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隊長，你要殺人滅口？”我說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動這個念頭，畢竟，今非昔比，我不想你受傷害。”

  “你很自信？”

  “讓你的人都出來吧。”我冷笑著說道，“阿呆，白慧，我早就看見你們了。”

  “你說什麽瘋話？他們在哪兒？”周萬先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我不會背後搗鬼，那不是我的風格。”

  我冷眼看著他，他還不承認，我早就感覺到了白慧和阿呆的氣息，白慧在我背後晃動的身影，阿呆在地下留下的腳印，這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當然，常人是看不見的。

  “要不要我把他們給你找出來？”

  “你請便。”

  周萬先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迅速拔出虛無槍，照著左側的窗戶開槍。

  “你要幹什麽？”

  周萬先話音未落，一道影子破窗而出，玻璃散落一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暗淡的月光下，白慧一頭白發，蒼白的臉，血紅的眼和嘴唇，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吃過人血的魔鬼。

  “白慧，我們又見麵了。我該叫你羅姑婆呢，還是白慧？”

  剛才那一槍，白慧成功的躲過，玻璃被擊穿之後，她一定覺得身份暴露，不用再躲藏，於是幹脆破窗而出，和我來個麵對麵。

  她二話不說，披頭散發就撲了過來，一雙手上伸出長長的帶鉤的利爪，像梅超風一樣，帶著一股淩厲的陰風向我襲來，那陰風把壯碩的梧桐樹枝吹得東倒西歪，攔腰折斷。

  我也被吹得迎風淩亂，白慧對我的恨早就入骨，她這一撲沒有把我撲上，遂發出一聲鬼哭狼嚎般的叫喊，突然間，四周冒出一陣陣黑霧，從地底下竄出來無數的黑影，嘶叫著向我撲了過來。

  一陣異香傳來，這是女人的脂粉味，濃得嗆鼻，榕樹的葉子被嗆得簌簌的往下掉落，陰風和脂粉氣就好像是突然把季節拉向了深秋，一大樹的葉子轉眼間就落了個精光，而落到地麵上的樹葉也很快化成了灰燼。

  冷，徹骨的冷，跟陰曹地府一樣，天上的月亮搖搖欲墜，好像馬上就要跌落到山崖下去。

  那些地下的女鬼們全都被白慧召喚了上來，白慧陰笑著，用空靈悠長的聲音對那些女鬼說，誰要是抓到這個年輕人，就給誰當鬼丈夫。

  這些女鬼曾是皇帝的妃子，被集體殉葬之後本來就怨氣重，聽到白慧的話，爭先恐後的向我湧來。

  女鬼們都是豔鬼，眼神和動作極盡嫵媚，可是我早就破了斷念，對這些東西已經免疫。

  而且在我眼裏，這些女鬼算得了什麽？

  我跳上高高的榕樹樹杈，警告她們，要是馬上退後，我就帶她們離開這裏轉世投胎。

  要是硬來的話，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們受了白慧的蠱惑，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用盡了嫵媚妖術來迷惑我，我見不得不聽招呼自尋死路的人，虛無槍隻是掃了一圈，那些女鬼紛紛倒地化成煙塵，世界瞬間就安靜了。

  你偷了陰差的追魂槍？”白慧喋喋大笑道，“小夥子，你膽子太肥了，我要帶你去陰間服刑！”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我飛撲向白慧的身影，她大叫一聲，白色的頭發化成一張網狀，鋪天蓋地而來。

  白色的發絲就像尖利的鋼絲一樣穿透了大榕樹，這情景猶如飛毛屍女鬼飛射出來的長發，我早已經遭遇過，不驚不慌，利索的將它們挽在手中，像收網一樣擰在一起，力大無窮的我終於發揮了自己的特長，瘦小的白慧在發絲的另一頭，被我甩來甩去，就像魚竿下的一條小魚。

  白慧發出驚恐的大叫聲，她終於被自己的聰明誤了，她以為這細絲能把我穿成篩子眼，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我早就成了不壞之身，身體的強健程度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更別說一點點的小傷，還來不及流血就自愈了。

  白慧的叫聲在我聽來一點都不可憐，她一邊叫一邊還在召喚鬼魂，院子外麵鬼影重重，但是那些厲鬼們從遠處趕來，都不敢進來，隻能在院子外遠遠的看著。

  我站在榕樹上看見外麵那些閃著綠光的眼睛，它們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不但沒有應白慧的召喚進來，反而慢慢的往後退。

  終於，我把白慧的發絲全都纏繞在手上，白慧被我繞到了我對麵的榕樹枝上站著，她痛苦不堪，一張臉扭曲著，齜牙咧嘴的樣子已經完全沒有她在世時候的端莊賢淑。

  “你休想我給你求饒！”白慧嘴硬，“楊樹，我死了就死了！就永遠的灰飛煙滅，但是喬麥在收魂罐裏，我不說開封的咒語，她就永遠也出不來的！”

  我氣得不行，這個時候她還在威脅我？

  我用槍口抵著白慧的腦袋，厲聲說道：“那我現在就送你灰飛煙滅，沒有你，我照樣能打開收魂罐，你要知道，你一旦灰飛煙滅，你的法術也隨之消散。白慧，你一路走好！”

  就在我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一個童聲傳來了。

  “小哥哥，求求你放過我媽媽……”

  這是阿呆的聲音。

  我一愣，但是沒有把槍收回來。

  阿呆從屋裏慢慢的走出來，此時的阿呆，竟然沒有一點兒魔童的樣子。

  他怯生生的，臉色很正常，細胳膊細腿，看起來就像是營養不良的孩子。

  我看向他的印堂處以及頭頂，奇怪，為什麽這兩個地方都沒有黑色的東西？

  阿呆以前印堂發黑，且頭頂有一個黑色的圓圈，這標誌說明他身體裏的黑暗和陰氣十分厚重，為什麽現在沒有了？

  “阿呆，你不要過來！”白慧歇斯底裏的大叫著，“阿呆，你千萬別過來啊！你現在不能動殺念，不能跟人動手，不然的話，你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了！”

  白慧語氣淒然，十分焦急，阻攔阿呆救她，我不明白為何如此，可是當阿呆越走越近，我看見阿呆身體裏的某一物時，我算是明白了。

  “阿呆，你在佛前修行？”我問道，“那你怎麽到了這種陰氣森森的地方，你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阿呆的身體裏，我發現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蓮花。

  那一定是菩薩給他種下的善念。

  也是他苦苦修行之後得到的善果。

  如果他正在修行過程中，卻來到這種地方，沾染一身的陰氣不說，還會因為介入陰陽兩界的紛爭，受到菩薩的懲罰，得不償失不說，還可能會被菩薩放棄，那樣它就淪為一個一無是處的小鬼，隨便一個野鬼都能把他吃了。

  阿呆慢慢的走到大樹下，像投向一樣高高的舉起雙手，仰著頭可憐兮兮的說道：“小哥哥，求求你放了我媽媽。求求你了……”

  我看著阿呆可憐的樣子，於心不忍，但是想到白慧可惡的行徑，我又不打算放過她。

  於是我說道：“阿呆，你既然修行，那就該放下一切，忘記自己的身份，過往的身世對你來說都是應該丟棄的東西，她不是你媽媽。”

  的確，他不過是借用過白慧兒子的身體而已，在血緣上來說，他和白慧是沒有關係的。

  “小哥哥，你今天這麽厲害，你也應該在修煉，那你忘了自己的媽媽了嗎？”

  阿呆的這句話，突然間就撞擊到了我心裏的柔軟。

  “你放了她吧。我會勸她，不讓她做壞事，讓她和我一起去菩薩那裏……”

  “阿呆！你快走，別管我。我就算死，也不會跟你去菩薩那裏，我去了菩薩那裏，我所有的罪惡算下來，菩薩對我的懲罰還不如死了算了！”白慧大喊大叫著，還試圖從我的手裏掙脫，她不甘心，但是努力都是白費。

  阿呆不走，站在樹下仰著頭抽抽搭搭的哭。

  我突然間覺得我有些殘忍，我讓一個弱小的孩子看著我在欺負他的母親。

  “小哥哥，你放了我媽媽，我可以告訴你蘭心姐姐的下落……”

  阿呆的聲音未落，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黑色的東西，我趕緊躲閃，那道東西還是劃傷了我的臉，一塊血肉從我的臉部脫落，飛離了出去！

  我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不用看不用摸就知道，我被白慧發出來的暗器削掉了臉上的一塊肉！

  我怒不可遏，底下阿呆發出淒厲的哭喊，依然叫我放了白慧，不知道為何，那哭聲終究沒有讓我下狠手。

  我把白慧拎起來，沒有給她一槍了結她的生命，而是從她天靈蓋處，抽離了她的厚重的鬼氣。

  “刷……”白慧的發絲自動就從我手裏脫落，迅速縮回去，白慧跌落到地上，身體不斷抽搐，顫抖，阿呆撲上去抱起白慧，傷心大哭。

  “阿呆，我把你媽媽還給你。”我跳下去平靜的說道，“我留著她一條明給你，算是我還給你的人情。”

  “可是我還沒有告訴你，蘭心姐姐的下落，你哪兒欠我人情？”

  “在剪刀埡地下大墓的時候，我們不是有過交情嗎？”我小聲說道，“阿呆，你的選擇是對的，剪刀埡的恩情，我們算是了結了。”

  周萬先已經不在斜月閣裏，可能剛才我們在酣戰的時候，他知道勝算不大，已經逃離了。

  我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了阿呆的聲音。

  “小哥哥，小哥哥……我告訴你，蘭心姐姐還在地下大墓，她在那裏等你去接她出來。這是她告訴我的，叫我不要告訴你，但是她在等你接她。小哥哥……你一定要去把她接出來，就像我對我媽媽這樣……”

  我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