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啊！為什麽不回答？”

  這是一句帶有濃重情緒的宣泄話語，由於語氣過於激烈，反而隱約透露出說話人幾分歇斯底裏的味道。

  莫卡這邊卻是早已習慣妻子遇到點事就大呼小叫的口吻，很多時候他都會暗自猜想對方是不是擁有著貓或者是河豚的血脈，不然怎麽隨意碰了碰就生氣炸毛氣鼓鼓的呢。

  不過雖然心裏是這麽吐槽的，莫卡表麵上該哄還是要哄，畢竟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他也習慣了兩人這樣沒事拌兩嘴的生活。

  於是魚人趕緊將吃了一口的熱滾滾白粥在唇舌裏翻滾一圈，也不顧涼下來沒有就吞咽下去，然後對著直盯過來的黑雅擺擺手，和氣說道：“都說了沒有啦！這些錢不是賭博弄來的。”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莫卡舌頭還在回味著剛才那口滾燙的白粥，在洶湧的熱量傳導過去之後，隻覺得寡淡無味。

  思維就此發散，莫卡趁著間隙開始在心裏不著邊際漫不經心地吐槽妻子的廚藝經過這麽些年的鍛煉居然還是那麽差，裏麵甚至沒有加魚人最喜歡的鹽焗幹魚片。

  而這邊聽到莫卡的否認，黑雅的內心安定了些，情緒也緩和下來。這個回答符合她主觀情感上的期待，她潛意識裏選擇了相信莫卡的解釋。

  但丈夫臉上這些痕跡明顯的紅腫卻是表明這錢來得確實是有些問題，於是黑雅將莫卡硬塞進手裏的銀幣再次放回到木桌上，下意識壓低聲音卻不由地再次問道：“你是不是去偷別人的錢了？”

  這次聲音和緩了很多。

  妻子這番抓住這點錢的來源死揪著不放的態度惹得莫卡有些不開心，他皺了皺眉，心裏尋思要不將今天的遭遇告訴妻子吧。

  其實昨晚的經曆對莫卡自身來說也算是跌宕起伏。他好不容易從賭檔裏贏了錢，出門卻碰見高利貸的債主追了過來。匆忙逃竄藏回賭檔卻半路被一個好看的扒手給偷了贏來的錢幣，最後他本人更是被那群凶惡的家夥給堵在了廁所裏。

  本以為這下是要遭罪活不下去了，卻不曾想對方隻是逼他簽了一個放棄身體的承諾書，居然還能有一個月的期限。

  對於這種尚且不知道是不是具備輝耀帝國法律效益的保證書，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莫卡是半點不帶慫，以後的日子以後再說。

  但從廁所出來後的他又需要再次麵對慘淡的現實，生日的禮物與治病的藥物都是不可以再拖的事項了。

  於是他隻能借錢妄圖以小博大卻最終又輸光錢財，正無助彷徨間，一位傳教士打扮的人以一個可笑的遊戲方式贈予了他足以解決當前窘迫的錢財。

  然而正當莫卡咬了魚餌要脫鉤時，這位將他從泥淖裏拔出的怪人卻又像惡魔一樣如數家珍地說出了他的背調信息，還主動給了一張奇怪的卡片做入場券。

  對於這一切，莫卡本人再是神經粗大不敏感，此時也覺得一個人承受起來略有些困難。

  嘴唇蠕動，抬頭剛想開口傾訴，莫卡就對上了妻子關切擔憂的眼神。其內涵的情感是如此真摯純粹，魚人瞬間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真的在全心全意地為自己擔憂。

  這種認知讓莫卡下意識地閉上了嘴，他總不能說自己已經深陷債務危機不能自拔了吧，就算說出來也隻是多出一個徒增無用焦慮的人。

  有些男人總是會傾向於下意識地在重大事情上選擇隱瞞然後獨自承受擔當，讓旁人在無知覺中一起享受雞犬升天的幸福亦或是雪崩壓頂似的動蕩。

  這種行為的優劣以後又會是怎樣的結果暫且不表，當下的情況就是處於想說的不能說這種尷尬境地。

  諸多事夾雜在一起，饒是以莫卡的豁達心境此時也多了幾分煩躁。

  目光掃到木桌上被妻子重新擺出來的五枚銀幣，依舊是嶄新閃亮亮的，可莫卡第一次覺得這些象征著錢財的璀璨銀光也開始麵目可憎。

  他的語氣不耐煩起來：“我沒去賭博也沒有偷錢，這些錢是我用自己的手、臉和身體拚死拚活賺來的。真是的。”

  對於丈夫明顯表現出來的不耐煩，黑雅抿了抿嘴，卻也沒有繼續質詢，而是轉了個話題：“我看你提了一大袋東西回來，裏麵是什麽東西啊？”

  “好奇你就自己去看！”莫卡嘴裏頂了一句。他提回來的肉製品本來是為今天生日做準備的，但經過妻子這一係列的質詢，他原本的好心情已經莫名地不翼而飛了，也沒了自己營造氛圍‘揭露驚喜’的想法與打算了。

  莫卡不知道這裏麵到底是有什麽奇怪的因素在影響，每次他都開開心心地回到家想歇息一下，可總會有一些亂糟糟的事情引發爭吵。

  哪怕他自認已經足夠心平氣和，可總會有一些細小的點如釘子般紮入肉裏，讓人如鯁在喉般難受，然後弄的兩人間落得一地雞毛。

  心情頗為不順的莫卡煩躁地拿起一旁打開了有一會兒的小酒壺，徑自往自己的杯裏倒了一些，裏麵是粉紅色的液體，晶瑩剔透。

  一股濃鬱的香味擴散在這個小屋子裏，卻不是含有乙醇揮發的酒香，反而帶著點草本植物汁液擠壓的清鮮。

  這是獸人商販那裏買來的好貨，長久在叢林中居住的他們在進城之後為了謀生，也將自己祖傳的技藝做了些改進，最終開創出這種大眾喜愛且符合市場需求的飲品。

  在給自己倒完飲料後，莫卡瞥了一眼還在抿嘴沉默生悶氣的妻子，又掏出一個杯子給她倒了一杯：“給，這種飲料我記得你也喜歡喝。”

  黑雅默默接過莫卡遞過來的杯子，小口小口抿了起來，但還是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塑料袋裏麵的東西是我買的魷魚，準備給你過生日的。還有你的藥，我也去神殿那裏抓了一副。”

  每逢麵對這種無言的沉默，莫卡總是會先行敗下陣來，選擇投降。這或許也是為什麽他家庭地位不高的原因，然而他對此反省得並不深刻。

  聽著丈夫硬邦邦的語氣，黑雅的眼裏終於浮現出笑意，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幅度，站起身語氣軟糯地說道：“我先去上班了，這些食材就拜托你處理了哦。”

  “啊喂！就算我廚藝好也不能這麽欺負我吧？”

  語氣很是不甘，然而莫卡的掙紮抵抗最後隻是換來滿臉帶笑的黑雅回身一個加油打氣的握拳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