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賭徒
作者:故紙成堆      更新:2021-11-05 11:15      字數:2695
  深夜,紅楓城,東城區暗巷的某家賭檔裏。

  此時夜色已深,本是尋常人們入眠的時候,可賭檔裏卻是人聲鼎沸,往來的賭客絡繹不絕,遠比稍顯清冷的白天要來得熱鬧。

  在吊頂的昏暗黃燈下,一群形態各異的人通紅著眼圍擠在一張木質長桌前,死死盯著在高山矮人手裏不斷搖晃的骰盅,聲嘶力竭地吼叫著。

  “開!十二點,大!”

  隨著骰子停止轉動,一個身穿褪色西裝,黑瘦模樣的小個魚人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其身上還透著股劣質黑麥酒的濃厚酒氣。

  圍攏在賭桌前麵的人有的眉飛色舞,有的則咬牙切齒,重重一拳砸擊在木質長桌上,但他們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仿佛這個臉色難看好像要心髒病發的小魚人是一堆要被掃到大街上的垃圾一樣。

  “來來來,買定離手啊。”

  搖骰子的黑牙泰頭發散亂,獨屬於高山矮人的長長胡須被他隨意在脖子上繞了一圈挽在身後,被熏黑的牙齒則咬著半截大麻卷煙,正紅光滿麵的吆喝著。

  “等,等等,這把我還壓小!”

  眼睛發紅的小個魚人沙啞著嗓子尖聲叫道。

  “拿錢啊,小弟弟。”

  黑牙泰吞了口濃痰,語氣乖張地衝著麵前這個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小個魚人喊道。他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這個年輕魚人身上已經半個銅幣都沒有了。

  如果這時候他敢嚷嚷著什麽拿手指來賭這樣的話尋釁,黑牙泰一定叫人把他拖到檔坊後麵,扒光以後做成剁椒魚頭來嚐個鮮。

  小個子魚人嘴唇哆嗦著,從懷裏摸出一支扁平的木匣。

  “這個能值多少錢?”

  木匣子打開,裏麵是一條銀白色的機械懷表,其材質似是由白銀鑄成,在內壁精密的零件小齒輪相互齧合下,刻有地精工藝大師的專屬紋飾。

  “別!”

  黑牙泰還沒說話,魚人旁邊紅色皮膚同樣個子瘦弱的狗頭人倒是焦急地俯身一把壓在打開的木匣子上,將銀白色的懷表重新蓋回匣子裏,“這是嫂子給你的定情信物,怎麽可以在這裏隨便押掉。”

  “你起開!”

  魚人使出渾身的力氣推開礙手礙腳的狗頭人,將從其懷裏搶回來的木匣子啪地重重拍在這條木質長桌上,雙目赤紅看向黑牙泰,

  “你說,這個值多少錢?”

  “這個嘛……”黑牙泰瞥了一眼麵前因為用力過度手腳都在顫抖的小個子魚人,嘴裏漫不經心地說道,“賣相不錯,可一看就是仿製品……算你七個銀幣。”

  小個魚人一手攔著要往這邊撲的小狗頭人,一手指向黑牙泰紅著眼說道:“好!我押了!就當七個銀幣,這把還押小!開吧!”

  黑牙泰眯著眼瞅了瞅已經上頭的小個子魚人,沒有說話,按在骰盅盒頂上的粗壯胳膊紋絲不動,像是壓著一座山。

  “開啊!”小個魚人盯著麵前的矮人吼道。

  “開!開!開!”

  此時周圍看熱鬧的賭客也在起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似是要把這家賭坊的屋頂給掀掉。

  掃了圈圍擠在長木桌前興奮吼叫的賭客,黑牙泰無謂地咧嘴笑了笑,直接翻手打開底下的骰盅,將裏麵的三顆雪白色骰子暴露在大家的眼前:“七點,小!”

  *

  “莫卡哥,莫卡哥……欸,你慢點走,你等等我!”

  東城暗巷的賭坊街外,一個瘦弱的狗頭人朝著前麵正在急速往外走的黑瘦魚人追去,邊走邊喊。

  “走!走快點!”

  莫卡悄悄拉了一把後方追趕上來的紅皮膚狗頭人,低聲提醒道,“這附近可不是什麽太平區域。”

  他此時身上還穿著褪色的舊西裝,身形卻是比在賭場時要高大了許多,不過整個人還是黑瘦黑瘦的。

  “哦,哦。”

  小個子狗頭人懵懵懂懂應了句,也跟著加快了步伐。

  “對了,這個給你。”

  莫卡說著,將一枚圓溜溜的東西扣在手心悄悄遞給了一旁的狗頭人。

  紅皮膚狗頭人握到手裏,摸起來是枚硬幣的形狀。

  當著周圍深夜還在外遊走鬼鬼祟祟四處亂瞄的行人,他也沒敢打開,隻是借著暗淡的月光不經意地用餘光掃了眼,是枚銀幣。

  “莫卡哥……這……這太貴重了。”紅皮膚狗頭人捏著銀幣的手使勁往身旁的魚人手上靠,“我知道你家裏也不好,這麽一大筆錢我不能要。”

  莫卡的手掌卻往一邊躲去,避開了試圖遞回過來的銀幣。他用略帶生氣的口吻說道:“給你你就拿著。”

  狗頭人拗不過,一看莫卡要生氣的態勢,隻得邊走邊將手心握住的硬幣貼身收好。

  “我這回可是賺了不少錢,”沒走幾步,莫卡又得意洋洋地向狗頭人炫耀道,“兩個銀幣的賭注,一夜之間,換回來三十枚銀幣。這都快夠我們一個月的工錢了。賭博真是一項神奇的藝術。”

  然而看著年紀不大的小狗頭人對此卻並不感冒,他在口裏埋怨道:“你還有臉說?我下次再也不跟你來賭場了。你這回可是差點就把你和嫂子的定情信物給押過去了。”

  “我這幾天見到嫂子的臉色都不太好,你最近還是少惹嫂子生氣了罷。”

  莫卡聽著狗頭人的話,臉上浮現出不以為意的神情,雙手背在腦後,慵懶地說道:“你嫂子哪是我給惹生氣的,她那是病了。”

  “病了?”紅皮膚狗頭人滿是詫異地問道,“我看見她最近還天天上班來著,你怎麽不讓她向老板請假?”

  “我提過,是她自己天天要上班來著。”

  說起這事,莫卡的臉色也變得無奈起來,他雙手往外一攤,“你說就她賺的那點銅幣,夠個什麽用?累死累活的,說不定這病就是給累出來的。”

  “就這麽點錢,我隨便到賭場裏贏幾手就是她一個月的工錢了。唉,我都讓她別去幹那份工作了,她又不聽我的。”

  這番言語聽到狗頭人的耳裏卻並未站穩腳跟,他狐疑地瞅了瞅旁邊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的黑瘦魚人,“莫卡哥,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因為你老是去賭,弄得家裏沒錢了,嫂子才不得不每天早晚出去打工的?”

  “哪有?我哪有?”聽到小弟的質疑,莫卡的脖子一下子紅了,青筋條條綻出,他睜大眼睛爭辯道,“你知道你嫂子的醫藥費有多貴嗎?我昨天去輝耀神殿問過了,想要根治的話,足足二十個銀幣。我這不去賭一把,你覺得憑咱們的工資這病得拖到什麽時候?”

  “啊?這麽貴?”

  狗頭人聽到這話吃了一驚,他的日薪是以銅幣為計量單位的,二十枚銀幣對他來說是一筆相當大的存款了,這意味著他至少要不吃不喝一個月才能湊足這麽些錢。

  “難怪你要把你們的定情信物都給押上去。”

  小狗頭人突然有點理解了自己大哥的作為,因為他知道以莫卡的工資標準,也不過就是一枚銀幣一天而已。

  人拖得,可病拖不得。

  正想著,他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從懷裏摸出之前貼身放好的那枚銀幣,再次往對方手裏塞去:“嫂子的病要花錢,你怎麽也得多留一些傍身,這錢我不能收!”

  “嗨呀!都說了給你就給你,你怎麽這麽墨跡呢。我這有錢……明天你嫂子生日,我去把藥買了,然後咱們三一起再尋個地方吃大餐,多少慶祝一下。”

  莫卡一把推開狗頭人要遞過來的拳頭,可這回狗頭人卻是堅決不肯再收了。

  兩人正推攮著,這條長長的街道盡頭卻突然湧現出幾道身材粗壯長得凶神惡煞的匪徒一般的人物,個個都戴著一頂標誌性的寬簷帽子。

  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莫卡的瞳孔驟然猛縮,連對旁邊的狗頭人說上一聲的時間都沒有,毫不遲疑地扭頭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