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質問
作者:故紙成堆      更新:2021-11-05 11:15      字數:2423
  莫卡在雙門洞處的居所是一幢坐落在小河邊的低矮小樓,不同於他的故鄉淺水灣鐵棘村那些常見的豎有高蹺用泥土和樹枝堆建起來的魚人小屋,莫卡的家采用了偏向人類居所的磚石結構設計,方方正正。

  之所以是這樣的設計,一方麵是因為紅楓城畢竟是一座人類城池,在這裏豎起一座具有種族風格特色的魚人小屋並不是很合適。另一方麵,由於靠近城市工業區,造房子所用的磚石水泥等建築材料獲取得也相對快捷便宜。

  縱使外型上已經摒棄了魚人小屋的傳統構造,然而在選址上,出於魚人親水的天性,這座小樓的落址還是選擇了臨近小河水汽潮濕的一處。

  當然,由於城市部分工業化進程的廢水汙染,這條寬淺的小河裏已經是很少能見到肥碩的魚蝦了。

  這也一度讓後來搬來到這裏居住的莫卡感到十分遺憾。

  臨到家門口,莫卡並沒有馬上推門而入,而是候在門外,借著清晨習習冷分將自己身上的酒氣吹散了些。

  這是他每次喝酒後的常規操作,因為妻子其實並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個酗酒的酒鬼。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莫卡是怕老婆。

  “我隻是體諒她一個人在家辛苦操勞罷了。”每逢有旁人取笑,魚人總是會睜大眼睛,直到額上的青筋也根根泛起,這樣爭辯說道。

  過了段時間,天色微明,酒氣被風刮得幾不可聞,連腦中的醉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莫卡才將地上裝著大魷魚的黑色塑料袋以及遊紙藥包一把提起,推門而入。

  進到屋內,莫卡先是馬不停蹄地趕往廚房,將手裏拎著的食材與藥物一一分門別類細致地放在櫥櫃的一個個用石板隔開的小空格裏,然後才像是完成必要工作程序後休息似地長吐一口氣,迎著客廳裏某人炯炯的目光走了出來。

  莫卡的妻子模樣並不算周正,遠遠瞧著是個瘦弱的魚人小姑娘。據鄰居狗頭人老婆婆的說法,是小丫頭自幼體弱營養缺乏所致,哪怕長大了吃食好了些,可身體卻也是不再生長了。

  不過黑雅雖然體弱,性格卻是極有主見,半點沒有柔弱的姿態。

  她的父母在她年紀不大的時候就遭到意外喪去了,在莫卡沒來之前,是她一個人憑借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這個家。

  這份格外堅韌的頑強也使得她不遠的鄰居們頗為感慨,親眼看著瘦弱的孩子一個人為了些許吃食謀生,推己及人,難免心疼。雖說都是窮苦人家,可也或多或少幫扶了一把。

  黑雅並不是一個愚鈍之人,待到自己歲月漸長,逐漸有了繼續存活下去的能力,在機會來到時她也有回報過去。

  幾次三番,雙門洞處黑雅家與街坊鄰居的關係就愈發不錯,也就沒有再發生過如貧民窟其他街區一樣被偷雞摸狗入門盜竊的齷齪事項。

  莫卡從廚房回到客廳時,手裏已經多了一瓶小瓶裝的酒水。彼時黑雅正坐在餐桌前,用手端著一碗白粥往自己口裏扒拉,她打算隨便把早餐應付過去,趕著出門幹活。

  在家裏一向沒什麽話語權的莫卡此次難得硬氣了一回,他隨手拉了張椅子給自己在妻子的正對麵坐下,然後將身體整個靠在椅背上,將提著的小酒瓶噔地立在木質飯桌上。

  這番動作還不算完,在妻子停下吃飯動作看過來的審視目光中,他又用左手自顧解開自己西裝襯衫的前二排扣子,將規整的衣領扯亂敞開,露出一副恣意放縱的模樣。

  同時莫卡一邊用提著酒壺的右手對準瓶口一勾一撥,擺在飯桌上的小酒壺就這麽輕易地被撥開了。

  隨著蓋住瓶口的木塞掉落在飯桌上彈跳幾下,一股濃鬱的芬香味道自空氣中擴散開來。

  瞧著丈夫這般仿若回到酒館飲酒姿態,黑雅眉頭逐漸蹙起,將手裏的飯碗重重頓在桌上。她剛想要開口說話,就被早已用餘光偷偷瞅著觀察妻子臉色的莫卡用噤聲手勢給打斷了。

  製止住妻子的發聲,莫卡從自己的懷裏掏出錢袋,往裏細數出來五枚銀幣,在木質飯桌上一一排開,發出小人得誌般的得意笑聲:“給,你的零用錢。”

  此時天色已經透亮,五枚一字排開的銀幣靜靜地躺在陳舊的木桌上,散發出朦朧的銀光,這些相當於黑雅好多天的工錢了。

  黑雅抬起頭呆呆望著自己的丈夫,身體卻一動不動。

  在對桌坐著的莫卡看見妻子這般無動於衷的反應,心裏有些急了。他站起身一把將排開的銀幣給重新收攏到掌心裏,又上前搗了搗黑雅的胳膊,將錢塞進對方的手裏,重重說道:“收下啦!”

  黑雅低頭瞅了一眼手裏這幾枚亮閃閃的銀幣,又抬頭看向了莫卡,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你又去賭博了嗎?”

  黑雅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嗜好賭博的,因為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莫卡就在紅楓城的一家小賭場裏幫忙幹活。

  莫卡那時自己也承認,混賭場的難免會跟著賭,他和那些狐朋狗友的同事一起玩耍,興致來了難免會下場玩幾把。

  多的時候一天能贏六七十枚銀幣,隻是這些錢,基本用來償還前一天輸的債了。一分都存不下來。

  黑雅生氣的點在於,當初莫卡說要和自己在一起時,已經鄭重承諾過,說以後不會再去賭場賭了,要把賭癮給戒掉。

  說完這番話的莫卡確實也老實了一段時間,可近幾個月黑雅卻發現他又是開始重操舊業,不好好做事幹活,三天兩頭曠工瞞著她偷偷去賭博,今天更是變本加厲,還明目張膽地玩徹夜不歸。

  然而魚人莫卡此時並沒有猜到女人想得有這麽多,他隻是從飯桌靠牆一角摸出來一個空碗,自顧地給自己從鍋裏盛了一碗粥。

  折騰一晚上沒吃東西的他有些餓了,一邊吞咽著妻子煮好的白粥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沒有啦。”

  “那麽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黑雅並沒有輕易放過這件事,她覺得得趁著事情還不嚴重及時地將丈夫給拉回正軌,於是揪著線索繼續追問道,她已是發現丈夫臉上沒有遮掩好的傷痕。

  正喝著滾燙白粥的莫卡聞言翻了個白眼,畢竟總不能當著妻子的麵說是被一個玩遊戲的怪人給活活扇腫的吧,這也太損傷一個丈夫的顏麵了。

  於是他就索性低下頭,也不再說話,直接將腦袋埋進碗裏,做出一副忙著跟白粥較勁沒時間搭理你的姿態。

  然而莫卡這副沉默逃避的態度讓黑雅更加的憤怒,因為這相當於是坐實了她心中賭博的猜測。

  黑雅的理性推導出來的事實已經在焚燒她的內心,但兩人同居這麽久卻多少醞釀了情感上的眷戀。

  懷著對丈夫背叛曾經誓言的不敢置信,黑雅隻能強行按捺住心裏噴薄欲出的怒火,看也不看碗裏吃到一半停下的白粥,執著甚至是偏執地對莫卡繼續質問道:“說話啊!為什麽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