僅需要運功安撫住野獸不轉身咬死自己，還要把它們的力量引導向同一處。

  若不是他功力深厚，真氣修為驚世駭俗，隻怕在第一時間就被撕扯成兩半了。

  不過，道盡玄功本就是方山從無到有創造出的功法，身為創造者的他對此玄功知根知底，當然也知道自己如果融合風水之勢要麵臨多少壓力。

  他多少判斷地出來。

  因為漩渦與龍卷風的關係，此時湖麵上的風與水勢本就有了幾分融合的跡象，留有一絲契機，此時以道盡玄功融合兩種勢多少都會簡單一些。

  可誰知事實與他判斷的截然相反，他怎麽也沒想到當他融合風水兩勢之時會承受遠大於想象中的壓力，甚至超過了預想中正常狀況下的壓力。

  隱隱地，方山的第六感告訴他這一切的原因是此處天地與尋常地方不同。

  不過在令人窒息的壓力下，方山沒辦法思考太多，也不想去理會什麽多餘的事情。他憑借著自身深厚的修為硬生生抵抗住了所有的壓力，以道盡玄功把風與水勢融合在了一起。

  當兩種勢相融合的那一瞬間，此方天地的靈氣為之一滯。

  這一瞬間，就連一旁的小白也察覺到了方山身上的異樣。在她眼中，原本隻有常人一半身體的方山身上突然膨脹起一股如山如嶽的氣勢，讓身處方山近前的她不由得生出了一種仰望對方的渺小之感。

  隻是注視著方山，小白便被他的氣勢所攝，隻覺得呼吸困難，胸口隱隱發悶。

  “好強的氣勢！”小白心中驚訝，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方山，發現整片天地的靈氣似乎都變得井然有序了起來，而這一切的源頭，所有氣勢所誕生的中心，正是單手撐地而立的方山。

  “這是什麽？”

  小白全然無法理解方山身上發生了什麽，她感知不到方山身上有真氣流動，更不會想到有人可以牽引天地之勢，自雲華天宮中學到的知識此時全然無用。

  “這不是武功，那又是什麽？難道他真的和我一樣，天生就擁有某種超越常人的未知力量嗎？”

  被方山的氣勢所攝，可小白的雙眸之中卻異彩連連，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欣喜與開心。

  “他果然與我是同一類人！”

  小白終於認定了心中原本不確信的念頭。

  當她第一次與方山見麵的時候，她就發現方山的體內擁有某種與自己類似的力量，隻是這種感應太弱太弱，而且時斷時連，讓她無法認定。

  天性冷漠的她可以在與方山初次見麵時坐下來與方山聊天，可以無視雲華仙子的任務擅作主張地與方山同行進入劍門，甚至對他透露出善意，其實都是因為這種力量。

  【自己也有同類，自己不是孤獨的。】

  僅僅是這樣的想法，就已經讓小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開心，都要感覺到充實。

  方山並不知道小白已經徹底把自己當成了同伴。對於隻能以善意和惡意來分辨他人的方山來說，隻要對自己表露善意那就是好人，對自己表露惡意那就是壞人。

  師父曾經對他說過，要和好人做朋友，離壞人遠一點。

  在方山心中，小白就是一個很奇怪的也很厲害的好人，僅此而已。

  而終於把風勢和水勢融合在一起的方山也全然沒有理會一旁的小白，因為隻是這不超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之內，小白利用龍卷風射出的土箭已經迫近圓葉了。

  方山平伸出右手，就像是推動萬斤巨石一般艱難的向前推出一掌。

  霎時間，風卷浪起。

  原本瘋狂旋轉的龍卷風與漩渦就像是被憑空抽取了五分力量一樣，旋轉的速度突然變得緩慢了下來。於此同時，一股無形的暗潮自湖麵之下閃電般擴散了出去，幾乎在眨眼之間便走出了百丈之外，來到了圓葉之前。

  圓葉打出的水漂在湖麵上蕩漾起道道波紋，卻被湧動而來的暗潮瞬間抹平。

  土箭破空，已經距離圓葉不過半臂距離。突然，一道斜方向射來的水箭勢不可擋地衝出，瞬間超越了土箭向圓葉射去。

  是小白最開始射出的水箭！

  方山借用風水雙勢的力量抽取龍卷風和漩渦的力道，又通過暗潮把這股力量注入了原本脫離了軌跡的水箭之中。風水雙勢的力量撥正了水箭的軌跡，並給予了它更強勢的速度。

  柔軟的水箭可無法擊毀泥土凝結成的土箭，可它剩餘的力道足以毀滅脆弱的圓葉！

  “我贏了！贏的人是我！”方山的麵色由陰轉晴，就要大笑出聲。

  方山剛才並沒有向水箭之中添加自己的真氣，當風水雙勢的力量推動水箭超越土箭時就已經消耗完畢了，而剩下的維持水箭保持形狀的真氣全部都是小白最開始灌注的真氣！

  也就是說，毀滅圓葉的是小白的真氣！

  兩寸……

  一寸……

  半指……！

  水箭逐步迫近，方山的嘴角就要翹起勝利的笑容。

  誰知，異變陡生！

  就在水箭即將射中圓葉的瞬間，另一支水箭自湖麵之下突然衝出，不偏不倚地正好擊中了剛剛落到湖麵上的圓葉！

  這一道水箭力道柔和，在射中圓葉之後直接潰散，隻是剩餘的力量推動著圓葉衝上天空，正好躲避開了隨之而來的水箭的攻擊。

  圓葉之上屬於方山的真氣被擊散，原本充盈的葉片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了下來，隨風飄落。

  而直到這時，泥土之箭才終於落入湖麵之下，發出“撲通”的聲響。

  龍卷呼嘯之聲漸息，水浪拍打的嘩嘩水聲也沉入了水底。方山呆呆地站立在原地，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他努力地回想著剛才的比試中所有的細節，把所有的畫麵在腦中緩慢地播放了數遍，努力地尋找著小白的出手時機。

  然而他什麽也沒有找到。

  良久，直到自覺的小家夥再次從湖中找到圓葉，又一蹦一跳地跑了回來，把圓葉遞給了小白。

  方山看向小白，終於開口，不解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出的手？為什麽我沒有發現隱藏在湖裏的第二支水箭？”

  小白笑嘻嘻地摸了摸小家夥的小腦袋，模棱兩可地回道：“該出手的時候出得手呀～”

  她看見方山皺眉，顯然自己的回答並沒有讓對方滿意，於是又補了一句，“遊戲策略……嗯～或者說戰術這種東西，最基本的便是虛虛實實，真假相互掩蓋。”

  “第一手是假動作，隱藏在後麵的才是真正的殺招。”

  “如果願意地話，也可以把佯攻當作殺招，主次顛倒。甚至浪費兩手當作伏筆……”

  “總之，如果可以靈活運用戰術，哪怕是最基本最簡單的策略也能在任何戰鬥中起到決定勝負的關鍵一手。”

  聽著小白的話，方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她剛才的幾次出手。

  第一次她在水下凝結出了真氣團，第二次把真氣團凝結成了水箭，第三次則是凝結飛魚來攻擊自己，第四次利用自己製造的龍卷風凝結出了土箭……

  “第一手是假動作，第二手才是殺招……”方山嘴裏重複著小白的話，心中猜測。

  如果一開始小白的殺招就是隱藏在水中的第二支水箭，那麽她之後凝結的土箭就完全是虛招了，這樣想來她故意利用龍卷風的風力來當作發射土箭的弓弦，不惜與自己硬拚真氣，其實都是為了把自己的注意力吸引到上方，從而忽略掉湖麵之下的隱藏攻擊嗎？

  也就是說，第二支水箭是她在這之前凝結出的嗎？

  是在她使出飛魚功法的時候？

  還是在自己被飛魚擊倒後沒有第一時間感知她的時候？

  不，不對，如果小白真的可以在攻擊的時候同時釋放另外的攻擊，她的真氣修為就絕對不止如此。方山可以確認小白絕對沒有隱藏修為，她的真氣修為是真的“很弱”……

  她沒可能有餘力同時使出兩招……

  “果然還是一開始就已經出手了才對，”方山心中確認，又怎麽也想不明白，小白到底是怎麽躲避開自己的感知的？

  他之前確實透露過道盡玄功的感知能力，想來小白也應該算計到了這一點，可是他敢透露自己能力的原因之一就是認為別人無法破解自己的感知力，就算讓他人知道了也無所謂。

  小白確實厲害，可是她連自己的道盡玄功都無法理解，到現在還以為自己使的是什麽“操紙術”的武功，又怎麽可能正確地應對自己的感知呢！

  “難道她還隱藏著什麽厲害的招式？”方山心想小白既然是五龍大宗之一雲華天宮的人，恐怕還是掌握著什麽超凡的武功才對。就像是小白認為平平無奇的先天真氣一樣，五龍大宗之人棄之如敝的武功在其它門派之中都是接觸不到的神秘領域。

  方山所在的風火脈更是底層中的底層，自然也想象不到神秘的五龍大宗會有怎樣的底蘊。

  想到這裏，方山也隻能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失敗。輸了兩場，還剩下最後一次機會。

  他本以為自己能試探出小白的底牌，沒想到越是探尋反而越發覺得小白深不可測。他在心中暗暗決定，“既然如此，我必須要拿出真本事了，就用那個絕招！”

  這兩年方山也不是一直在修煉道盡玄功，因為機緣巧合，他還修煉出了道盡玄功一式絕技，此招強大無比，隻是在實戰中用出來略有瑕疵。

  可是現在是遊戲，那就沒有什麽顧慮了！

  另一邊，小白看了眼目光堅定的方山，心中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正所謂兵不厭詐，剛才小白對方山所說的話其實全都是誤導！

  她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