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五一直站在山路間，等著劍十一出現。

  在他的身邊，站著劍門的一眾弟子與一直彎著腰的風火脈叛徒。

  晌午的太陽最是毒辣，不過在小青山這裏，周圍都有高大的山脈阻擋太陽光，倒是沒有那麽難受。

  等到頭頂的太陽傾斜了幾分，眾人便看見在那山間道路上出現了一道青衣人影。

  “哈哈哈哈……”劍五仰天大笑，“我師弟之姿天下絕無二人！”

  “師兄你可別取笑我了！”劍十一腳踏青葉縱身飛到劍五麵前，苦笑道，“我資質不過平平，尚且比不得小師妹，有哪敢與天下人比較……”

  “資質不需要太高，夠用就行了！”劍五直視著劍十一的眼睛說道，“看著你，我的心中不知為何總能產生這樣一種想法，”

  “師弟你終將成為人中之龍，傲遊天際！”

  劍十一直視著劍五的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一旁的風火脈叛徒則眼珠子直轉，急忙拍馬屁道：“劍十一師兄有天龍之相，自當有八方神靈相助，將來必定遨遊天際，遇風雨成龍啊！”

  他的話明顯還沒有說完，劍十一卻聽不下去了，連忙抬手阻止道：“夠了夠了，你把我捧這麽高，是想把我摔死不成。”

  “不敢，不敢……”風火脈叛徒低聲哈腰，連忙賠笑。

  “師兄，我已經把那風火脈大弟子斬首了，這是他的頭。”劍十一提著方山髒兮兮的頭發，示意給劍五看。

  劍五看了一眼，嗤笑一聲：“這人可真是太不愛幹淨了，就剩個頭都這麽難聞，都反而沒什麽血腥味了。”

  聽到劍五的話，劍十一也想起了剛才方山死去時的場景。當時他把方山的頭從身體上割了下來，傷口上卻並沒有噴湧出鮮血，就連滾落到地上的頭也不見半點紅色。

  而他的身體則更是奇怪，在腦袋離體之後，原本自己灌注了真氣都刺不破的石頭竟然直接碎裂成了砂石，隨風飄散。

  想畢，他要開口，卻被一旁的風火脈叛徒搶先了一步。那叛徒直接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方山的頭，滿臉堆著笑對他說道：“這麽髒的死人頭怎麽能讓師兄你拿著呢，那豈不是髒了師兄的手，還是讓我來拿著吧。”

  “也是，”這時劍五也對那叛徒說道，“他也算是你大師兄，你找個地方把他葬了去吧。”

  “謝謝師兄，謝謝師兄！”叛徒接過頭顱，彎著腰便向山下走去了。

  遠遠地，劍五還看見他還在向自己行禮。

  “其實，這人雖然愛拍馬屁，看起來是個馬屁精，但是做事考慮極為周到，當作手下，用起來倒是順手。”劍五對劍十一說道。

  “若師兄喜歡，等摸清底細，收作手下便是……”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開了。

  ……

  這邊，風火脈叛徒直到看不見劍五等人了，才直起身子，忍不住“唉吆”了一聲，“沒想到就連當孫子也這麽難，唉……”

  他提著方山的頭，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山路狹窄之處，等到七拐八拐之後，竟然又繞了回來，再次回到了後山之處。

  叛徒並不是從小生活在小青山上的，所以對山路也不算熟悉，這才走了許多彎路。

  他跳過一塊岩石，發現自己好像又走錯了，竟然來到了一片湍急的山間小河邊。

  搖了搖頭，叛徒一屁股坐在了腳下的大岩石上。他提著方山的腦袋，擺正了他的臉，對他說道，

  “我的好師兄啊，我想來想去，可能最適合你下葬的地方就是你閉關了差不多一輩子的後山了。”

  “說實話我基本上沒見過你，隻是遠遠的看見過。聽說你沉迷練功，對外事不聞不問，也沒有什麽朋友。如今身首異處，死得也太淒涼了！”

  “誰叫我是你師弟呢，就讓我幫你走完這最後一程吧。”

  他自言自語地說完，又放下頭顱，看著腳下的流水，語氣沉重了起來，

  “我曾經跟師父說過，劍門如日中天，野心勃勃，終將侵吞所有小門小派，一統群山。”

  “可是師父不信。”

  “師兄啊，我背叛師門，實則為了救下更多的師弟師妹。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最好不過了，如果要是開戰，我風火脈恐怕會血流成河，滿門俱滅啊。”

  驀然，有一道疑問之聲響起，“原來如此，你想的倒是多。”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周清……”叛徒周清沉浸在沉痛之中，腦子沒有反應過來，順口回了一句。

  不過下一秒他就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是誰？誰在跟我說話？！”

  周清四處張望，提起了真氣灌注到耳朵裏，想要聽出些什麽風吹草動，可是卻發現隻有湍湍水流之聲，不見他物。

  “你抓著我頭發，還問我是誰？！”

  周清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提起手上的頭顱看去。

  頓時，他的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原來，原本閉著眼睛已經死去的方山此刻正緊緊地盯著他，嘴巴一張一合地對他說道，

  “如果你所說是真，那我就暫且原諒你了。”

  “媽呀，鬼啊！”

  周清親眼看見方山的腦袋說話，頓時被嚇得亡魂大冒，魂飛九天，哪裏還能聽見他說的是什麽。

  他本就心中有愧，突然遇到這種事，膽子都快被嚇破了，竟然直接把自己手上的腦袋扔了出去。

  腦袋飛過一道弧線，落在了湍急的水流裏。

  “哎呀！”傳來一聲痛呼。

  周清先是爬在了岩石上，卻是被嚇得腿軟了，不敢動彈。直到砰砰跳的心髒緩下了些許，這才敢探出頭來，向水流中看去。

  可是這麽長時間下去，水流中的頭顱早就被衝到不知哪裏去了，哪裏還能再見到什麽。

  周清賊兮兮地看了看四周，這才抓著自己的雙腿趕快離開了這裏。

  小河之中，方山的腦袋臉部朝下，順著水流一路向下漂去。

  “咕嚕嚕，咕嚕嚕……”

  方山張開嘴巴想要喘口氣，可是卻隻能吞入大口大口地清水，又從自己脖子上的食道裏流出來。

  “你大爺的周清，我記住你了！怎麽扔不好，偏偏這樣扔！”方山隻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缺氧，眼前直冒金星。

  可是無論他在心中怎樣咒罵周清，單憑一個腦袋又怎麽可能從水中翻轉過來，隻能不斷的喝水。

  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方山隻能強迫自己閉上嘴巴，忍著不適，運轉起了自己腦袋中的真氣。

  話說的可能有些奇怪，一個人的腦袋裏怎麽還能留存有真氣呢？

  可是這樣的事偏偏就這麽發生了。

  這就是方山閉關修煉了五年參透的功法！

  呃，說得可能有些不太準確，在自己的腦袋裏存真氣卻確實不像是什麽高深的功法。

  這其實是方山自把自己埋進土裏三年以來強行磨練出的技巧。

  三年前，方山偶有所得，突破了風火脈功法的桎梏，達到了全新的境地，於是便把自己埋進了土裏，以此來貼近山脈律動，期望把自己的“勢”融入山脈之中。

  風火脈所修合擊之法，其實追根溯源，核心之處，便是“勢”！

  山有山勢，氣有氣勢。

  所謂合擊，便是把所有人的真氣之勢融合為一體，所有人不分彼此，互為一體，相當於融合成了一個人，自然會變得強大無比。

  現任風火脈掌門便達到了最高深的一步。而方山，早在四年多前，也就是他剛剛閉關，不過十四歲的時候便已經達到了這樣的境界。

  就在三年前，他突破了這一境界。

  當他把自己埋在土裏一年後，自己的雙腿便化成了石頭，與山地之勢融為了一體。

  兩年之後，他的身體除了腦袋，都變成了石頭，可是卻出奇的沒有死去，隻憑借腦袋就活了下來。

  剛開始，他失去了胃，根本吃不了東西，簡直就要餓死了。後來，他急中生智，心想山脈有勢，憑什麽食物不能有，於是就強行運轉功法企圖尋找食物的“勢”。

  讓他沒想到的是，進展出奇的順利。

  他融入進了食物的勢中，吸取了食物的能量，補充自身，就是油太多不行。

  他融入到了風的勢中，借助風的力量隔空取物，拿來丫鬟放在自己門前的飯盒。

  慢慢得，他失去了肺，卻依然可以借用風的力量給自己呼吸氧氣。他失去了心髒，卻依然可以融入山川大勢之中，以山川之力維持自己的生命，不會死去。

  最開始，他也為自己掌握了如此神奇又強大的力量而感到十分興奮，以為自己獲得了傳說中仙人的力量，可是漸漸地，他發現了不足的地方。

  等他的身體全部化作石頭，隻剩下一個腦袋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依然需要真氣來施展功法。

  可是他能夠儲存的真氣隻剩下腦袋了，沒有丹田氣海的他根本儲存不了多少真氣。

  頂多隻有普通人一百八十多年的功力。

  若他想更進一步，就要把自己的腦袋也融入進山川大勢之中，徹底化作另一種形態。然而無論他以各種方法推測，怎麽修改自己的功法，到最後的結局都是失敗。

  他會完全變成石頭，沒有了意識，徹底死去！

  又是一年過去，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找到辦法，所以功法一直沒有修煉成功，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當他與劍十一交手之後，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劍十一的對手，畢竟自己隻剩下了個腦袋，怎麽可能打的過四肢健全的人。

  於是他故意引導著劍十一砍下了自己的頭，想以此逃避，再作打算。

  雖說沒想到如今會被人丟到山間小河裏，但也算是個好結局了。

  方山把自己融入風勢之中，掀起一陣風把自己吹得翻轉了過來，又融入小河的水勢之中，穩穩地漂動著，向下遊漂去。

  他心中想著：“門派中發生的事，我到也能猜出個一二，但是我現在這個樣子，看來也是什麽也做不了啊。”

  “現在想太多真是沒有太大的意義，不如還是靜修功法，什麽時候等我修煉大成了，絕對會成為天下無敵的角色！”

  “到時候，還怕做不成什麽事？”

  與劍十一的戰鬥消耗了方山太多的真氣，而沒有氣海丹田又沒有身體的他隻要消耗掉真氣就必須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重新積累，所以他也沒有辦法從湍急的水流中上岸，隻能穩住腦袋，慢慢回複。

  他運轉功法，把自己融入山川大勢之中，自然也感知到了山川之中流動的種種靈氣流動。

  不過，在他的感知之中，整片天地的靈氣走動極為模糊，也非常混亂。就像是有人在他的眼睛上蒙上了層薄膜一般，灰蒙蒙一片。

  他認為這是他功法還未修煉至大成的緣故。

  接著，他小心地控製著自己周邊的靈氣，以頭部之中脆弱的經脈吸取進來，小心煉化。

  人體頭部的經脈一點也不比身體之中的經脈稀疏，所加上細枝末節等無法利用的小經脈，其實經脈密度還要超過身體。

  就是太脆了。

  方山需得提起十分的注意力，小心翼翼地以經脈煉化靈氣，轉化為真氣。這個過程比用身體奇經八脈修煉慢了不知多少倍，可是他卻沒有什麽辦法。

  好在，融入山川大勢之中後，方山就相當於背後站了一片天地為他護法，無論他怎麽修煉，都不會走火入魔，也永遠不用擔心靈氣不足。

  這可比什麽高手護法，或者使用天材地寶來修煉高明了不止一分！

  所以他才能在這樣小的年紀就能修煉出如此恐怖的功力。

  也就是他沒了身體，不能正常修煉，若是他擁有了丹田氣海，恐怕功力強度會成指數級爆發。哪怕比不得仙人，也能傲視天下人！

  當然，若他修煉不成，這些就都是虛的，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大問題。

  就在方山認真修煉恢複真氣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漂動的速度好像變快了。還沒等他認真感受，便隻覺得整個腦袋猛地一沉，從上而下的掉落了下去。

  他這才停下功法，睜開眼睛。一睜眼，他就看見自己下方有滾滾洪流，水花從天往下而落，一時間看不見底部。

  這水流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融入進了一個山間瀑布之中！而自己正順著瀑布從天而降！

  “哇！我這豈不是要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