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猛然睜開，顧祭快速喘息著。

  咽了一口唾沫，柳鬆安紅色的汗水在顧祭眼中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滴落，在地麵上濺起了一朵驚豔的血花。

  對於血液的渴望是擁有不死血神之力的本能，但卻不再是衝動。

  顧祭可以感受到那種渴求殺戮的欲望正在遠去，不死血神留在顧祭心中的執念，徹底消散了。

  這是自從永夜時代之後，第一次有神明在真正意義上的滅亡。

  雙手撐地，略微有些潮濕的觸感讓顧祭愣了一下，是自己的汗水。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顧祭緩緩從地麵上站起，一節一節氣勢開始源源不斷地從顧祭身上奔湧而出。

  壓抑，然後爆發。

  身體重新被源力充滿的感覺，似乎已經十分陌生了，但這種擁有力量的感覺讓顧祭的每一個毛孔都沉浸在興奮之中。

  恐怖的壓迫感在節節攀升，虛弱的柳鬆安仿佛處於暴風眼中心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可能被顧祭撕成碎片。

  但見此一幕，柳鬆安高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直直倒下。

  手中的竹簫，也隨之斷成兩截……

  雖然隻是臨時找到的替代品，但也是由百家器家所製成的精品，自然不可能隻是因為落地這麽小的衝擊可以損毀的。

  “是簫的壽命到了。”

  蒼老的聲音從顧祭身後傳來，推開緊閉的木門，一個穿著文雅的老人走了進來。

  樂家的人……在音樂這方麵真是驚人的敏銳。

  “樂毅先生。”

  “嗯。”微微點頭，老者走過顧祭身旁，伸手拿起了地上斷成兩截的簫，歎了口氣。

  “隻是一個月的時間，恐怕你都沒有演奏過百支曲子……不過能以這樣的曲子作為終結，你也不虛此生。”

  又是一聲歎息，斷裂的竹簫竟然在樂毅的手裏化作光點散開，“那麽，到了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夜魔將軍。”

  “我知道。”顧祭也沒有繼續和樂毅說下去的打算，轉身離去。

  顧祭在那個不確定的節點到來之前，適應新的力量。

  曾經的滅國巔峰，亦然位列人神！

  在樂毅看來，隻是那個令提馬斯特教國聞風喪膽的滅國巔峰回來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回來的並不是之前的顧祭，而是觸及神明的顧祭。

  人神、滅國，相隔從來不是一線之差。

  不過樂毅看不出來，不代表其他人看不出來。

  無論是蘇先群還是遠在景天樓裏的景天，都對顧祭的提升了然於心。

  門外守候已久的軍十一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蘇先群愣神的瞬間，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了他。

  蘇先群隻是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百家新的生機，終於要來了。”

  “沒錯，你們也都準備準備吧。還有，讓你們的人按我之前說的，把暗號標記在陵水街。”

  蘇先群剛打算一口答應，卻被顧祭周身所散發的氣息震住了。

  明明隻是剛剛踏足人神……

  抬起腦袋，蘇先群的眼神正好與顧祭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那一刹那，如同墜入深淵。

  蘇先群仿佛看到了顧祭屹立在萬千屍骸之上，用充斥著血與殺意的目光打量著他。

  但下一刻，這種如同幻覺一般的壓迫感就在蘇先群的氣勢下蕩然無存。

  這是警告！

  沒有在意脖頸後方滲出的汗水，蘇先群直視著麵前的顧祭。

  不死血神傳遞給自己的殺意，隻能給同為人神的存在產生這麽少的影響嗎？

  雖然是額外附贈的東西，但顧祭還是有些失望。

  強者之間的戰鬥往往就在一個細節上，但顧祭知道這麽短暫的影響，並不能直接決定勝敗的走向。

  可以當作殺手鐧，但需要一個絕佳的時機。

  “恭喜夜魔將軍。”

  “同喜。”

  直到這時都沒有人發現，在隱秘的角落裏，有一顆眼睛靜靜注視著一切。

  似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眼睛在顧祭望過來的瞬間，悄然閉合。

  ……

  “寒江雪大人。”

  沒有得到回應，剛剛發言的男人鼓起勇氣，再次喊道：“寒江雪大人！！！”

  “啊、嗯，怎麽了？”

  寒江雪被嚇了一跳，但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不對，咳嗽了兩聲，說道：“有什麽事情嗎？”

  “如果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你明白的。”

  “不是，寒江雪大人，剛剛樓主她、她……”

  “快說！”

  “樓主她下令讓我們停止搜尋，撤回所有的人手。”

  寒江雪顯然沒有想到景天那個女人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但寒江雪的麵色如常，沒有一點波動。

  原因很簡單，剛剛寒江雪看到了顧祭給她的信號。

  接下來，寒江雪隻要在那個信號標記的地方，等待就好。

  “我明白了，讓大家都準備準備，撤退吧。”

  一直執著於此的寒江雪如此輕鬆的就同意了樓主的旨意，讓寒江雪的手下產生了一絲疑惑。

  剛想要開口，卻被寒江雪又變得冰冷起來的眼神逼了回去。

  “明白！”

  支走了所有的部下，寒江雪默默地走到了標記不遠處的酒館裏，等待起來。

  萬國三十三年九月五日，上午八點五十三分，摩丹家族反水。

  如此精準的數據，並非是百家的情報組織傳達給顧祭的，而是守護之翼告訴顧祭的。

  “最不想遇見的情況，也是最理想的情況……”

  艾雷爾有難！

  沒有一絲猶豫，顧祭將早就寫好的信件拍在桌子上，衝天而起。

  幾乎瞬息，顧祭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陵水街的上空，也正好是顧祭給寒江雪留下信號的那個位置的上空。

  “顧——”

  連名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寒江雪就被顧祭粗暴地從後肩提了起來。

  “唔。”

  微微吃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寒江雪就被顧祭帶離了兩大王朝的範圍。

  為了躲避景天，顧祭刻意選擇了遠離景天樓的陵水街，然而直到顧祭帶著寒江雪轉移，景天都沒有出手。

  但顧祭的所作所為，其實至始至終都沒有逃出過景天的視線。

  這點，顧祭也是剛剛知道。

  在守護之翼完成轉換的幾秒內，顧祭眼角的餘光發現了一顆懸浮在空中的眼睛。

  無聲無息，即使是顧祭現在人神級的實力，也才剛剛察覺到。

  猩紅、詭異，不需要任何憑依，就那樣靜靜地在角落中凝視著顧祭的一舉一動。

  一陣惡寒傳來，顧祭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景天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建立這樣的偉業。

  沒有存在可以躲過這種眼睛的監視，而且顧祭知道，這種眼睛的能力並不隻是監視。

  “我同意了。”

  “不過……如果我的女兒受到了無法挽回的傷害，你就會死。”

  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景天極為平淡的話語就進入了顧祭的腦海之中。

  歎了口氣，顧祭睹了一眼被自己提著的寒江雪，心情複雜。

  是個麻煩啊……

  這是之後的事情，現在最為重要的，應該是艾雷爾的問題。

  白色的羽翼收束，顧祭落在了混亂的戰場之中，身後，就是羅萊帝國的皇帝——艾雷爾。

  “把你的髒手，拿開！！！”

  睜開眼睛，提馬斯特教國重新感受到了刻入靈魂深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