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
作者:六月蔥      更新:2021-11-04 06:24      字數:3534
  林夫人給了喬宿錢財用以采購材料和日常生活,把她和喬甘安置在一處客棧,還派了貼身丫鬟來照料兩人。

  說是照料,其實是監視,錢財都由莆兒貼身帶著,人也被寸步不離的跟著,喬宿想買什麽材料,還得看莆兒的眼色,費勁口舌解釋許久,她才慢吞吞地取出錢財來。

  “你這買的怎麽和夫人的不一樣哇?”

  喬宿自然是不想再用粗糙的骨製簪身:“眼下時間緊材料稀缺,沒辦法樣樣還原,隻能盡可能選些合適的材料。”

  莆兒瞥一眼她手裏的東西:“姑娘買的這些玉石可比骨頭貴多了。”

  喬宿把布袋握緊,徑直往前走:“既然是要送給貴人的,材質好些又如何?”

  身後的莆兒冷哼了一聲,喬宿滿心想著怎麽改進一下樣式讓那隻鳥兒和芙蓉花看起來和諧一些,沒有理睬她。

  兩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喬宿這次兜裏有了錢,也有了底氣,不再像上次一樣路過攤邊隻能匆匆看上一眼,她不慌不忙地置辦生活用品,把跟著她的莆兒急出了一頭汗。

  “喬姑娘,夫人給你五日時間,眼看這一天就要過去了,你今天除了買材料什麽都沒做!”

  “我不是把材料買好了嗎?”

  莆兒瞪大眼睛:“就那一塊玉?這玉的品相也不怎麽樣啊。”

  “未經琢磨,自然看不出來。”喬宿也懶得和她掰扯這些,她已經想好了怎麽改進了樣式,今晚就可以動手。

  隻是……總覺得還缺一樣東西。

  傍晚,林夫人親自到客棧來看喬宿,人都來了,喬甘躲不過,兩個久未見麵的姐妹拉著手寒暄,眼中帶著不知真假的淚水。

  喬宿在一旁的小桌上拿毛筆在宣紙上畫設計圖。

  她父親是主打傳統首飾設計,喬宿自小也跟著熏陶,學過一段時間毛筆字,但是拿毛筆設計還是頭一遭,用的不順手,她隻是粗略地畫出個大概。

  林夫人拉著喬甘過來觀看,稱讚道:“沒想到宿宿還會畫畫,這芙蓉花畫的相當不錯。”

  “我竟不知道宿宿有這門手藝。”喬甘詫異,“如果不是林夫人,我也不知道宿宿竟然會製簪子……是我不夠關心她。”

  喬甘成親之後鮮少關心喬宿,對鄭雄的所作所為也裝聾作啞,她內心愧疚,即便心裏起疑也不會說什麽,也免了喬宿向她解釋自己這一身技藝的來源:“這是設計圖,我缺少材料,不能完全仿製林夫人的簪子,隻能盡量做的像些。”

  林夫人心中一跳,再看一眼那紙上的畫,心底產生幾分酸意:光是看這圖,可比她的花鳥簪要好看些。

  不過畫的好看沒有用,還得能做出來才行。

  “哎,這花葉間的小黑點是什麽啊?”喬甘指著畫問道。

  “花鳥簪,當然要有鳥兒。”

  夜色已深,月轉朱閣,低低地掛在喬宿的窗前,她麵前擺著一塊兩個手掌大小的獨山石,腦中已經想好了該怎麽雕刻出芙蓉花的模樣。

  喬宿輕聲歎氣,芙蓉花好做,隻是花葉間的那隻鳥兒乃是花鳥簪的靈魂,要靈動俏皮藏於花葉中,讓人眼前一亮。

  鳥兒好雕,隻是如何做出靈動可愛的感覺卻是難題。

  “啾啾~”

  窗外有東西在輕啄著窗欞,喬宿打開半扇窗戶,消失了一整天的小肥鳥又出現在她麵前,眨著黑亮的眼睛盯著她。

  “你居然能找到這裏。”喬宿打量著肥而不膩,可愛圓潤的小鳥,心裏忽然有了主意,“你是不是想一直跟著我?”

  桌上的小東西點點頭。

  “那你來做我的模特吧。”喬宿笑道。

  “啾?”

  工具、材料、思路都有了,喬宿第二日在客棧待了一整天,傍晚餓了才走出房門。

  見她神情恍惚跌跌撞撞地下樓,莆兒忙迎上去:“喬姑娘,你怎麽了?”

  “餓……”喬宿兩眼昏花,滿腦子都是自己沒吃上的那頓烤肉。

  莆兒愣了一下,竟然笑起來:“快快,讓廚房做些吃的!姑娘悶在房裏一整天,肯定是餓了。”

  喬宿坐在桌前細嚼慢咽,喬甘和莆兒坐在她對麵,一個麵色凝重,一個眼含期待。

  莆兒:“姑娘,簪子做得怎麽樣了?”

  喬甘:“宿宿,我有事要跟你說。”

  她不慌不忙地喝下一勺粥:“簪子已經開始雕葉子了。姑姑您有事直說。”

  喬甘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牛家的人聽說你出逃,已經帶人找過來了,雄哥也被他們想辦法撈了出來。聽林家的人說他們一直在找我們……”

  沒等喬宿說話,莆兒道:“夫人怕什麽,不還有我們大人和夫人呢!”

  喬甘垂著頭,一言不發,從喬宿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顫抖的嘴唇。她跟著鄭雄也有好些年,自然知道鄭雄是個多麽無賴的人,現在有了牛家撐腰更是無法無天,一旦她們被抓到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明知道自己嫁的是個爛人,為了所謂的名聲強忍這些年。喬宿暗歎一聲,現在畢竟是古代,她也不能以現代人的眼光去責怪喬甘。

  “姑姑,如果我有辦法讓咱們脫離鄭雄的魔爪,你願意跟他和離嗎?”喬宿問道。

  喬甘猛地抬起頭,眼神像是受驚的小獸,恐懼和震驚並存:“你、你在說什麽!和離這種事情……,先不說鄭雄會不會同意,如果我和鄭雄和離,別人會怎麽看我,我以後怎麽住在村子裏。”

  “你是害怕旁人的眼光,還是更害怕鄭雄?姑姑,我可以養活咱們的。”

  喬甘縮著肩膀,碎碎念著:“不行、不行的。”喬宿隨口一提,沒想到她會嚇成這樣,軟聲安慰片刻,沒再繼續提起。

  莆兒看喬宿的目光卻變了樣,不再像以前一樣滿是輕蔑不屑:“姑娘,您吃好了嗎?我能不能看看簪子做到哪一步了好回去跟夫人交代情況?”

  “你隨我來吧。”喬宿放下筷子,帶著莆兒上樓去看進度。

  昨日還是一整塊粗糙滿是雜質的玉石,現在卻已經有了芙蓉花的雛形,莆兒不由得讚歎連連,直道喬宿好手藝,深藏不露。

  喬宿卻是重重歎了口氣,莆兒忙問怎麽了。

  “我預備在這裏雕一隻鳥兒。”喬宿愁了一整天無人可說,也不管莆兒懂不懂,便說起了自己的思路,“隻是我總覺得,單純是玉石雕成的鳥兒,缺了幾分靈氣。”

  莆兒確實不懂:“那、那姑娘想怎麽做呢?”

  喬宿看了她一眼,低頭歎了口氣:“我想要的東西,這裏沒有。”

  “怎麽會沒有呢!別看藍山縣隻是個小縣城,卻是整個隱州最繁華的區縣,姑娘要想什麽肯定能買到!”

  她想要的東西,這個時代不存在的。

  “再陪我出去逛一圈吧。”喬宿道。

  莆兒沒有了昨日的抗拒,滿心歡喜陪她出了門。

  “姑娘,咱們昨兒去的是西市和東市,其實在藍山縣還有一個北市。”路上,莆兒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說,“北市有許多市麵上沒有的東西,或許有姑娘想要的。”

  喬宿:“你說的北市,是黑市?”

  莆兒做了個捂嘴的動作,慌張地四處張望:“姑娘,有些話是不能擺在明麵上說的。”

  喬宿笑了,沒有說她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才更惹人懷疑:“那好,便去黑……北市吧。”

  ***

  今天是楚成舟到人界來的第十五天,也是他被掛在奴隸市場出售的第二天。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召國的,一起上岸的屬下也和他走散,半個月沒有下水,也沒有靈氣滋養,他現在虛弱非常,用人界的話來說便是即將“油盡燈枯”。

  眼前一片模糊,奴隸市場裏脂粉味、汗臭味、煙味交織在一起湧進他的口鼻,楚成舟幹嘔兩下,險些暈了過去。

  有人在他麵前駐足片刻,他聽到那人和奴隸販子交談的聲音:“這人怎麽賣?”

  “公子您看,這人不僅模樣俊俏,身量也是上品,公子您若實在喜歡,我忍痛五兩銀子賣給你。”奴隸販子諂媚地聲音讓楚成舟犯惡心,眼前人身上的劣質香膏味也讓他頭暈腦脹,不自覺地留下兩滴生理性淚水。

  本來正打量他的男人忽然後撤兩步:“他的眼淚怎麽回事!怎麽變成鹽粒子了!”

  說著那人便往後退,奴隸販子忙用肮髒的衣袖擦去楚成舟臉上的淚:“公子您看錯了!他臉上什麽都沒有!”

  “少騙人了!難怪賣得這麽便宜,原來是不祥之人!這種人你都敢賣,真是喪良心!”眼前的人忙不迭的離開了,奴隸販子氣得牙癢癢,甩開楚成舟的臉。

  “呸!老子都是奴隸販子了能有什麽良心!倒是你,一有人過來你就掉眼淚,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不祥之人?難怪沒人願意買你!”

  楚成舟緊抿著嘴唇,從沒受過的屈辱在他心裏灼燒著烈火般的憤怒:大膽人類,不僅把他當成商品買賣,還要各種侮辱他!等他回到魚龍國,一定要上父皇淹了這群陰狠惡毒的人類!

  隻是他現在虛弱的連話都說不出來,還能不能活著找到族人都不一定。楚成舟眼底的憤怒被絕望取代,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已經讓他狼狽不堪。

  世有妖族,他們生活在靈力充沛的地方,鮮少踏入人界。因為人界靈氣稀薄,對妖族來說極難生存。

  楚成舟是鮫人,需要靈氣,更需要水源,他離開水太久,身上的鱗片已經幹涸,靈氣耗盡,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楚成舟渾渾噩噩地想著,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聽覺也漸漸消失了,幾欲倒地之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著濃鬱的靈氣將他緊緊包裹。

  喉間像是注入了一股甘泉,楚成舟抬起頭,眼中映入一張白淨美麗的臉龐,她麵無表情,眼睛卻炯炯有神,俯視著他猶如天神降臨。

  是來接他的引路仙子嗎?

  楚成舟張開幹裂的嘴唇,說出了那句他以後追悔莫及的話:“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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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尋記憶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選擇,刪除

  刪除失敗——

  楚成舟:罵罵咧咧(絕不會承認自己對喬宿說過那麽丟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