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數個體格龐大的壯漢在看到高瘦魚人莫卡轉身逃跑的第一眼，就從街道盡頭加快腳步追過來，掠過懵懵懂懂滿臉茫然的小狗頭人，直接對著魚人逃竄的暗巷裏側堵了過去。

  逃竄中的莫卡慌不擇路，跑了一小段之後才驚覺自己被他們給裏外堵上了。

  此時形勢緊急，追兵就在身後，他也不及多想，掃了眼之前才從裏麵出來的賭檔，心中發狠，低下頭就對著人群喧鬧的賭檔裏要鑽進去。

  迅速掀開布簾，莫卡還未往裏走幾步，就迎麵撞倒了一個披著大黑袍的人類女性，連帶著把人家手裏握著的豆漿飲料也給灑了大半在地上。

  因為逃竄的速度太快，在巨大的動能帶動下，莫卡自己也沒能站穩身子，一個踉蹌在地上翻滾了兩圈。

  “對不起，對不起……”

  口裏不停道歉著的莫卡一個鯉魚打滾起身，手忙腳亂一陣摸索把人家被掀翻的豆漿飲料杯蓋給拾撿起來，一把堆在被撞倒在地上的女性懷裏。

  癱坐在光滑石板上的人類女性對此並沒有反應，像是哪裏被撞傷了忍著痛說不出話，又像是被突然冒出衝過來的莫卡給嚇懵了一時沒回過神，連被塞進懷裏的豆漿飲料也沒有接。

  莫卡下意識抬頭迷惑地看了一眼對方，然後愣了愣神。他的眼睛突然就被亮了一下，有一種不經意間被驚豔到的感覺。

  之前渾身披著大黑布袍看不出，可此時靠近了莫卡才發現這張罩在兜帽下的容顏絕美，像是個十七八歲年紀正值人間芳華的少女。

  嬌小白皙的臉龐，櫻桃般的小嘴，秀氣的鼻子微微上翹，純黑色的瞳孔泛著的色彩像是一頭生活在林野間的山貓，整個人蘊著一股難言的氣質。

  不知道是過了一秒還是多久，外界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的騷亂，似乎是有許多人正往這邊趕，這時魚人才猛然從恍然失神的狀態回醒過來。

  聽著身後愈發緊迫靠近的腳步聲，莫卡也顧不得問她傷著了沒有，連忙起身匆匆選了個方向，朝賭檔的裏側熙熙攘攘的賭客人群裏擠了進去。

  在莫卡離去沒幾秒，一陣雜亂的步伐聲就在賭檔外側響起。

  一群戴著圓頂寬簷帽身強體壯肌肉結實的漢子猛地掀開布簾追擊過來，稍稍辨認了下方向，又循著魚人的蹤跡追過去。

  隨著眾人雜亂的步伐聲一一遠去，這裏又安靜下來。

  此時一直癱坐在光滑石板上始終不言語的人類女性才終於有了動作，她低頭看了眼被撞倒在地又被魚人匆忙拾撿好放回自己懷裏的豆漿飲料，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將沒有蓋好的杯蓋擰正。

  緩緩從地上站起身，單手握住僅剩半杯的豆漿飲料，她抬頭往那夥人奔跑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什麽都沒有說，像是無事發生般，一邊低下頭吮吸著所剩不多的飲料，一邊單手插進黑袍的兜裏，從賭檔外廳自顧往外麵離去了。

  *

  被粗壯的手臂揪住西裝後衣領一把掀翻，莫卡身形控製不住，差點一頭撞在賭坊側廳廁所的小便瓷盆上，他這才一手胡亂揮舞著擋在前方阻止接下來可能的打擊，一手撐在地上的石板上倚著牆壁試圖站起：“等等……等一下……讓我站……”

  說著話的莫卡手臂在地上艱難地撐了幾下，卻是始終沒有成功讓自己站起身來。

  最後像是力氣耗盡般，他索性放棄一屁股坐在廁所冰冷的石板上，背倚著牆喘著粗氣地重複說道：“別動手，我有錢……我有錢……我有錢……”

  把魚人掀翻的手臂主人是個身形異常高大的人類，不過看那肌肉隆起的體格會有許多人懷疑這恐怕是人族與獸族的混血。他扶了扶自己有著黑白條紋的圓頂寬簷帽子，半蹲下身，就像是一塊拱起的肉山。粗壯漢子對著被逼入角落裏的莫卡惡聲笑了笑，問道：“有錢？這回是真的嗎？”

  莫卡臉上掛著半是懼怕半是絕望的表情，不住地點頭。

  看到魚人的反應，圓帽男笑得更開心了，他身體前躬，把自己的臉湊到一個足以打破人安全感領域的距離，將壓迫感傳遞過去。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縫隙裏露出一絲凶光：“那你為什麽要跑？”

  “那是因為……”

  莫卡猶猶豫豫地吞吐著，頭不由自主地往左右兩側晃了晃，眼神往外飄忽了一下，停頓了一會兒，最後才正對著看向自己麵前的滿臉肥肉，低下聲小心地說道：“我怕你麻煩……打算要一次還給你。”

  圓帽男笑了幾聲，將自己能有莫卡頭那麽大的手掌放在魚人頭頂，用力肆意揉搓著其高高豎起的柔軟魚鰭，“誒喲，你這小子，真乖。”

  正說著，他突然手勢一頓，揪住其魚鰭猛地狠狠一把往後麵拽去，連帶著莫卡的頭也不得不跟著向後仰。

  圓帽男把自己的臉又往前湊了湊，直到快要觸碰到魚人，他這才停住，然後用帶著惡劣笑意的眼神盯著魚人，獰聲問道：“所以呢？你有多少？”

  頭被死死貼在牆上的莫卡喘著粗氣說出了數值：“30個銀幣。”

  說著這話的同時他趕緊伸手朝自己的褪色西裝裏兜摸去，像是要從中把這些錢都給掏出來：“你先收下這些，剩下的錢我下一個月一定……”

  然而摸到一半莫卡的手就頓住了，他摸了個空。

  魚人頓時慌了神，不顧自己的魚鰭還被人死死揪著，他扭動身體掙紮著將自己衣服上的兜從裏到外再往褲腿這邊迅速摸了個遍，也沒摸到自己那一袋硬邦邦圓潤潤的銀幣。

  不僅如此，連自己裝在木匣子裏的懷表也不見了蹤影。

  莫卡顫抖著將手摸進自己最初存放錢袋的裏兜裏，結果兩根手指伸進去，最後卻從袋子底部鑽了出來。

  他西裝內側的口袋不知何時已經被人割了個空。

  遭賊了！

  生死關頭，魚人的腦海裏瞬間回想起賭檔外廳人類女孩那張秀氣的臉龐，他之前進門的時候和對方撞了個滿懷，還被帶得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在短短幾秒內想明白了因果，迷茫的莫卡漸漸回神。

  他抬起頭看向自己麵前體格強壯如牛的圓帽男，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唾沫。魚人蠕動著嘴唇，剛想要開口解釋，鼻子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一道猩紅的血液自紅腫的鼻孔一側緩緩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