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很長時間，兩人都是一人一書的姿勢。但薑紫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

  她隻覺得自己躺在沙發上，頭上還枕著一個很舒服的枕頭，總之不像是鬆軟的棉花。

  門鈴響了。

  江斯年看著枕在自己膝蓋上的薑紫怡，輕輕把她的頭移下來。

  離了舒服的枕頭，薑紫怡還是很快就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朦朧中好像看到門口有人進來，馬山清醒過來。

  薑紫怡坐起來，蓋在身上的毯子瞬間滑落在地。她彎腰撿起來，再直起身子時，已經看到人被江斯年領進了廚房。

  她抬步走過去，看著幾個人在忙碌著拆箱，裝東西，問江斯年：“這是在幹什麽。”

  他答：“裝洗碗機。”

  薑紫怡一愣，然後緩緩笑起來，那笑容蔓延至心裏，愉悅人心。

  工人走後，薑紫怡望著那嶄新的洗碗機，又伸出自己白皙的雙手欣賞了會，心裏給江斯年點了個大大的讚，“有了洗碗機，就可以解放雙手了。”

  “嗯”，江斯年應她，看了眼時間，“我去接樂樂。”

  薑紫怡微笑點頭。

  透過陽台玻璃打進來的陽光陰影不知何時已經沒了，天漸漸昏暗下來。

  薑紫怡去廚房開始準備晚飯，視線不禁又在洗碗機上停留，看著看著，不禁莞爾。

  江斯年領著樂樂回來的時候，薑紫怡正好在炒菜。

  聽到開門聲，她邊炒著菜邊喊：“菜還要一會，你們等一下。”

  江斯年嗯了一聲，低頭叫樂樂去他的小房間先寫作業。樂樂很聰明，在作業上不太需要家長操心，江斯年便也閑了下來。

  他在客廳站了會，猶豫是去幫忙還是去做點自己的事。最後，他還是去了書房，看接下來要拍的新戲劇本。

  樂樂作業寫的很快，沒一會就寫完下來了，他摸著自己的小肚子，甚是可愛，“薑媽媽，飯好了嗎？我都餓了。”

  薑紫怡鏟起最後一碗菜，說道：“好了，你去叫爸爸吃飯。”

  小孩卻拉著紫怡一小塊衣角，笑嘻嘻著說：“薑媽媽你去吧？爸爸在書房工作。我把菜端上桌。”

  “你可以端嗎？不會端不住砸了吧？”

  小孩子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當然可以，我以前還經常幫奶奶端菜呢，我已經是小小男子漢了。”

  薑紫怡笑了，大概關於在乎男人尊嚴這種問題，從小孩子開始，就是與生俱來的。

  “哎呀，薑媽媽，你快去，我知道你和爸爸吵架了，你們要趕快和好，晚點出來也沒關係的，我會端好菜乖乖等你們出來。”

  薑紫怡一聽，不禁就嗤笑出聲，小孩懂得還挺多，“那好吧，就四碗菜，你一碗一碗慢慢端，知道嗎？”

  薑紫怡走到書房門口，輕輕叩了幾下門。沒人應。又叩了幾下，還是沒人應。

  她眉目一擰，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開了門。

  書房內，江斯年沒有開頂上的吊燈，隻開了書桌上的台燈。

  他戴著耳機，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往後仰著，眼鏡閉著，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睡著了。

  整個世界都是昏暗的，隻有他周身是光明的。室內是出奇安靜的，薑紫怡說話的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江老師，江老師，江老師……”

  叫了幾句沒人應，薑紫怡抿唇想了想，悄聲走到桌子外邊，上半身趴下來。她伸手，還是有些夠不到坐在桌子內邊往後仰著的他。

  她便又靠近了些，手繞到他耳側，想去拔他的耳機。

  薑紫怡雙手剛觸碰到他耳蝸裏的耳機，他猛地睜開雙眼。

  她被嚇一跳，還來不及躲避，就已經陷入與他四目相對的境地。

  此時，薑紫怡的身子幾乎是趴在桌子上的，手放在他耳朵上也不敢動，而臉和他臉的距離大概一拳不到。

  她感覺到此刻這個不算大的空間更加寂靜了，因為她隻聽到自己砰砰快要跳出來的心跳聲，隻感受到自己臉上燒人心的灼熱，隻看得到他近在咫尺的臉。

  隻是她大概沒有細看，或是眼睛已經看不到別處，否則她怎麽會看不到江斯年紅透了的耳根。

  如果是以前，薑紫怡一定就那樣吻了下闋，哪怕是剛開始追求江斯年的那段時間，他也會是這麽做的。

  但現在，薑紫怡沒這個膽子。

  這樣的沉默與尷尬總需要一個人來打破，片刻之後，江斯年握著薑紫怡的手把耳機拔了下來。但這樣兩手相觸的溫暖隻維持兩秒，他就放開了她的手。

  他鬆鬆地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進來幹什麽？”

  “哦”，薑紫怡終於緩過神來，從書桌上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叫你吃飯。”

  江斯年看著她，“那出去吧。”轉身，大步走到前麵，唇角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上揚。

  薑紫怡捂著心口，長長呼出一口氣，小跑步跟上。

  餐廳內，樂樂果然很安靜地坐在凳子上，等這不知在書房幹什麽的兩位大人。

  看見他倆來，樂樂嘻嘻地笑起來：“薑媽媽，你臉怎麽這麽紅。”

  薑紫怡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硬生生擠出一個答案：“燈照的。”

  樂樂大大的眼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看了眼爸爸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不解道：“可是我和爸爸也沒有啊。”

  “因為……”薑紫怡求救地看了眼江斯年，而對方正在低頭吃飯，根本沒有要幫自己解圍的意思。

  最後，她也不知道怎麽靈光一現，“因為薑媽媽是女孩子，皮薄，燈熱一照就紅了。而你和爸爸是男孩子，皮厚，所以不會被照紅。”

  薑紫怡解釋的恰有其事，有理有據。

  江斯年強撐著沒有吐出剛吃進去的一口飯，表麵雲淡風輕，好像真的在聽一個尋常不過的知識一樣。

  樂樂卻如獲新知識一樣，繼續好奇：“那以前奶奶怎麽沒有……”

  “好了，吃飯，不要說話。”

  江斯年終於發話了，薑紫怡在心裏默默感激。

  這頓飯薑紫怡隻記得全程除了尷尬就是尷尬，頭始終不敢抬頭去看江斯年。

  甚至心虛地連樂樂也不敢看，生怕和他對視一眼，他又會問出什麽她難以解答的問題。

  而這頓飯對樂樂來講，他隻記住了男人的臉皮要比女人厚。嗯……而且記了很久。很多很多年以後，他長大了，女朋友罵他：“你臉皮怎麽這麽厚。”

  那時的樂樂笑笑，不置可否：“我小時候媽媽就告訴我，男人的臉要比女人厚。”

  當然，這些都是十多年以後的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