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他與玖兒的婚事，特別是玖兒的太過鬧心，讓他忽略了這一點，二則是，他的理解裏，爹爹辭了官，穆家便沒有威脅了，皇上的賜婚便同多數人想的一樣，是獎賞。隻是賞得他們自己不太滿意而已。

  “你我的婚事還不足以讓那位這麽費心。”穆知玖站了起來。“穆家看起來是不打眼，你我隻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娶得越差，嫁得越不好，不更是稱他的心嗎？”

  正是因為這種反差，才讓她不得不多想，不得不懷疑，那位還想把穆家死死得攥在手心裏，正是因為這個，她不能在婚前消失，一旦這樣，穆家的大災難是真的會來了。

  “那你的計劃……”穆知峰也同樣想明白了這一點，有些擔心玖兒之前說的是否能實現。

  “三年五載後，誰還記得一個皇子府裏不起眼的側妃，到時哥哥也成長起來了，在他們的地盤上舉足輕重，有沒有那個側室已不重要了。”

  說白了，她就是拿來掣肘哥哥的籌碼，讓哥哥不能隨意站隊，不得胡亂作選擇。

  “玖兒。”穆知峰看著妹妹單薄的身形，五味雜陳，一方麵為有如此通透的妹妹驕傲，一方麵又為妹妹的命運擔心，最後有些怨自己，成長得太慢，沒有強大到幫妹妹撐起一片天。

  “哥哥，不要為我擔心。”穆知玖回頭對自家哥哥笑了笑。

  “有爹有娘，有哥哥的十六年裏，教會了玖兒最多的便是珍惜，珍惜自己，珍惜家人，珍惜身邊的人，所以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再說我才隻有十六歲，三年五載，也最多不過二十了，年歲都挺好的。”

  到了那時，她才會沒有當孩子的感覺，這可是她兩世的遺憾，怎不想多延長一些。

  “女子二十……”可穆知峰卻不這麽認為。

  “哥哥，等玖兒回來，未必就還能是個女子喲？”若說還有誰能支持她的計劃，便隻有哥哥了。

  “玖兒是女兒身，都知道，甚至那人可能還知道了玖兒便是林玖，這個身份也不能再用了，等玖兒能回來，小侄兒也該啟蒙了，正好缺一位先生，哥哥，你瞧我合適不？”

  小侄兒不是她計劃中的，可來得也正好，給孩子請個先生，她又能明正言順得呆在父母身邊了。

  “好是好。”穆知峰幻想了一下那個畫麵，當然是溫馨美好的，可……

  “玖兒，你真的不再嫁人了嗎？”女子在家以父為天，出嫁以夫為天，這是這個時空根深蒂固的思想。

  “嫁？為何要嫁？若你妹妹玖兒，真的是個男兒身，可有比她強的男子？既然強不過我，怎個配娶我？”她穆知玖一向是驕傲的，寧缺毋濫，否則也不會再也不給疾風機會。

  穆知峰失言，論起來那三皇子倒是與玖兒可匹配，隻是可惜，他的妹妹怎可與你為妾，別看你是三皇子，皇上也不行。

  “好了，哥哥，不要擔心我了，你的擔子可不比我輕。”穆知玖拉起穆知峰的衣袖，如同孩時般晃了晃。

  “你瞧，爹娘要靠你，雪娘一輩子的依靠也是你，還有你們的孩子，我這個做妹子的幫不了你，也不能再讓你操心不是。”

  “傻玖兒。”穆知峰還有多少不懂小妹是在百般勸解自己，爹娘身上她費的心不比自己少，雪娘因為她，才能這麽快溶入這個家。

  甚至連那個還未出生的小生命，她都安排好了一切，就像剛才的那個假設，那心一點也不比自己少操。

  “傻玖兒。”把打十歲後，就沒再抱過的妹妹拉到了懷裏抱了抱，心中越發不舒坦起來。

  “好了，哥，不覺得我們這樣太矯情了嗎？”穆知玖是那種可以做很多，勸別人很多，可到自己對上卻表達不出太多的人。

  “好，不矯情，哥哥在家等你，護著這個家等你。”撐起一片天，等你回家，最後一句話沒出口，這決心自己知道就行了，做才是最主要的。

  “嗯。”此時外麵響起了鞭炮聲，交子了，過年了，新的開始已經來臨。

  “玖兒，新年好。”摸了一下妹妹的頭。

  “哥哥，新年好。”伸手要紅包。

  見妹妹如此可愛，穆知峰自然是給麵子的，一個紅色的荷包拿了出來，穆知玖接過，捏了捏，很輕，完全沒有往年的響動，立刻明白這裏麵的東西不簡單，點了點頭乖巧得先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燈下，猶豫了一下，才打開那個荷包，裏麵隻有一張字條。‘還記得我們埋下的小箱子嗎？那裏是玖兒的嫁妝。’

  一句話讓穆知玖濕了眼眶，那年她五歲，剛適應有家人的生活，話不多，人也拘謹，哥哥就是在那年拉著她，一起埋下了那個小箱子。

  說是給她藏寶貝，等她大了做嫁妝，本以為是孩子們過家家的遊戲，沒想到哥哥還記得，今個提起來，想必裏麵早已存了不少好東西，在她眼裏的好東西，一顆哥哥的真心。

  抹了一把眼睛，也不管到了什麽時辰，提著工具便去了院子，等她到的時候，小箱子已取了出來，擺在那裏正等著她。

  想來是哥哥剛才來挖的，這種感覺可真好，把小箱子抱回房間，細數裏麵的珍寶，從他們一起放進去的兩顆圓石頭起，已不下有二十樣了。

  合計著每年哥哥都會把他認為最好的東西入進去，也許不值什麽錢，卻是這世上最好的禮物，代表著一個哥哥愛妹妹的心。

  將每一樣東西在心手裏細細得把玩觀賞後，又小心翼翼得放了回去，有了這些東西陪伴，以後的日子她便有底氣把它過好。

  為了愛她，和她愛著的人過好。

  正月裏是新年，走親訪友，歡歡喜喜，表麵上過得都挺好，實則穆家人各人心中都有數。

  很快分別的日子就來了，穆知玖有些後悔決定在十六出發，這個元宵節讓她給毀了，可她真的還想與家人們團圓一次。

  從豐城到京城，坐馬車最少要走十五天，去了也就隻有五天可以用了，許多事都不一定忙得過來，更別說路上的事不好說了。

  穆家的人也都知道，如此團圓的節日不多了，都盡量壓下心頭的難受，強顏歡笑，這一回首先崩不住的是雪娘，孕婦的情緒本就波動大，拉著小姑子的手止不住淚眼婆娑。

  人心都是肉長的，小姑子對自己好，自己知道，可還沒等她對她好呢，便見不著了，這讓人如何受得了，若是嫁得滿意到也罷了，可這婚事……

  “嫂子，別這樣，我可不想我小侄兒出來是個愛哭包。”一提孩子，雪娘便忙止住了淚，有些不好意思得去看自己的丈夫。

  “別傷心，玖兒會好好的。”作為男人，穆知峰必須掩下自己所有的情緒。

  “對，玖兒會好好的。”林飛蘭也開了口，隻是那音……

  穆老爹伸手摟住了她的肩拍了拍，痛飲下了一大口酒。“對，我家玖玖兒會好好的。”

  “嗯，我有爹娘，哥哥，嫂子的祝福，定會好好的。”穆知玖甜美得接話，這氣氛讓她難受，可她不能不笑。

  秦三遠遠得看著，要回京的喜悅一點也沒有，在穆家的日子不算長，可他是真的喜歡穆家，喜歡這個家裏的溫暖與親情，哪怕他也希望這位玖小姐能成為他們的主母，可這種遠嫁，也著實令人傷感。

  一頓團圓飯吃得沒什麽滋味，早早得便散了，各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收拾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