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爹爹，是難得的恩愛夫妻。”一提到這個，四十歲的林飛蘭不由雙頰飛紅，瞪了一眼自個有些口無摭攔的孩子。

  “見了你們這樣的，您讓女兒如何不好好選擇，都說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玖兒已投了一次好胎了，這第二次能是最好了，沒有也就無所謂了，寧缺毋濫不是嗎？”

  林飛蘭年輕時也是個主見的，否則也不會選擇當年穆鐵牛這個不顯眼的鄉下孩子，因為有這麽一個經曆，對她歸勸的話鯁在口中，倒不出來了。

  許久歎了一口氣。“唉，娘倒不是催你，隻是你也得去看看不是，怎麽就沒有合眼的了？”

  這孩子要麽不回家，一回家便不出門了，遠了的，她沒想過讓孩子去，這近前的不多看看，不了解，怎來得了緣分？至始至終就沒想過，包辦孩子們的終身。

  放好衣服回轉的柳兒，忙不失得點頭，她也是這樣想的，比起夫人來，她們幾個丫頭對於小姐這些年在外做了什麽，知道的要多上些。

  在外，那不是小姐，是公子，以那身份你到哪去找姑爺。

  “娘，你可想過這宴會為何辦的？”隻要母親不催婚，別的都好說。

  “聽聞是那個京城陸家的二公子來了。”林夫人當然清楚。

  “那娘可認為那宴會上，會有適合女兒的人嗎？”不是她穆知玖吹，這豐城有點頭臉的門戶中，家中的各類事，沒有她不了解的。

  “這不是想去看看京城來的那位嗎？”林飛蘭的底氣一點都沒有。

  “娘啊，那人我見過了，我同哥哥和他一起回的豐城，也就那樣吧。”這事爹知道，娘還不太清楚。“再說了，人家年紀已十八了，已有了正室，且以他的家世，我們這樣的人家怎會入得了他的眼。”

  門當戶對她瞧不上，可現在是最好的理由。“我家玖兒可不比任何人差。”護短是每個母親的特質。

  “是，您女兒我當然不差，所以他入不了我的眼，單憑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便不成。”她是醫者有潔癖，同樣感情上也有。

  在自己沒與他相遇前，她可以不計較，可若真有那麽一個人，與她在一起了，相處期間，不可有任何方麵的出軌，她有她的驕傲。

  “娘，我有功夫去同那後院的女人周旋，還不如做些我自己喜歡的事，娘也不想我這一生都鬱鬱寡歡得在別人家後院，消磨時光吧。”

  此言一出，林夫人的臉色自然就不好了起來，她最怕的就是這個。

  “我，穆知玖，若是個男兒身，豈會比任何人差到哪裏去？”穆知玖不知自己說這話時，整個人都散發著光芒，那是自信的，有自尊的，有底氣的，身體裏藏著的光芒。

  令注意到她的人，不由都露出歡喜的目光，柳兒挺了一下背，這樣的小姐，一般的人真的配不上，而林夫人則是滿眼欣慰，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再說。”穆知玖見火候差不多了，該說的話都說了，轉語回來又開始哄自己的娘。“我還有爹爹，有哥哥呢，若一輩子嫁不出去，他們一定肯養我一輩子的，到時我就與娘好好作伴，作一輩子的伴。”

  “慣得你。”林夫人笑了起來，罷了，反正她與她爹還有峰兒，這閨女就這樣吧，這樣養著也挺好的，免得她擔些別的心。

  哄好了娘，又安撫好了幾個丫頭，穆知玖心情大好，總算不用去打理那些無聊的聚會了，家中兩個男人的意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於是在太守府宴會的那一天，穆知峰悲催得發現，隻有他一個人去參加，妹妹不會去他知道，自打尋回了她，她就不愛出現在外人麵前。

  這樣也好，那些不好聽的閑話，就不必讓她知道的，而娘這回……小心得問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不著急為他們定親，便不去湊那熱鬧了。”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不過也好，別看他大妹妹五歲，今年已二十了，還沒有取親的念頭，怎樣都沒有比妹妹與娘親好的人了。

  爹爹是指望不上的，隻得他出馬了，好在錢家公子錢修才同自己關係不錯，那陸駿喆也算是有了生死之交，倒也不難應付，至於那位姓秦的，叫秦霖的三公子，他有些看不透，下意識得便想離他遠一些。

  太守府的這日當然是熱鬧非凡，大秦現在的男女大防雖沒那麽嚴重，卻也不太允許年青男女太過密集得交往，仍是分開待客的，沒有女子的參和，男賓這邊還是安靜不少。

  隻見好友，相識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品茶，玩樂。身邊圍著人最多的，當然是今天的主角陸駿喆了，其次便是最大的陪客錢修才。

  秦雲開一直都不喜這種場合，沉默得減少存在感，躲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裏觀看世間百態，所以穆知峰到來時，並沒有看到他。

  主客寒喧，陸駿喆自然得提到了那個漂亮的少年。“你家表弟呢？”

  “玖兒性子野，回來沒兩日，又去玩了。”一提到林玖，穆知峰不自覺得柔和了五官，那種讓秦雲開覺得的怪異感又湧了上來，皺了一下眉，小和尚不來，這宴會就越發沒意思了。

  起身走出了大廳，去往人流偏少的地方，邊走邊想一些事，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涼亭，剛想進去坐坐，遠處便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才想起來今個府裏是還有女賓的，對女子的厭煩讓他毫不猶豫得翻身上了一顆大樹，把上好的位置留給了討厭的人。

  走過來的是錢太守的女兒錢青文，陪著她的是她的手帕交，一位姓王的女子。

  “青文，可見過那位陸公子？”大多數今個來的閨秀們，衝的都是這個。

  “見過，陸哥哥人很好。”十四歲的錢青文，看起來天真爛漫。

  “那你知，知……”王姓女子不知如何開口。

  “陸哥哥家中有妻妾了。”對上手帕交，錢青文倒是有幾句真話。

  “我知道。”王姓女子歎了一口氣，可那是京城啊。“還是不是我娘，想這些嗎？”王小姐不太懂為什麽京城就要好上一些。

  “先別提你娘，你怎樣想的？”小女孩咬耳朵的這些話倒是問得直接。

  “我，我，我當然是想……”王小姐的臉紅了，看著錢青文越發開不了口。

  “你不是還想著我哥哥吧？”錢青文直接得說出了她後麵的話。

  “唉，我想有什麽用，修文哥哥又看不上我，他喜歡的是……”王小姐不由紅了眼眶，作為與錢家女兒密切來往的女子，當然是見過錢家大公子的，怎可能不起點別樣的心思。

  “他喜歡的？切，由他喜歡嗎？也不看看那是個什麽人！”錢青文明顯對上哥哥的心上人很不屑。

  “就是。”王小姐附合，“聽說，這次她又沒來。”

  “來？她敢來嗎？”錢小姐哧笑。“連個及笄那麽大的事，都沒辦過的賤人，怎好意思出現在人麵前。”

  暗處的秦雲開皺了一下眉，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在他麵前這位錢小姐的表現可還算是可圈可點，嬌俏可人，背著人便是這樣一副嘴臉，對別的女子用上了如此刻薄的詞語，說出如此沒有教養的話。

  “就是，就是。”王小姐努力附和。“可修文哥哥卻……”接著又是滿腹委屈。

  “我娘說了，他那是一時迷了眼，以為那穆知峰有本事，有點人才，便想象他那妹妹，也會那有點那模子，切……”

  秦雲開這才有些明白她們一直說的是哪一位，心中對這兩個好女子的厭惡感又加深了幾分，倒不是因為那女子曾救過自己，而是她那句等量交換，以及秦青記憶中那又靈動與冰霜相結合的眼眸，便知不會是那庸俗普通的女子。

  最起碼比這兩個女子強，有些不想再聽下去，剛想離開，兩人的對話，又讓他有了新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