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躺了有多久，月亮西垂，星星都悄悄地隱沒，莫卡最後還是掙紮著起身，踉踉蹌蹌地朝自己居所所在的貧民窟走去。

  然而沒走幾條街，他就頓住了腳步，因為一雙擦得油光鋥亮的皮靴擋在了魚人的身前。

  莫卡茫然的抬頭，發現是一個披著華美的深藍色牧師長袍的英俊男子，此時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先生，請問可以借我一點時間嗎？”男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紋有精美紋飾的袖口，禮貌地問道。

  莫卡後退半步，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衣著華美的男子，尤其是在其牧師長袍上頓了眼，隨即臉色黯淡地繞開到一邊：“抱歉，先生，我們魚人不信仰聖光。”

  “不是的，先生，我今天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男子追了上來，一把拉住魚人的手臂。

  手臂被陌生人牽扯住，莫卡本就低落的心裏猛然湧起一股被騷擾的燥意，他垂下身的拳頭吱吱捏緊。

  注意到魚人的情緒並不穩定，握緊拳頭呈攻擊性傾向，男子下意識鬆開了自己攥住的魚人手臂，雙手上舉表示自己剛才沒有惡意。

  對此，莫卡圓睜著眼睛怒視著男子的臉龐，但隨後他的目光就下落到其身上明顯就價格不菲的牧師長袍，隻好悶悶地吞了口氣，將握緊的拳頭鬆開，一言不發，換了個方向繼續行走，這次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然而讓魚人沒想到的是，這位牧師教徒打扮似的男子不依不饒地繼續追了上來：“先生，你要不要和我玩一場遊戲？”

  許是被糾纏的狠了，莫卡生氣似的重重呼了口氣，停下腳步，看著對方不耐煩地問道：“什麽遊戲？”

  他上下打量著男人身上貌似價值不菲的衣飾，悶聲問道：“你是哪家熊貓人雜貨商的推銷員嗎？最近做生意的花招還真多。雖然你追著求人的樣子很可憐，但我真的一分錢也沒……”

  然而說著說著莫卡的聲音就逐漸變小，最後更是把嘴巴徹底閉上了。

  因為就在他說話的當口，穿有牧師長袍的男子就不知從哪變出一支木匣子，幹淨利索地打開，裏麵是一堆堆整齊碼好擺放的銀幣。

  粗略看去，恐怕是不下二三十枚，屬於金錢特有的銀白光芒晃花了魚人的眼，也亂了他的心。

  這顯然不是給什麽商品推銷的推銷員，沒有人會在拿出貨物販賣之前，反而給人展示自己殷實的積蓄的。他們追求的是售出自家的貨物，而非將自己的錢財外流出去。

  “先生，你玩過紙板吧？”牧師教徒打扮的男子將一藍一紅兩塊折疊好的正方形紙板夾在手中，向黑瘦魚人微笑，“你和我玩打紙板，隻要你每贏我一次，我就給你一個銀幣。”

  一次一個銀幣……

  剛從賭檔出來身無分文的莫卡輕嗬一聲，瞅了瞅對麵怎麽看怎麽像騙子的牧師男子，又低頭瞧了瞧木匣子裏麵擺放的整整齊齊雪白雪白的銀幣，最後目光定在其身上精美華麗的牧師長袍上，他不由再次向對方確認道：“所以我隻要將你的紙板打翻一次，你就給我一個銀幣？”

  牧師男子點頭，說道：“同樣地，如果我贏了，你也要給我一個銀幣。”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看著魚人猶豫不決的樣子，為即將傾斜的天枰添上了最後一塊砝碼：“我讓你先攻。”

  “我跟你說哦，我剛從賭檔那裏輸了錢，最近心情很不好。”

  對於男子直視過來的目光，莫卡頗為不適應地扭了扭身子，色厲內荏地恐嚇道，“要是你敢騙我，你是真的會死在我手裏的。”

  當這句話說出口時，它就代表著魚人的內心已經動搖了。單手夾著兩張厚實方形紙板的英俊男子笑著對魚人點了點頭，以溫煦的笑容撫平了莫卡心裏的不安與猶疑，然後用極盡坦誠的目光看向了他。

  “我真的要拿先手權哦？”莫卡此時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向傳教士般披著牧師長袍的男子再次確認道。

  英俊男子對此直接肯定地點點頭，然後示意了一下手中一藍一紅兩塊紙板，麵露微笑：“你要選哪個顏色？”

  莫卡將對方手中的兩塊方形紙板都仔細捏了捏，確定二者隻是在顏色上有所區別。他猶豫一番，最後伸手取下了其中藍色的紙板。

  對著手中的藍色紙板重重呼了口氣，像是要把自身的運氣都給傳遞過去，魚人的手高高抬起，將板子對準正麵擺放在地上的紅色紙板就拍了過去。

  手中巨大的力道化作一瞬間的加速度傳遞莫卡選擇的藍色紙板，紙板帶著無與倫比的動能與孤注一擲的賭意重重砸擊在靜靜躺在地麵的紅色紙板上。

  沒有期盼裏的翻轉，屬於英俊男子的紅色紙板依舊正麵貼在地上，一動不動，反而是莫卡自己的藍色紙板被巨大的反震力道給弄得倒扣過來。

  看到這一幕的魚人心下一沉，然而此時英俊男子已經將地麵上的紅色紙板撿起，將繁複精美的牧師長袍袖扣熟練地撈起大半，翻折上去，然後示意他退遠一點。

  莫卡頓覺不妙，但事已至此，隻能抿了抿嘴，退到一旁暗暗祈禱。

  也許是魚人並不信教的緣故，沒有神明回應了莫卡的祈求。紅色的紙板順著男子長長的手臂滑過大半個圓的軌跡，最終將屬於魚人的藍色方形紙板拍翻在地。

  他輸了。

  按照之前約定好的規矩，贏一局拿一枚銀幣，輸一局出一枚銀幣。

  然而現在的魚人口袋空空，身上的財富大起大落一波最後卻是一個銅子也沒有，遑論一個銀幣了。

  “先生，你沒有錢嗎？”

  看著遮遮掩掩始終沒有掏出相應錢財的魚人，英俊男子直接上前一步問道。

  “錢——”莫卡說這話時，拖了一個長長的尾調，試圖拖延時間，同時腦中急速轉動思索對策。

  他的目光不住地往外左右四處遊離著，卻並沒能整理出一份說得過去的措詞，於是那長長的尾調過後，隻剩下了一片令人尷尬的沉默。

  “那就隻好用你的身體代替了。”英俊男子說著，他修長的手化作一道黑影迅捷地劈向了魚人。

  啪！

  莫卡還未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麽虎狼之詞，他的臉上就挨了重重一記耳光。一聲脆響回蕩在夜間空蕩蕩的街道上。

  “一個巴掌，抵掉一枚銀幣。”對上魚人憤怒驚訝兼具茫然的目光，身披傳教士牧師袍打扮另類的英俊男子笑著解釋道。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