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紫怡很平靜地過了幾天，盡量讓自己生活裏不再有江斯年的影子。

  當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觀看現在他和蘇婷的熱播劇。一部男女老少都愛看，口碑絕佳的優秀作品。

  她以為，就會這樣一直平靜下去，然後直到忘掉，雖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忘掉。

  可是，老天爺好像並不打算讓這場情這樣簡單落幕。

  打破這幾天表麵平靜的是，某日深夜，薑紫怡接到了江斯年的電話。

  第一遍，她沒接。

  第二遍，她仍然沒接，她是慌張，她不敢聽到他的聲音，她怕一聽到，她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壘起來的平靜會被他輕易地推塌。

  第三遍，響了很久。

  鈴聲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她突然心裏一堵，說不上來的難受在心裏蔓延開。她有一種很不好的感受，好像什麽無可挽回的事情已經發生。

  鈴聲結束的最後一秒，她接了。

  “對不起，本不想打擾你。”薑紫怡剛接起，江斯年的聲音就冒出來了。

  薑紫怡心一緊，因為隻是聽著聲音，她就可以聽著他的聲音暗啞地幾乎發不出聲。

  薑紫怡想問他怎麽了，江斯年卻並沒有給他機會，立馬又說道：“能麻煩你現在來一趟醫院嗎？”

  然後，什麽也沒再說，留給薑紫怡的隻有電話那端的靜默和他低迷的聲音縈繞在耳。

  她隻愣了一秒，就快速下了樓，甚至來不及換衣服和棉拖，叫了司機送自己去醫院。

  路上，薑紫怡內心有強烈的無法言明的不安，頭腦布滿了細汗，手心也已汗濕。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不斷催促著司機快一點，再快一點。

  薑紫怡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這一天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江斯年，都是黑暗的，甚至是不可原諒的。

  薑紫怡站在重症病房外，第一次看到江斯年那樣不顧周身一切傷心地痛哭。

  床上的老人閉著眼睛，沒有一絲氣血，甚至，你看不到老人胸前的起伏。

  江斯年跪在病床前，身體一陣一陣發抖抽搐著，就像個小男孩沒了媽媽那樣，抱著軀體，不願相信這個世界。

  李薇、張小敏帶著樂樂在外，也已經是淚不成聲，樂樂已經知道死亡的概念，躲在張小敏懷裏嗚嗚哇哇地哭著。

  薑紫怡呢，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眼淚一顆有一顆地流下來，她想上前去抱他，但是她知道，她再也沒有了資格。

  有人來將江母推走，江斯年看著漸行漸遠的床，站起身來，隱隱約約看到門口站著的女人。再也沒有力氣，剛站起來便雙腿一軟倒了下去。

  倒下之前，江斯年看到薑紫怡拚命跑向自己，然後又感覺到自己周邊為了許多人，一遍又一遍喊自己的名字。

  他實在太累了，他已經沒有了所有，沒了媽媽，沒了深愛的女孩，他終於閉上了眼睛。

  此刻，他恍如墜入深淵

  ……

  醫院的深夜似乎也沒有安靜下來，整個環境都是在沉默當中。

  “張小敏，你把樂樂先帶回去吧，好好安撫一下他。”李薇說道。

  張小敏看著躺在床上的江斯年，又看了眼薑紫怡，點點頭，抱著已經哭到睡下的樂樂離開了。

  李薇回到床邊，低頭看著坐在那眼神空洞的薑紫怡，閉著眼，長長地吸氣呼氣。

  “不是和你說過嗎？千萬不要離開他，你為什麽不聽，為什麽不聽。”

  如果不是顧及到躺在床上的江斯年，李薇應該會發泄大罵薑紫怡的，然而此刻看到床上躺著麵色蒼白的江斯年，李薇似乎也沒了力氣去責怪。

  李薇隻是靜靜地平淡的敘述著近來的事情：“阿姨已經在醫院兩個星期了，阿姨想見你和張小敏，他打了幾個電話給你，你沒來，張小敏來了。”

  薑紫怡想起那日和張小敏見麵，自己聯係掛了幾個江斯年的電話，最後還煩躁的關了機。對麵的張小敏也接了個電話，然後急促地先行離開。

  原來那日……自己就錯過了陪伴他度過最難熬時刻的機會。

  李薇繼續說：“你沒來就算了，還狠心和他提了分手。哪怕這樣，他依然處處為你著想，不忍你被大眾誤會，聲明處處為你說好話，甚至聯係了蘇婷鍾萍他們一眾圈內人士站出來為你說話。”

  薑紫怡瞳孔一震，抬頭看著李薇。

  李薇嘴角一抽，“除了樂萱和莫謙，你真以為哪個圈內人士會那麽無聊主動趟這趟渾水。”

  薑紫怡閉著眼，兩行淚一下子流的更密，緊緊咬著下唇，卻並不覺得一絲的疼痛。

  “甚至這次，阿姨臨死前，還想著要見見你，他仍然猶豫著，不想打擾你平靜下來的生活。但畢竟是他的母親，它鼓起勇氣和你說，讓你來醫院。”

  “可是，我還是來晚了。”薑紫怡哽咽著，接下了李薇的話。

  “薑紫怡，自從你和他提了分手之後，我有很多次衝動想去打你兩巴掌。《花神》殺青那日，在橫店，我和你說了那麽多，我那麽信你，信你不會離開他。”

  薑紫怡站起來，直麵李薇：“你現在也可以打我兩巴掌，我不反抗。”

  李薇愣了愣，旋即一笑，“不了”，李薇扭頭看了看江斯年，“他舍不得。”

  薑紫怡沉默，良久，伸手打了自己兩巴掌，聲音響亮。臉上瞬間通紅，還有淡淡的手指印。

  李薇似乎也沒想到，怔住。

  半晌，李薇說：“你不必如此，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事後責怪你，而隻是因為江斯年愛慘了你。”

  薑紫怡艱難地笑了笑，坐下來，望著躺著一動不動的江斯年，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自己怎麽會那樣輕易，被人說了兩句，就懷疑你的感情。為什麽一直沉寂在自己的悲傷中，完全不顧及你。

  李薇在一側站了會，無聲歎氣：“你在這陪著他吧，我回去了。”

  薑紫怡從未有哪天，如今夜這般恨自己。

  她想起無數次江斯年說：“隻要你不離開……”

  隻要你不離開，隻要你不離開……

  薑紫怡你怎麽就離開了他，還在這樣特殊的時刻離開了他。

  可是現在，自己又還有什麽資格留在你身邊，就算你不介意想，我又怎能心安理得。

  病房內一個人也沒有，動蕩的醫院走廊也逐漸安靜了下來，薑紫怡再也無法忍受，眼淚不受控製。

  “江老師，對不起，對不起……醫生說你隻是太累了，身心俱疲，可是我還是害怕，你休息夠了，就趕緊醒來好不好。

  你為什麽這麽傻，什麽都不告訴我，你要讓我怎麽麵對你，讓我怎麽麵對你。我說好要一直陪著你……可我現在還有機會嗎？”

  ……

  薑紫怡又和江斯年說了些什麽，雖然沒有回應。

  她邊哭邊說，累了，趴在床邊，手仍然緊緊握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