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躺在地上假裝昏迷的朱簡又怎麽能躲開小白這位化境內功高手的偷襲。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動作，就連慘叫也沒有，就這樣口吐鮮血失去了性命。

  小白的出手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等到鬆子仁看到朱簡死去的模樣後才麵色大變。

  他急忙衝上前去拿出兩顆丹藥喂在了朱簡口中，又按住他的丹田要穴渡過重重真氣化解藥力。可是他的努力終究是白費，就算他的丹藥再怎麽強力也拯救不了一個心髒被打碎的必死之人。

  鬆子仁看著朱簡慘烈的死狀，臉色鐵青。他怒視向小白，痛喝道：“你這女子怎麽這樣狠毒！他不過是一個實力低微的劍門弟子罷了，何須如此！”

  麵對道士的怒喝，小白反駁道：“我可是在遵守約定，保守秘密！”

  她那天真無邪的臉上還帶著些許調皮的神態，那模樣根本不像是殺了一個人，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她從來都沒有把那個名為朱簡的人當成是曾經與自己一同乘坐於巨鷹之上的同伴。

  周清看著眼前的小白，從心底裏生出了一陣陣寒意。

  他的腦中再次浮現出了那個手持水果刀的白衣少女。她的眼神似乎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當她用雲水袖擊穿了八個人的胸膛時，當她用水果刀劃過自己的喉嚨時，她的神情都是那樣的，

  自然。

  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就像是拍死叮咬自己的蚊蟲一樣自然。

  看著小白理所當然的神態，鬆子仁額頭青筋直冒。可是理智的他卻生生把心頭的怒火壓了下去，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打破剛剛與少女立下的約定。

  心頭的怒火無處發泄，最終化作了無限的愧疚。

  剛才的形勢太過嚴峻了，自己還是不夠冷靜，沒有考慮到全部。如果能在約定之前叫醒自作聰明裝暈的朱簡，那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小白揉了揉肩膀，似乎有些累了。她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幾人說道：“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動身去劍門主山吧，再晚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

  少女看向方山，卻發現方山對自己露出了些許厭惡的眼神。

  “你不該殺他的……”方山對少女說到。

  小白呆了呆，她沒有想到方山會說出這樣的話。本來一無所謂的她對方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仿佛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樣，

  “你為什麽這麽說？”

  “不不不……”小白心中的某種認知被方山的這句話打破了。她不願意接受這一點，急忙否認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是那種願意為他人著想的人！你不是！”

  方山直視著少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在我眼中，你我的生命與死去的他並無區別。”

  “所以？”小白輕笑著，向方山嘲弄道，“你認為我們應該保護【同類】嗎？”

  方山從少女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可悲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知道那是少女在為自己而感到可悲。

  方山心裏的某種東西被觸動了一下。他的目光下意識離開了少女的視線，低聲說道：“我討厭有人死。”

  方山討厭有人死，這不是來源於他的經曆，而是自心底裏深處流出的最真摯的感情。

  擁有道盡玄功的方山獲得了超越所有人類的感知能力，與此同時，他也獲得了超越所有人的自我感知能力。

  他比所有人都更能真切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他人的存在。

  那種突如而來的不真實感，感覺整個世界都是虛假的，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本身存在的感覺……

  方山永遠都不會有那種感覺！因為在他的感知中自己與他人的存在無比的清晰！

  道盡玄功可以感知天地萬物之勢，自然也能感知到方山自己與他人的勢。而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存在與他人的存在並沒有什麽不同。

  自己的勢從來沒有比他人的勢更特別。

  所以當方山感知到朱簡的勢在自己麵前消散之時，他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了身為【同類】的悲哀。

  那種感覺就像是親眼看著自己死去一樣。

  怎麽能令人不討厭呢……

  方山看著小白，這樣對她說道：“不要再這麽做了……”

  小白看著方山低落的臉龐，沒有再說出什麽。

  ……

  或許是不願意與小白同行，又或許是為了別的事情，鬆子仁沒有與眾人同行回去劍門，而是找了個理由獨自離開了。

  周清看著自己師尊遠去的身影，猜測他應該是去找那個隱身之人了。

  他看向自己身邊突然變得沉默不語的方山與同樣不再活潑的小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在這個時候，一直趴在他頭頂的小家夥再次拔下了他的一根頭發。

  周清痛得呲牙咧嘴，向自己大師兄投去了求助的眼神。那可憐的神色就像是再說：“大師兄，你再讓它這麽拔下去，師弟我可就要成禿頭了！”

  然而方山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周清求助的眼神，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

  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求助無果，周清也欲哭無淚。

  他不敢對自己大師兄的寵物無禮，隻好一邊忍著斷發之痛一邊按照鬆子仁的吩咐對小白解釋起了關於此次劍門內亂和襲擊雲華天宮的真相。

  小白隻是聽了一半就打著哈欠打斷了周清的話，“好無聊的故事，你還是說說我們要怎麽秘密進入劍門主山吧。”

  “你有什麽好方法可以躲過巡邏嗎？”

  周清搖頭道：“劍門其實並沒有巡山的守衛。”

  “怎麽說呢，劍門的主山可能比你們想象得更複雜一些。”

  路上，周清慢慢地向兩人解釋起了劍門主山的地形。

  劍門主山其實並不是一座山峰，而是在一處山穀之內。山穀地處凹陷之地，其四周分別有八座或大或小的山峰包圍守護著。

  這八座山峰相互連接在一起，隻有一個不算缺口的缺口還能勉強讓人通行。

  也就是說，劍門隻需要守住這一道出入口就足以守衛主山。

  “那我們要怎麽進去？”小白向周清問道，“難道你可以讓守門的人偷偷放我們進去而不為其他人所知？”

  “謝謝你這樣高看我，可惜的是我本人在劍門之中的地位卑微至極，別說暗中通知守衛放行，就連我自己要離開主山都要通過重重關卡。”周清道看了眼方山道，“畢竟我可是背叛了自己宗門投靠劍門的‘叛徒’。”

  他向小白解釋道：“我們現在要去的是一處隻有我和師尊兩個人知道的秘道。”

  “這條秘道直通劍門內外，隱蔽至極，我就是借著這條秘道才能偷偷出來與敬元超他們匯合的。”

  交談之中，三人速度不減，終於在太陽快要落下之前來到了周清所說的秘道之處。

  這裏原來是一處天然的溶洞。隻是三人走進溶洞不過幾步就到了頭，沒路可走了。

  周清指著溶洞中間一處不算大的水窪說道：“這處水窪下麵有一條通道，我們隻需要閉氣入水，順著通道潛行不過百米就能上岸。之後在山腹之中前行一段，就可以進入劍門之內了。”

  小白點頭，嘖嘖稱奇道：“真虧你們能發現這種通道。”

  活潑的少女抬手卷起了自己的頭發，把柔順的長發在頭上盤了起來。然後想也不想就直接跳進了水窪之中！

  那水窪看著不深，卻輕易地吞下了少女，濺起片片水花。

  周清也沒想到小白這個幹脆，於是伸手從自己頭頂拿下了已經安靜下來的小家夥，遞給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方山。

  “那，大師兄，我先下去了。”

  等到方山同意，周清這才跳了下去。

  看著濺起的水花灑在了自己腳邊，方山雙手捧著小家夥舉起到了自己身前。

  “嚇？”小家夥輕輕叫了一聲，又歪了歪頭，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摸了摸方山的臉龐。

  “我沒事，就是覺得有些心煩……”方山向小家夥回道。

  他有些泄氣地對小家夥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修煉了這麽長時間還是沒有天下無敵。”

  “這才剛出關不到一天的時間，已經遇到了三個打不過的對手。那豈不是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與我一樣強的人……”

  他低聲向小家夥說著：“如果劍門裏有很多這樣的人，那我要怎麽報仇啊……”

  方山心中生出了一種無力感，因為他想到自己被劍門裏許多像是鬆子仁一樣的高手圍困住。那種情況下哪怕是他也毫無辦法，隻能逃跑。

  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為什麽還要進入劍門呢？

  與方山精神相通的小家夥感受到了方山心中的失落，它從方山都手中跳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方山的腦袋上。

  “嚇！”

  （沒關係，我最擅長逃跑了，到時候我教你怎麽跑！）

  小家夥伸出小爪子拍了拍方山的腦袋，

  （我會和你一起逃跑的）

  “嚇！”

  見方山的心情沒有好轉，小家夥從自己的前胸之中拿出一塊小石頭，遞給了方山。

  方山接過小家夥的石頭，發現這是一塊五角星一樣的石頭，既圓潤又好看。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塊石頭是粉紅色的！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對小家夥說道：“你以前沒有這個啊，這是你這兩年找到的嗎？”

  “嚇！”小家夥神氣地點了點頭，一副了不得的模樣。

  “還是你厲害！”方山毫不吝嗇地向它誇獎著。

  “嚇！（我把它送給你了！）”

  “真的！那太好了！”方山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小肚子，開心的笑了起來。與小家夥在一起的時候，小家夥收集漂亮石頭的喜好也影響到了方山。他曾經對小家夥說過自己要找一塊粉紅色的石頭，因為他最喜歡粉紅色。

  沒想到小家夥真的做到了。

  方山細心地把五角星石頭放在了懷裏，牢牢地護住，心情大好。

  他對小家夥說道：“好，你要閉住氣奧，我們要下去了！”

  小家夥連忙用自己的小爪子捂住了嘴巴。

  方山猛吸一口氣，撲通一聲跳進了麵前的水窪之中。

  等到方山跳進之後才發現水下的空間出奇地大，而之前跳下來的小白和周清正在水中等著自己。

  見方山下來，周清伸出手對兩人比劃了一下，示意跟上自己，然後遊在了前方。

  三人在水下遊動著，緩緩前進。真氣灌注雙目可以讓他們在水下視物，隻需要一絲光線就能看清所有。

  在周清的帶路下，他們遊下了大概三十米深後，又轉身進入了一條狹窄的通道。

  這條在水下的通道太小，隻能容下一人前行。周清率先進去，小白緊隨其後，方山在最後。

  進入通道之後，三人的視野猛地下降了一大截。方山不適應黑暗，於是便運轉道盡玄功轉換到了以勢感知的狀態。

  在這種感知狀態下，方山發現，自己身邊的石壁之上盡是些刀劍留下的痕跡。他伸手觸摸，感覺到這些痕跡還留有些許鋒銳，知道留下這些痕跡的時間並不長。

  “這個通道，是用刀劍砍出來的？”方山心中疑惑萬分，心想這難道是鬆子仁做的？

  “沒想到他年紀這麽大了還能有這樣的精力！”

  在如此之深的水下，哪怕是化境的內功高手都需要分心運轉真氣來抵禦水壓，同時還需要轉化成內息。

  雙重負擔之下，幾乎不可能同時運行功法來恢複真氣。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出劍來斬碎岩石，簡直是難上加難。方山知道鬆子仁出劍的威力，心中計算著他估計隻能揮出二三十劍就需要返回岸上呼吸換氣。

  而這整段通道足足有百米之遠，又豈是數百劍數千劍就能擊穿的。

  這可是一件想想就覺得駭然的大工程。

  想明白後，方山對鬆子仁不禁生出了一股油然的敬佩之意。

  他到底挖了多久啊……

  整座通道是一個上坡，等到三人遊出通道後，他們已經再次上升到了下來時的高度。

  “呼！”

  等到再次衝出水麵的時候，方山發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片熟悉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