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麵露尷尬的笑了笑，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遞給了吳誌遠。他本是不拘小節之人，但這次隻是要和吳誌遠開個玩笑，實在沒法跟穀神解釋，在他看來並不重要的東西，或許正是穀神最為重視的。

  “啊……義弟，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下次見麵我們再聊。”李三拍了拍手，竭力讓自己的神態顯得自然，他朝穀神笑了笑，一拍吳誌遠的手臂，轉身就向義莊門外走去。

  “大哥！”吳誌遠喚了一聲，不知道這次一別何時才會再相見？

  李三聞聲停了下來，卻聽到身後穀神斥道：“他都走了，你還喚他作甚？”

  聽到穀神的話，李三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永和義莊。

  看著李三遠去的背影，吳誌遠心中也頗多無奈，並且今天師公的心情好像極其的壞，從一進門他就沒有給過吳誌遠好臉色。

  “怎麽樣，那假扮你的是個什麽妖怪？”穀神一邊為那僵屍穿上衣服，一邊向吳誌遠問。

  “老鼠精。”吳誌遠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什麽世道？老鼠都能化作人形，看來天下要大亂嘍。”穀神為那僵屍穿戴停當，拍了拍手，在吳誌遠身旁坐了下來。如今軍閥割據一方，連年混戰，民不聊生，其實早已大亂。

  於一粟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吳誌遠和穀神，一臉壞笑，並不說話，穀神打開酒葫蘆淺酌，也不與吳誌遠言語，一時間，三人陷入了沉默。

  “師公，床底下的暗格裏，你藏著什麽寶貝？”吳誌遠打破沉默的氣氛問道。

  穀神舉起的酒葫蘆僵在半空，愣了愣，反問道：“我剛才不是說以後不準進裏屋嗎？”

  “是又怎麽樣？”吳誌遠不以為意的答道。

  “那你就無需多問。”穀神將木塞塞到酒葫蘆口，站起身來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一個時辰天就黑了，你準備上路吧。”

  “上什麽路？”吳誌遠沒反應過來。

  “給我把這七位顧客送到目的地。”穀神伸手一指靠在牆邊的那七具僵屍說道。

  穀神的話音一落，於一粟幸災樂禍的嘿嘿笑出了聲。

  吳誌遠瞪了於一粟一眼，心中極不情願，但師公之名不可違，隻好點頭答應。

  “太陽落山就可以上路了。看好了，左邊的三位送到益都縣柳蔭村，你到了村口，自然會有人接應；右邊的四位送到濟南城南郊的一家客棧，客棧的名字叫做喜神客棧。”穀神從一旁的床板上拿過一個包袱丟給吳誌遠。

  “又是益都縣的柳蔭村？”吳誌遠愕然道，“上次你讓我趕屍去的地方也是益都縣的柳蔭村，可我到了那村子後，發現那村子早就變成了空村，村裏空無一人，哪裏會有人接應我？”

  上次吳誌遠和假扮月影撫仙的李雪瑩趕屍前往益都縣，到了柳蔭村後，吳誌遠看到的卻隻是一個空村，卻在村子裏發現了通往燕國皇陵的密道。

  “哦……”穀神若有所思的低聲道，“兵荒馬亂的，死的死，逃的逃，沒人也不稀奇。這三位顧客都是客死異鄉的益都縣柳蔭村人氏，如果你找不到他們的家屬，就把他們埋在柳蔭村村口吧。”

  吳誌遠一聽，心中唏噓，暗道這算怎麽回事，萬一這幾具屍首的家屬以後找來了怎麽辦？難道要把屍體再挖出來辨認不成？但這話他沒敢問出口，隻是含糊的答應了一聲。

  “老規矩，白天休息，晚上趕路。有人的地方不走，有水的地方不走，墳地不走，寺廟門前不走，雷雨天不走，無月天不走。記住了。”穀神的情緒有些古怪，不再理會吳誌遠，兀自一人進了裏屋。

  “嘿嘿……”見穀神進了裏屋，於一粟嘿嘿壞笑著從床板上跳了下來，拍了拍吳誌遠的肩頭，“大侄子，你來的還真是時候，要不啊，這趕屍的活兒，就得你師叔我來幹了。”

  吳誌遠冷哼一聲，突然想起了一件沉在心底很久的疑問，便一把拉住也要進裏屋的於一粟問道：“師叔慢走，我有事問你。”

  於一粟驚奇的“哦”了一聲，向吳誌遠伸出了手掌。

  “幹什麽？”吳誌遠看了看於一粟的手掌問道。

  “打聽消息不應該給錢嗎？”於一粟一臉壞笑的看著吳誌遠。

  吳誌遠無奈的從懷中掏出幾個銅子放在於一粟的手心，後者見狀眉笑顏開的將銅子揣進了布兜裏。

  “棲霞派蠶仙觀的清虛道長是不是你的親哥哥？”吳誌遠見於一粟將銅子收下，便出言問道。

  於一粟似乎對吳誌遠的問題十分驚訝，他盯著吳誌遠看了半晌才點頭回答道：“是啊，你怎麽知道這個？”

  吳誌遠繼續問道：“據你所知，他的身體有沒有什麽頑疾？比方說……要不時的嗅聞一些藥物才不會發作。”

  吳誌遠一直懷疑，當初在燕國皇陵中遇到的那個黑衣人，也就是李蘭如的手下，他極有可能就是棲霞派蠶仙觀的清虛道長，因為當初李雪瑩得以假扮月影撫仙，全是清虛道長引薦，當時清虛道長說他在龍山懸崖下救了月影撫仙，但月影撫仙已失憶，後來順理成章的，吳誌遠與假扮月影撫仙的李雪瑩一同趕屍上路，陰差陽錯下，吳誌遠發現了李雪瑩的假身份，並在燕國皇陵的萬人殉葬坑附近發現了被囚禁的真正的月影撫仙，種種跡象表明，清虛道長與李蘭如應是同一路人，而那個一直蒙麵的黑衣人，則最有可能就是清虛道長。

  但令吳誌遠不解的是，那神秘黑衣人習慣拿一個小瓷瓶放在鼻前嗅聞，而他在蠶仙觀看到的清虛道長卻並沒有這個嗜好。所以此時他想於一粟求證此事，就是為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測。

  於一粟警惕的上下打量了吳誌遠幾眼，說道：“我已經好幾年沒和他見麵了，不過大約四五年前，他的身體還硬朗著，沒什麽頑疾，現在怎麽樣我就不清楚，你問這個幹嘛？”

  “沒什麽。”吳誌遠搪塞了一句。

  就在這時，裏屋的布簾被掀了開來，穀神探出頭來瞪了吳誌遠一眼，怒道：“天都黑了，你還不上路？”

  吳誌遠“哦”了一聲，打開包袱，從裏麵拿出一把紙錢和道符塞進懷裏，又拿出鈴鐺，在那排僵屍麵前一搖，高聲喝道：“陰人上路，生人回避！”

  鈴聲一響，那七具僵屍同時跳了起來，步伐整齊，吳誌遠率先出了義莊大門，那七具僵屍尾隨其後。

  一出大門，吳誌遠向空中撒了一把紙錢，紙錢在薄暮夜空中紛紛揚揚的散落下來，營造出一種陰氣森森的淒涼。

  “大侄子，回來的時候別忘了給你師叔我帶點好吃的點心！”身後傳來於一粟的叫聲，吳誌遠不予理會，趁著夜色未濃，向西麵方向趕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