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留之際，耳朵裏傳來一個讓人覺得很舒服的聲音在叫“哥哥。”是個女子，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對女子的聲音不反感，想必他是真的要死了。

  不過，這聲音真的很好聽，還想再聽一聽，隻是可惜沒有了，也沒了別的動靜，估計他是真的要死了，是毒素讓他再也聽不到了。

  就是不知死了以後，會不會同啞小子一樣，能飄離這具身體，到外麵去看看，看看那個叫‘哥哥’，擁有這個聲音的女子也是好的。

  這倒成了他臨死前的遺願了，自嘲了一下，整個人便墜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秦雲開再次醒來時，已是夜幕降臨之時，黑漆漆的一片，又略帶塵土味道的地方，讓他第一感覺便是已入了地獄。

  可傳入耳裏的聲音卻在告訴他，不是他認為的那樣。

  “老婆子，飯做好了嗎？個死老太婆，做事越來越不行了。”

  “個死老頭，叫什麽叫，要吃飯，不知自個來端啊，慣得你這一身毛病。”

  明明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在拌嘴，言語中滿是對對方的嫌棄，可慣用的稱呼以及熟練的腔調，無不顯示著對對方的親昵，以及對對方的包容，還有習慣。

  這決不會是地獄裏能傳現來的聲音，莫非他還活著？這個念頭一閃過，秦雲開便動了一下，身體內還有一點不適，但比起毒素發作時的感覺已好上太多了。

  嚐試著挪動了一下身體，雖仍有些僵硬，可他已經能指揮得了自己的手腳，看來他真的沒有死，不過……先不去想那麽多，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

  仔細打量了一下環境，活著的感覺更深刻了，他現在呆的地方，應該是當地農戶的房間，黑乎乎的，陳舊卻很紮實的土房子。

  自己躺的也隻是張土炕，屋內除了土炕外，便隻有一張破敗的桌子了，連張椅子都沒有，可一切還算幹淨，憑剛才的聲音，以及現狀來判斷，這間屋子的主人應該便是這對老夫妻了。

  感覺自己是安全的，秦雲開才開始閉目呼喚啞小子，他不信原先啞小子解釋的那一套，單憑他在‘臨死’前見到的那個凝實的‘身體’，便知他沒有自己所說的那麽虛弱了。

  啞小子在暗中歎了一口氣，看來殿下還是那個心善的殿下，哪怕他自己認為自己已變得異常凶狠與殘暴了。

  “殿下。”啞小子逼不得已現了身。

  “哼。”秦雲開又開始冷哼，可語氣中的傲嬌多於生氣。“你還在啊？”

  “啞小子不會舍棄殿下的。”他不會告訴殿下，殿下不在了，他也不會存在了。

  “別叫殿下了，叫三哥吧，啞小子。”秦雲開沉默了一會，再次開口已改了腔調，他很懷念啞小子，因為他是自己唯一能讓自己感覺都正常的理由。

  “啞小子，不敢。”啞小子愣了一下，若他不隻是個魂魄，他想他會哭出來。

  “叫三哥吧，秦青，你為了我才在這，在某種意義上，我們是一體的。你便是你，我便是你。”秦雲開很早便想說這話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

  “殿下。”秦青沒法哭，可聲音卻顫抖了起來。

  “我不嫌棄你，你也就別嫌棄我了。”兩世為人，秦雲開都講不出這樣的話，可今個又再一次麵臨生死，許多東西他都看淡了，也開始看開了。

  他想他會開始學著珍惜身邊人，珍愛自己活著的每一天。而不是隻奔著複仇而去。會放慢腳步，去發現這個世界的美好，也不枉他重新再走過一遭。

  “三哥。”秦雲開的心態變化，感受最深的便是秦青了，他不知這種變化是好是壞，可他更喜歡現在的殿下。

  “秦青。”秦雲開笑了笑，這一世他笑的時候不多，這種心情放鬆的時候也不多，而珍惜這一刻的心情，也是第一次出現。

  秦雲開盯著那人的透明身形看了一會，還是第一次發現秦青長得還是挺秀氣的。

  “這十一年，你在哪？”稱呼改了，人也見到了，該問的事情還是得問。

  “秦青呆在三哥意識中最小的一個角落裏。”秦青老實回答。

  “苦了你了。”十一年在一個角落，日子可想而知會有多無聊。

  “不苦，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沉睡，有時醒了，便想想經曆的過去，也挺好的。”秦青搖了搖頭，整個人散發著友好的氣息，確實他沒撒謊。

  秦雲開也信，這十一年來，他確實沒有感覺到啞小子的存在。“這回是我遇了險，才迫不得已得現了身，對嗎？”就如前世臨死前一樣，不到那種時候，這啞小子就如同一個隱形人般，一點也沒有存在感。

  “三哥遇險，生命垂危，識海便會振蕩，秦青感覺到了。”

  “你可以不通過我的眼睛，便能看到外界嗎？”麵前這個人再像人，也不是人，他隻是一抹神識。

  “是可以的，隻是很耗力而已。”秦青的身體確實沒有了白日裏那麽凝實。

  “能修補嗎？”若是前世的秦雲開不會相信這種鬼怪的存在，可現在他也由不得自己不信，否則他又是如何活過來的。

  “十一年的修補，秦青才可以出現在三哥麵前。”秦青原地轉了一圈。

  秦雲開若有所思得點了點頭，確實，十一年前，自己隻能感受到他，卻看不到他。“那多耗些日子，秦青是否能過正常人的日子。”

  他不是嫌棄身體裏還有一個人，而是希望這個為了他豁出了命的秦青，有自己的身體與生活。

  他的好意，秦青懂，隻是可惜了。“有可能吧，秦青學的隻是一些皮毛。”他是他們這一族唯一一個能成大陣法的人了，自然明白這種犧牲與後果，為了不讓這恩人太關注自己，決定轉移話題。

  “殿……三哥，可還有什麽不適嗎？”秦青被他看得不自然起來。

  “看來，你是知道是誰救了我。”秦雲開本就不是愚笨之人。

  “三哥總能遇到貴人。”秦青看著這個前世的救命恩人，打心底裏希望他這一生平安順意。

  “是誰？”貴人嗎？也許吧，不過他秦雲開記仇也是記恩的，自己既然活過來了，能做的事自然也就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