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克並不是鐵棘村的魚人祭司，他所居住的地方也遠離著魚人小村莊，對於這個村子所麵臨的困境也僅有一個粗淺的認知。

  他知道鐵棘村村長組織的商隊被娜迦帝國的娜迦們給扣押了，也知道村莊裏農貿市場裏的貨物日益稀少，在歇石灘拾撿貝類海鮮的魚人逐漸增多，可也僅此而已了。

  他的世界裏隻有自己和母親兩人，連摩恩也是因為力所能及才上去幫助一把，可要是真對鐵棘村的現狀有什麽具體清晰準確的認知，恐怕是沒有的。

  就像是掌櫃店鋪裏幫工的小夥計，看著孔乙己來來回回排開幾文大錢買酒喝，到最後終於是沒有見到，才淡淡說上一句，許是死了吧。

  麵對摩薩提問的鐵棘村還可以走什麽路，莫洛克可以不負責任地輕巧說上一句，去攻打其他部落，去開墾農地荒田，去向名義上的宗主國潮汐帝國求援。

  但這樣說出來的話隻會是讓人失望與恥笑，你不知道雙方的實力對比情報，你不知道從田地裏長出莊稼具體要多少時間，你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潮汐帝國會不會搭理自己底下一個小小的魚人小村莊。

  說句準確的話，以莫洛克這幾天的行動路線，他連摩薩是什麽時候搭上克蘇恩教派的路子都是不知道的。

  基於這些，麵對摩薩的提問，莫洛克隻有抿緊嘴唇，然後保持沉默。

  好在摩薩也沒真正是想從麵前的赤色魚人這裏得到切實有用的建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真要是強逼的話，那屬實是特意為難人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嗎？”摩薩話鋒一轉，開了另一個話題。

  莫洛克搖搖頭，這實際上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麵，剛開始就談及這些是有些交淺言深的意味了。

  “我很早就在關注你了，從你少時外出打工然後第一次回村那時開始。”摩薩收斂好之前的情緒，換了個姿勢躺在椅子上，恢複慵懶的姿態。

  莫洛克對於這些話語不為所動，隻等著摩薩繼續說下去。

  “你是特殊的，我有意將你列舉為鐵棘村的候選祭司。”

  摩薩拋出了一枚深水炸彈。

  魚人祭司在魚人部落的地位是特殊的，他名義上隻負責部落的傳承，可實際上卻統屬著魚人小村莊的超凡力量，所有在小村莊學習晉升超凡職業的魚人都得在某種意義上受他約束。

  不同於潮汐帝國選定的村長職務，魚人祭司的特權來源於魚人種族千百年來的傳承方式，在魚人村民心中也具有更高的地位，享有資源優先供應權。

  然而莫洛克對此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驚喜，他隻是微微蹙眉，問道：“摩戈會同意嗎？”

  “我的老師當然不會同意，但現在坐在魚人祭司位置上的是我，不是嗎？”

  比起一無所知的表弟穆坦努斯，摩薩對他老師摩戈與莫洛克的矛盾心知肚明，他甚至比莫洛克自己更清楚為什麽對待其餘魚人友善和藹的老祭司摩戈在麵對莫洛克時卻顯得如此刻薄嚴厲。

  但他不是他老師，摩薩自覺擁有比他老師摩戈更寬廣的胸懷，弱小的穩定並不意味著安逸，隻是因為海上的風暴還沒有到來。

  如果魚人小村莊要改變這種一點抗風險能力也無的處境，就得添加變量。

  這次的缺糧事件已經徹底地將鐵棘村的孱弱暴露在了摩薩的眼前，而他要做的，就是掀起變革。

  而莫洛克，就是摩薩要引入的變量。

  “我明天就會貼出告示，將你提拔為鐵棘村的候選祭司，到時候我們會開一個小會多方協商來最終確定你要負責村子裏哪方麵的事務。這會是你的職責，也將會是你的權力。”

  對於摩薩的安排，莫洛克顯得有些糾結。

  許是一直一個人在外麵單打獨鬥的緣故，他心裏對這種安頓領地發展的職能型事務有些本能性地抗拒，但候選祭司本身就意味著穩定的收入，相當於以後他再也不用四處跑外麵接活了。

  在外出獨自麵對風風雨雨奮鬥與留在家鄉躺平的艱難選擇中，經曆了五六年社會風雨吹打的赤色魚人隻在心裏對喪去的自由緬懷了幾秒，就果斷選擇了後者。

  但莫洛克心裏還是有一個疑問：“據我所知，村子裏的候選薩滿人選已經貼牆上公示了許久，難道現在還能臨時加人嗎？”

  “講道理是不能的，”摩薩先是肯定了莫洛克的說法，他指了指身旁幾乎堆滿整個客廳的皮套箱子，然後在後麵加了個但是，得意地繼續說道，“但是，現在鐵棘村糧食的缺額已經被我解決了。近段時間，村子裏的事務，我說了算。”

  莫洛克對此卻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他隻是擰起眉頭說道：“這些物資，就是村子加入邪神陣營的回報？那要付出的代價呢？一旦被外人察覺到我們這的事，輝耀帝國的審判軍團馬上就會奔赴過來把我們剿滅幹淨。”

  “你放心，鐵棘村的未來不會與四大古神牽連上，我會帶領所有願意入教的魚人出海。現在潮汐帝國的海上貿易開拓得正繁榮昌盛，南海那邊的群島裏有不少人想要分上一杯羹，我也打算去那裏湊湊熱鬧。”

  摩薩說出的話有條有理，從容不迫，顯然是事先已經深思熟慮過。

  但這話確實是超出了莫洛克的意料，他沒想到摩薩會放棄眼前魚人小村莊的祭司地位。

  畢竟鐵棘村雖說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但畢竟是潮汐帝國所承認的領屬，隻要自己不作死沒人會傻到入侵這裏來打帝國的臉麵。

  沒有戰爭的威脅，鐵棘村的魚人居民日子其實也勉強算是過得安穩，比起在不知名小山溝溝裏玩泥巴的同族要好上太多了。

  不過對於個人方向選擇上的差異莫洛克並沒有多說什麽，並且因為是加入了古神教派，這個選擇其實也可以說是無奈的選擇。

  相比這些，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要去當海盜？我們連可以出海的帆船都沒有。”

  聞言摩薩一陣哈哈大笑：“我們沒有，但有人有。實際上除了糧食，這些武器與皮甲就是他提供給我出海的物資，算是我拉到的投資吧。”

  “什麽時候邪神教派這麽大方了？”

  莫洛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依據他的理解，應該是教派特意搞出些事遏住一個地方勢力的命脈，然後以救贖的方式半自願地引誘他們加入教派，可除此之外就別想他們多付出什麽了，畢竟他們可是邪教徒。

  又送糧食又送武器，還送出海的大帆船，這不叫邪教徒，這叫慈善家。

  “你誤會了，投資我的並不是克蘇恩教派，實際上我與他們的聯係並不多。糧食是我入教的條件，但武器和帆船則是屬於個人投資的項目。”

  摩薩說起這個時眉飛色舞，顯得頗為自得，看得出是覺得自己這番操作是行雲流水無比牛逼。

  “我早看出那小子出身‘貝爾薩’。克蘇恩教裏的那些老家夥是想發展外圍勢力幫他們分擔審判軍團的壓力，可這隻是組織的選擇，而不是個人的選擇。對於一個‘貝爾薩’來說，如何阻擊‘佛羅倫薩’的遠洋貿易崛起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