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哢……”

  晃動的巨樹不斷傳來纖維被撕裂的哀嚎，可方山身上爆發的真氣竟是越來越強，越來越盛了。

  “喝啊！！！……”

  方山仰天大喝，真氣如蟒，圍繞著他的周身盤旋了一圈又一圈。

  周清隻聽見“哢嚓”一聲巨響，被自己用融金纏繞的巨樹竟然被方山就這樣連根扯斷了！！！

  “哢嚓，哢嚓，……”

  一根，兩根……

  被綁住的巨樹紛紛斷裂，倒下，前赴後繼，到最後，竟然隻有最開始的那顆巨樹還能屹立不倒，隻是融金之線終於到了極限，發出“崩”的一聲巨響，崩斷了！

  “轟隆隆……哢嚓……”

  被扯斷的樹木紛紛倒下，不斷發出樹枝折斷的聲響，等到塵埃落定，方山兩人周圍的巨樹已經全部橫斜著倒在了地上。

  樹冠散開，露出了被遮蔽的太陽，剛過正午的陽光斜照在方山半截身上，投出了更短的影子。

  “撲通”

  周清終於鬆開雙手，卻隻覺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像是嚇傻了一樣看著麵前的方山，顫顫巍巍地說著，

  “妖怪，妖怪，你會妖法，妖法，這是妖法，不是真的……”

  方山聽到周清的話，冷聲說道：“你之前不是說我是鬼嗎？怎麽又變成妖怪了？”

  “之前？什麽之前……”周清大腦一片空白地回著方山的話。

  ……

  等到太陽再次下移了半分，方山終於找到了一條滿意的小河。他提起手上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周清一把把他的頭按在了水裏。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沒有準備的周清嗆了一大口，情急之下猛吞了一大口水。

  方山覺得差不多了，才把周清再次提了起來，向他問道：“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咳咳，什麽？想起來什麽？咳咳……”周清痛苦地咳嗦著。

  方山手上一沉，再次把他按在了水裏。

  “咕嚕咕嚕，……”

  “想起來了嗎？”

  “咳咳，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咕嚕咕嚕……”

  “現在想起來了嗎？”

  “你要是想殺了我就痛快點，士可殺不……咕嚕咕嚕……”

  “想明白了沒有？”

  “大哥，親哥，我真不知道你什麽意思，……咕嚕咕嚕……”

  “……”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好了，好了，我想起來了……”周清大聲呼喊著。

  方山問道：“你想起來什麽了？”

  周清的嘴角不自覺地扯動了一下，鬼才知道應該想起來什麽！！！

  “哼！油滑的家夥！”方山冷哼一聲，再次把他按在了水裏。

  如此循環數次之後，方山見周清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了，自己曾經被他拋入河中灌水的氣也撒得差不多了，才終於放過了他。

  通過河流水麵的倒影，方山也終於知道為什麽周清認不出自己了。剛剛二十餘歲的他正是變化最快的時候，再加上他功力越深帶動身體發生變化，相貌也有改變。

  兩年前周清隻見過自己一麵，又怎麽能記得清自己的相貌，再加上自己在他人印象裏應該死了，所以他認不出自己。

  方山見自己披頭散發的模樣，翻了翻身上的衣服，從褶皺裏找到了剛才用真氣崩斷的一截融金絲線。他拉著鬢角的頭發，用融金線在腦後紮了個結，露出了自己的麵目。

  再次用手指捋了捋額頭的頭發，方山拉起來周清問道：“這下看清楚我是誰了吧？兩年前雖然隻見過一麵，不過我們彼此印象應該還是挺深刻的……”

  周清眨了眨眼睛，看著麵前人的麵容，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兩年前？”

  “兩年前……”周清念叨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灌水讓他開了竅，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指著方山大喊道：“你該不會是方山師兄吧！”

  “……”

  “真的是方山大師兄！”周清蹭得一下從地上竄了起來，“我的天啊，你沒死啊！不對啊，你不是隻剩一顆頭了嗎？！！”

  “……蹲下，我不想抬頭看著你！”方山不爽道。

  這世界上就沒幾個人能接受死人複生的事實，更別提還是曾經親手下葬的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方山隻是看著周清眼中的呆滯與震驚就能明白他心中的疑惑，所以他隻好等著對方花時間慢慢接受現實。

  知道周清終於確認自己不是出現了幻覺，更不是中了什麽妖術之後，方山才慢慢與他談起了有關自己的事情。

  慢慢冷靜下來的周清聽著方山的話，隻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聽路邊小孩子胡亂編造的仙怪故事。可故事的主人公就在自己眼前，讓他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也終於慢慢接受了這不可思議的現實。

  隻是他終究無法理解方山的身體，心裏不禁誕生了一個念頭，“我這大師兄該不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妖怪吧？”

  方山簡略說完了自己的事，見周清終於正常了，才向他問道：“風火脈裏的師兄弟，和師父，怎麽樣了？”

  周清聽言呼吸突然一滯，低聲回道：“師兄弟有的被廢了修為成了凡人，有的在我的勸說下改投了劍門。師父，去世了。”

  周清的語氣有些沉重，方山一時間也沒有聽出他的這幾句話中埋藏了多少。他可不是個會分辨人言的精明人，隻是能聽懂話語最表麵的意思罷了。

  “師父死了啊，本來還抱有一絲期待的……”方山輕輕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浮現起了那個胖胖的師父曾經對自己的教誨。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想起這些了，心中的悲傷也比想象中輕了許多。

  方山慢慢呼吸了幾口氣，就已經平複了自己的心情，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之中多了一絲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搖的堅定。

  他緩緩開口，對周清說道：“你曾經說過背叛風火脈是為了保護更多師兄弟的性命，這一點你做到了嗎？”

  “當然！”周清直視向方山的眼睛，問心無愧地說道，“師兄弟們在劍門之中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用這條性命向你保證！”

  方山點頭道：“那就好，我相信你。”

  沒有人會對一個死人說謊話，當初周清願意對他的腦袋傾訴，讓方山知道了周清的心意。

  方山又道：“我記得你說過你也選了一條路向劍門複仇是吧？讓我猜一下，該不會是隱藏在劍門之中臥薪嚐膽以求機會吧？”

  周清咬了咬牙，目光有些捉摸不定，但還是回道：“是！”

  方山點頭，卻語出驚人：“那你就先放棄自己的計劃吧！”

  “啊？為什麽？大師兄你不想報仇了？”周清微微一愣，疑惑不解地問道。

  方山搖頭，堅定地說道：“當然要報仇！不過是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我要自己一個人來，你幫不上我，反而有可能會拖累我，所以就先什麽都不做就好了！”

  “不過你放心，到時候我也會給你報仇的機會，不會讓你在一旁幹看著的！”

  周清看著方山自信滿滿的樣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周清可能理都不想理，可是這樣話從一個死而複生的神奇大師兄口中說出來似乎變得合情合理了許多，讓人不由自主地選擇去相信他。

  周清隻覺得心頭猛地一鬆，有一種塌下來的天被方山頂住的輕鬆感，就連嘴角也不由得抬起了三分。

  他開口問道：“那，大師兄想怎麽做？我能做什麽，就是什麽小事都可以，我可以給你跑腿，什麽都能做！”

  方山輕笑著，自信地說道：“不用那麽麻煩！你剛才已經看見我的功力了吧！告訴你吧，現在我的修為已經天下無敵了！”

  “隻要我認真起來，這天下間沒有人是我的對手！所以我隻需要趕到劍門，抓住他們的門主打上一頓，讓他交出劍五和劍十一他們就好了！”

  “到時候你來殺劍五，我殺劍十一，用他們的鮮血祭奠師父他老人家！”

  方山高談闊論著，眉飛色舞，那模樣仿佛自己已經手刃了仇人，神氣無比。

  而聽到方山的話之後，周清的嘴角卻抽搐了起來，“大，大師兄，你在跟我開玩笑是吧……”

  “你這叫什麽話！報仇怎麽能是開玩笑呢！”

  “……”周清隻覺得胸口猛地一沉，比之前更加沉重的壓力鋪天蓋地地壓在了他的心頭，直讓他喘不過氣來。

  此時此刻，語言已經無法形容他的心情，隻是一股從心底裏生出的悲傷默默升上了心頭。

  “靠譜”的大師兄方山見周清不說話，還以為他也在為能大仇得報而激動，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道：“師弟，你年紀雖然比我大，但是天賦實在不怎麽樣，修為太低了。”

  “這樣，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平了劍門再去找你。放心，絕對會把劍五的人頭給你留著的！”

  周清張了張嘴，隻覺得口中盡是苦澀，隻好扁著嘴回道：“謝謝大師兄……”

  “不用謝，不用謝……”

  “不用謝個屁啊！”周清終於忍不住了，“大師兄你能不能認真一點？！人家沒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啊！”方山奇怪的看著周清，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生氣了。

  “你！”周清氣結，指著方山說不出話來。

  “什麽？”方山不明所以，他想不明白為什麽知道可以報仇了，自己這位師弟反而生氣了？

  這師弟有毛病吧！

  不再同一個頻道的兩人是無法理解對方的。周清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先人總是說不要與無知的人爭吵了。

  看著方山那自信的模樣，他就差不多明白了自己這位大師兄的想法，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說服方山讓他相信自己不是天下無敵的，因為方山那短淺的見識讓他的世界狹小到找不到與之對立的思想。

  於是他肯定萬分相信自己是正確的！

  這樣的人誰也無法說服他，就連聖人都不可能！

  就在周清不知道要怎麽與方山講清的時候，方山突然皺了皺眉，因為他聽到了一聲陌生而又熟悉的啼叫聲。

  方山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自己的耳朵剛才還受過傷，眼睛也是剛剛才恢複視覺。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再次確認之後，才終於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是那隻臭鷹的叫聲！！！

  方山立刻回想起了自己曾經被抓著腦袋塞在鳥蛋下麵的屈辱，頓時怒氣從生，“臭鳥，別以為我忘了！”

  他猛地起身，雙手撐地從地上起來了。周清不明所以，還問道：“大師兄？怎麽了？”

  而這時方山突然覺得脖子處一癢，原來是懷中被震暈的小家夥終於醒過來了。

  “嚇？”小家夥爬上方山的鎖骨，又一把拉住方山臉龐一側垂下的幾縷頭發爬上了他的腦袋。

  小家夥踩在方山的頭頂上，氣急敗壞的對著對麵的周清做了個鬼臉，生氣地叫著，

  “嚇！（方山替我打他！）”

  方山通過美人心經的真氣精神感應知道了小家夥的意思，於是對他回道：“之後再打，我聽見那隻臭鷹的叫聲了，我要去抓住它！”

  “嚇？（臭鷹？它在哪？）”

  “在，左邊！”方山靈活地使用著道盡玄功的氣勢感知方法，拉伸著自己的感知範圍，以一條直線的路徑終於找到了巨鷹的蹤跡。

  “嚇！（快速追！）”小家夥抓著方山的頭發不住的跳躍著，催促著方山趕快行動。它不止一次的聽方山說過那隻老鷹的事，對它欺負自己朋友的作為自然極為氣憤！

  “好！”方山鼓動真氣縱身躍起，於樹木之間飛躍而去。

  周清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不明白那隻突然跑出來的白鬆鼠是什麽，更聽不懂小家夥的話，隻知道方山好像是去找什麽老鷹。

  “老鷹……”周清的腦中浮現出了一絲不妙的感覺，“該不會是劍十三的那隻老鷹吧……”

  “不會吧……”

  “等一下！大師兄等等我！”周清高呼著，連忙施展出萬裏獨行的輕功追了上去。

  ……

  高空中，巨鷹的一隻翅膀耷拉著，鮮血止不住地噴灑下來，可它還是努力地保持著身形，不敢把後背的人翻轉下去。

  它中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