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年聽著鍾意的問題，卻並沒有順著他的話朝左邊看去，他仍然是保持著一開始的站姿，絲毫未變，甚至連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她說的分手，我能怎麽辦。”

  “那人家張小敏不都和你說了嗎，那是她和紫怡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她才……”

  江斯年打斷鍾意，聲音卻更低了，像是自言自語，輕聲低喃：“無論怎樣，她還是主動和我說了分手。”

  人有的時候，過一個坎已經費勁所有力氣。人們都說勇氣可嘉，卻殊不知，勇氣一旦被人一潑冷水滅了，想再有，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聞言，鍾意沉默，知道這件事，旁人是無解也是幫不上忙的，隻有他們自己，才有解。

  “你好好的就行，記得常來甜品店坐坐。”

  “嗯。”

  告別儀式結束，所有人都很默契地離開了，就連樂樂都被李薇先抱走回家交給了吳媽。場館裏理所當然地隻剩下江斯年和薑紫怡。

  薑紫怡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走到江斯年身邊。

  她抿了抿唇，道：“江老師，您回家嗎？”

  “嗯。”江斯年淡淡回了句。

  “哦，我送您回去吧。”

  江斯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未回答。

  薑紫怡快速地隨意想了個借口：“哦，我的意思是說，您現在情緒不適合開車，為了您的安全起見，我幫您開。”

  “我情緒很好，可以自己開。”

  “哦……那我陪您回去吧。”

  江斯年眉頭一皺，丟下一句不用，起步往停車場走去。

  薑紫怡跟著他的步子追了出去，便走邊說：“江老師，我剛剛坐樂萱莫謙他們的車來的，現在他們走了。您可不可以帶我回去。”

  “出門可以打的。”

  “這裏太偏了，不好打，我一個人在這等很害怕。”薑紫怡查閱資料了，說女人需要適當示弱。

  江斯年這次停下來了，滿是諷刺：“薑紫怡，你還會有害怕的東西嗎？”

  紫怡一頓，對啊，他最害怕的事，自己都對他做了，現在又怎能祈求他毫無芥蒂地原諒。

  薑紫怡低下頭，再也擠不出半個字。

  半晌，江斯年輕飄飄說著：“走吧，我送你回去。”

  薑紫怡杏眼瞬間有了明亮色彩，重重點著頭。見他已走遠，又慌忙小跑跟上去。

  不出意外，兩人一路無言。

  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江斯年終於又聽到旁邊小姑娘說話。

  “江老師，聽蘇婷說，她和鍾意快結婚了。”

  “嗯。”

  “江老師，樂樂最近還好嗎？”

  “還好。”

  ……

  江斯年能說一個字，絕對不會再說第二個字。能說一個詞，絕對不會一句話。

  即便如此，薑紫怡也把這樣艱難的對話維持到了最後。

  薑紫怡家樓下，江斯年車內。

  “到了，你上去吧。”

  薑紫怡假裝去解安全帶，磨磨蹭蹭，半天也沒有下車的動作。

  江斯年倒也不催促，似是看出她的心理，耐心地等待著。

  “江老師，您要不要上去吃點東西？”

  江斯年睨了眼她，並不回答。

  薑紫怡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心下一涼，低下頭，抓緊安全帶，小聲說著：“江老師，您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是想著您忙了一天了，還沒有吃東西，肯定餓壞了。所以您現在應該吃點東西……”

  “薑紫怡”，江斯年這次倒是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打斷了她，修長指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方向盤上瞧打著，“你現在很怕我嗎？”

  “啊？”，薑紫怡有些懵懵的，但也不至於承認，“沒有沒有，怎麽會。”

  “那現在我是你的長輩？”

  “這個……”這個問題薑紫怡的確很難回答，她當然不想把他當長輩，可若兩人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那九歲的差距，按理來說應該是前後輩關係。

  薑紫怡正準備點點頭，江斯年有些微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還真是前後輩啊？”

  她本能地開始搖頭：“不是不是。”

  “那一路左一口江老師，右一口您的，我還以為我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家。”

  薑紫怡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想說自己現在是害怕他啊，不知怎麽說話。

  “這個，我是尊敬您，就算我們不再……那你也還是我的偶像嗎。”

  江斯年眉頭皺得更深了。

  薑紫怡微微嘟起嘴巴，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本就狹小的車內空間，此刻顯得更為壓抑。

  薑紫怡終於鬆了安全帶，拿上了自己的包，準備下車前，終於說出今天的目的：“斯年，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可不可以原諒我，我……”

  她斷斷續續地，輕聲哽咽著。

  “薑紫怡，你是在對我感到抱歉，在同情我嗎？”

  她被他突然的問題怔住，沒有立即回答。

  他看著她，一聲苦笑。

  “沒有，我沒有。”

  “那你是在幹什麽？”

  薑紫怡覺得這會是一個無解的問題，要說沒有抱歉心疼，也不可能。

  於是她很聰明的結束了這個話題：“我就是擔心你，你瘦了好多。無論怎樣，該好好吃飯。”

  江斯年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邊，唇角輕輕勾了勾，然後不緊不慢回答：“不餓。”

  須臾片刻，又補了半句：“我待會回家會讓吳媽做點吃的。”

  “好，那我回去了，你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嗯。”

  薑紫怡下車，站在車前說了聲再見，看著車絕塵而去，留下的隻有空洞世界無情的寂靜。

  她輕輕一跺腳，懊惱自己怎麽這麽不中用。

  不過她很快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吳媽。

  對方電話接的很快。

  “吳媽，待會斯年回去，你給他做點吃的，他一天沒吃了，記得一定要讓他吃下。”

  “好，我知道了。”

  紫怡又交代了幾句，準備掛斷電話時，吳媽支支吾吾得想說點什麽。

  “怎麽了？吳媽，你有什麽事和我說就是。”

  “紫怡，我女兒生小孩了，她讓我回去照顧她。”

  “這麽快，我記得您女兒還沒有我大…”

  吳媽輕輕笑了笑：“是啊，但是二十多，也不算小了。”

  薑紫怡也不再討論這個問題，直接問道：“那您是現在就要走嗎？”

  “我知道現在離開，對江先生很不好，但是……紫怡，對不起。”

  人本來就是為自己著想的，又何來對不起。

  “吳媽，沒關係，您直接和斯年說就是。剩下的問題我會來解決。”

  ……

  薑紫怡掛斷電話，上了樓。

  而另一邊的江斯年，在吳媽的注視下，吃完了一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