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誌遠對孫仙姑記憶猶新，他忘不了那個行為舉止古怪異常的占卜老婆婆，若不是她指點，恐怕董倩還陽一事很難實現。不過眼前這同樣有些古怪的老者馮不通怎麽會提起孫仙姑的名字？

  師公穀神、孫仙姑、馮不通，難道這三人之間曾發生過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馮不通見吳誌遠臉色變化，心中約摸猜到幾分，追問道：“穀老頭真的提起過孫仙姑？”

  “呃……沒，沒有。”吳誌遠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師公他從來沒有提起。”

  馮不通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但這微笑卻是轉瞬即逝，他口中喃喃道：“真是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

  吳誌遠自然聽到了馮不通的喃喃自語，卻也隻能假裝沒聽見，於是身後捂嘴清了清嗓子說道：“雖然師公沒有提起過孫仙姑的名號，但是晚輩曾經與孫仙姑她老人家有過幾麵之緣。”

  “什麽？”馮不通身軀一震，臉上盡是驚愕之色，“你再說一遍，你……你見過孫仙姑？什麽時候見到她的？快說！”

  見馮不通神情激動，吳誌遠斷定他對孫仙姑必定有十分深厚的感情，如果猜想沒錯，這應該是一段愛戀之情。

  “大概一個月前，我曾在機緣巧合下遇見了孫仙姑她老人家。”吳誌遠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馮不通聞言用力抖動了幾下眉毛，如果他的雙目尚在，此時應該是用力眨眼的表情。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麵對一個沒有了雙眼的人，吳誌遠隻能從他的麵部肌肉的抖動來猜想他的內心變化。

  馮不通皺眉良久，低頭看似自言自語道：“你是穀老頭門下弟子，卻在月餘前偶遇孫仙姑，這麽說來，孫仙姑真的沒有和穀老頭在一起。”

  吳誌遠一愣，暗想原來他以為孫仙姑是和師公在一起，現在他推斷出孫仙姑與師公各行其道，神情平靜，這三人想必有一段三角戀情。這段三角戀情中誰喜歡誰，此時應該退斷的差不多了。孫仙姑坐化之時曾要求吳誌遠叫她一聲“師婆”，而吳誌遠卻從來沒有在師公口中聽到過孫仙姑的名字，此時眼前這雙目已失下身癱瘓的古怪老者卻對孫仙姑的消息如此緊張，由此看來，孫仙姑應該是鍾情於師公穀神，這馮不通則對孫仙姑一往情深，而穀神雖然性情古怪，但他一心修道，還為茅山派定下了“無色”戒律，自然是要不近女色，立誌絕情，所以他對孫仙姑應該沒有多少感情。但這馮不通可能因為孫仙姑對穀神的情有獨鍾而對穀神頗有成見，因此言語間對茅山派及穀神時有不遜。

  大致猜到了這三人的關係，吳誌遠心中有了底，最起碼與馮不通對話間可以有所避忌，不至於惹惱了這個怪人。

  “孫仙姑她老人家自己一個人生活。”吳誌遠接著馮不通的話頭說道。

  馮不通聞言不停的點著頭，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雪兒看著馮不通的反應，又仰頭看向吳誌遠，吳誌遠在她的肩頭輕拍幾下，示意她不要害怕。

  “她自己住？她可有兒女？”馮不通微微低頭，語氣平和，但內心的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她沒有兒女，一直沒有婚配。”吳誌遠如實回答。

  馮不通點了點頭，長歎口氣道：“我不應該問這個問題，她不可能有兒女，占卜算卦走陰差本是泄露天機的行為，即使是用來行善助人，也為天理所不容，後世子孫是會受到牽連的。”

  聽到馮不通的話，吳誌遠心中暗想，莫非當年師公沒有和孫仙姑走到一起就是因為怕受到波及？如果真是這樣，那師公就有點太過無情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師公應該是一心向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現在住在哪裏？過得還好嗎？”馮不通沉思良久，驀然抬頭問道。

  “晚輩是在東麵的一個小鎮上見到她的。”吳誌遠回答，但言及此處，便不知是不是該說實話了，言語間支吾起來，“她……她……”

  “她怎麽了？快說！”馮不通有些焦急的問，聲調也增大了幾分。

  “她老人家已經駕鶴仙遊了。”吳誌遠隻能照實回答。

  “你說什麽？孫仙姑她……她……”馮不通聽到吳誌遠的話顯然十分震驚，整個身體猛地一抖，雙腿也跟著翻騰了一下，如果此時他雙腿完好，相信定會拍案而起。

  “孫仙姑她老人家已經過世了。”吳誌遠換了種說法。

  馮不通空空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著吳誌遠，布滿皺紋的臉上表情有些呆滯，幹裂的嘴唇微張，半晌過後，身子一軟，似乎是要暈倒的樣子，但他隨即雙手在地上一撐便穩住了身形。

  此時此刻，這斷壁殘垣中陷入了一片沉默。吳誌遠不知道應不應該出言勸慰，如果出言勸慰又應該如何開口？他比較心軟，最見不得弱勢者在自己麵前表現出悲傷的一麵。但作為一個局外人，馮不通與穀神和孫仙姑這三人之間肯定有很多情感糾葛是自己不知道的，所以一時之間也找不出適當的勸慰話語來，隻好站立在一旁，不敢言語。

  “她是怎麽死的？”馮不通雙手撐地，上半身俯下，吳誌遠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沒有眼珠的眼眶會不會流出淚水。

  這一問令吳誌遠心中極為糾結，馮不通對孫仙姑的愛戀絕不摻假，如果此時他據實相告，說孫仙姑是用自己的殘餘生命為自己卜卦而死，那馮不通肯定不會跟他善罷甘休，這馮不通雖然雙眼已盲下肢殘廢，但當年能與師公爭女人，可見其修為應該也與師公不相伯仲。

  但吳誌遠又不忍心撒謊欺騙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老人，於是想來想去，他開口回答道：“她老人家是為別人卜卦，耗盡了自己殘餘的陽壽，所以……”

  “她一身卜卦走陰差，沒想到最後還是死在了自己的拿手本事上，悲哉！”馮不通雙手在地上用力一撐，仰起臉來麵朝星空大叫道。

  吳誌遠心中長舒一口氣，心道，幸虧將孫仙姑為自己卜卦的事情隱瞞了過去。

  驀地，馮不通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對著吳誌遠問道：“孫仙姑臨死時你在不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