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個世界上我還真有一個親舅舅？”

  我既好奇又期待。

  我爹說那是自然，我舅舅跟我娘長得很相像，眉眼間都是我娘的樣子，我爹還說，乍一看，我跟我舅舅也很像。

  真好，這個世界上還有和我娘流著同樣血脈的人。

  “爹，那我們就多了一個親人了。”我歡喜的說，“我娘在天有靈，也會為我們感到高興的。”

  我們爺倆加快了步子進村，村裏荒蕪得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荊棘滿地，擋在路上的小樹都有碗口粗細，可見已經是許多年沒有維護。

  但是一路上都有機關陷阱，幸好我爹熟知它們所在的地方，一一排除。

  曾經的草藥地裏到處都是墳塋，因為沒有後人祭祀，全成了小小的土包，看起來十分淒涼。

  我爹帶我去我娘的墳前，我娘的空墳比別的墳要大一些，收拾得挺幹淨，讓我們驚訝的是墳前還有一個陶瓷盆，盆裏有新近燒的紙灰。

  “這就是你舅舅來拜祭的。”我爹高興的說，“好著呢，你舅舅一定好著呢。”

  我娘的墓碑跟別的墓碑一樣，寫著我不認識的字，我爹說他們都有自己的名字，我娘的名字用現代語言翻譯出來，就是淡雅如菊的意思，人如其名。

  在我娘的墳墓前，我虔誠的跪拜，我對我娘沒有記憶，單憑著一張照片就是對她全部的念想，但是此情此景，特別是我爹在一旁老淚縱橫，我也忍不住的流下眼淚。

  拜祭完之後，我們到了我舅舅的那所破舊的房子，還沒有走近，就聞到一股陳腐的味道，我說怕是我舅舅不在這裏了，這裏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我爹笑我是狗鼻子，他不知道我的感知現在已經非常靈敏。

  果不其然，我爹站在院子裏叫了幾聲都沒有人答應，他熟門熟路的推開虛掩的大門，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木門聲，我爹發出一聲驚呼，一個倒退就回來了。

  那股陳腐的味道隨著大門的打開撲麵而來，我扶起驚慌的爹，往裏一看，房屋最中央是一張藤椅，藤椅上端端正正的坐著一個人。

  準確的說坐著一具骷髏。

  這骷髏身上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長袍，緊貼著身體，奇怪的是，下巴上的胡須還掛著，居然沒掉！

  這一定就是我爹說的和舅舅在一起的那個老人了。

  看樣子他死了好些日子，可是我娘墳前分明有新燒的紙錢表示我舅舅來過，為什麽不知道老人死了，讓他暴露在外麵不能入土為安？

  屋裏陳設很簡單，幾乎沒有生活用品，我找來一塊破舊的床單，準備給老人蓋上。

  “慢著。”我爹阻止我說，“你看這牆上有記號，這記號別人不認識，我認得。記號是你舅舅十天前來留下的。”

  我一看，外麵牆上果然有一串串的符號，不光一麵牆，所有的牆體都有記號，這記號是一種文字，我看不懂，我爹卻能看懂，他說上次來這裏，我舅舅親自教他識得這種文字，這是巴蛇族人自己的文字。

  “你舅舅說，老人去世的事情他知道。讓我們不要動他的身體，老人所坐的位置，是這個村子的眼睛位置，也是主脈位置，老人是這個村子的老族長，隻有他才配坐這個位置，也隻有他才能鎮住這條主脈，他坐在這裏，就是保佑巴蛇族人的後代幸福安康。”

  “爹，你真厲害。能破譯巴蛇族人的文字。”

  “厲害有什麽用？當我能讀懂他們的文字時，跟我用這種方式交流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娘以前寫了許多這樣的符號，我以為是亂寫亂畫，後來回頭一看，她寫的都是弱有一天她離開這個世界，我應該怎麽安排自己的生活……唉，好了，你不要動老人的遺體，把門給他關上吧。”

  為了保險起見，我從裏麵把門閂死，從另一個門出來。

  我爹指著一麵牆上的符號念著說，我舅舅已經不在這個村子，但是他知道我們回來這裏，於是早就留下了這一段話。

  我急切的問我舅舅說了什麽？他不在這個村子，他到底去了哪兒？

  我爹轉過頭來，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高興的說道：“楊樹啊，你舅舅這是苦盡甘來，終於有了好日子了。”

  “怎麽了？我舅舅有什麽好事，娶妻生子啦？”

  “那算什麽好日子？那是普通人的日子。你舅舅跟你娘的想法不一樣，你舅舅從來不向往人間生活，他就像一個獨行俠一樣，希望能闖蕩江湖。這下他的夢想實現了。”

  “爹，我舅舅闖蕩江湖去了？”

  “你舅舅他成了一個獵命師了！”我爹興奮的說。

  “做了獵命師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你不懂。這是你舅舅多年的夢想，他以前看見那些獵命師自由自在，不受束縛，還能像獵人一樣獵取奇命，他羨慕得很，和獵命師總部背靠著一座山，他卻不能做獵命師，隻能每天在山頂眼巴巴的等待出去訓練和狩獵的獵命師出現，一睹他們的風采。這下好，他終於如願了。”

  我爹十分高興，這高興勁兒不由得也傳染給了我。

  “你舅舅知道我們要來，讓我們在山頂給獵命師的崗哨通傳一聲，就說佘祖仁的親人來探訪，對方就會給放行。他現在一定不是普通的獵命師，不然怎麽敢如此大膽的叫這麽個諧音的名字，這是要大張旗鼓的承認自己是蛇族人了。”

  “這也是好事。蛇族人本來就是人類，隻不過有人偏偏帶著偏見罷了。”我說，“爹，我舅舅做了獵命師更好，通過他讓你獲得自由，可能更加容易。”

  我爹長歎，說要是再年輕一些，他就跟我舅舅一樣，雄赳赳的去做一個獵命師了。

  “爹，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而是覺得你這一生太苦了，我不想讓你繼續勞苦奔波，做獵命師很辛苦，你吃不消。”

  我爹點點頭，說隻是順口說說而已，我知道他壯誌未酬，年輕的生命都浪費在剪刀埡，守著幾百公裏的大山，後來因為我娘的死鬱鬱寡歡半生，他這一生就這麽搭進去了。

  來不及惆悵和感慨，我爹領我去見我舅舅。

  一想到馬上就要到獵命師總部，我便有些激動，我爹告誡我一定要小心，不要亂說話，不要亂走路，那個地方非常肅穆，就像傳說中的地獄一樣嚴格。

  “傳說中的地獄你兒子也去過。有什麽好怕的。”我說道，“爹，你去過總部，為什麽還要擔心？”

  不料我爹說，他沒有真正的到過總部，他上一次來，隻不過見了獵命師裏麵的其中一個元老，他沒有到過總部的核心，說白了他還是一個被利用的小嘍羅罷了。

  我看著連綿不斷的幾片大山發愁，這要是步行過去，又要多少天時間？

  我爹卻說有捷徑，到了山頂，那裏居然有一個索道！

  他說那是獵命師們弄的捷徑，這山上到處都有獵命師的索道，當然，更有他們的陷阱，我爹讓我一定跟著他走，不然的話掉進陷阱裏，那就會當成闖入者直接帶去總部受刑。

  他越說越玄乎，我在想那個總部到底是個什麽樣兒的組織？

  我們順著索道下去，我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問我爹，他說他沒聽見，要是有的話，也是在深山裏修煉法術的獵命師。

  索道的終點是一個小山頂，山頂上有一處木質的涼亭，我們剛剛落地，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從涼亭裏飛出，眨眼之間，我爹就被對方給扣住，對方是一個冷麵的男人，蒼白的臉，黑色的衣服，看起來就像黑白無常似的。

  我爹連聲說誤會，誤會，我們不是闖入者，我們是從萬蛇穀來的，我們要找佘祖仁。

  “大膽！敢直呼我們三爺的名字！”對方冷哼一聲道，“看你們這鬼鬼祟祟的樣子，到底是做什麽的？”

  三爺？難道我舅舅做了獵命師的三當家了？

  還是他另立山頭，做了土匪了？

  對方劍拔弩張，我發現樹叢裏還藏著許多人，他們潛伏著，手上都有武器，更有幾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我們，看似平靜的大森林裏麵激流暗湧，殺機騰騰。

  我爹從身上拿出一塊淡金色的牌子，對方看了牌子之後，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問道：“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我爹說他是在外麵執行任務的。

  “你是……你是從剪刀埡回來的？”

  我爹點點頭。

  對方立刻就變了臉色，雖然笑起來還是很冷，但好歹比剛才的態度好多了：“歡迎你回來。”

  他給我們指了進入總部的路，想了想，又大手一招，叢林裏立刻出來兩個人，他吩咐說這是從外麵執行任務回來的兄弟，要好生帶回去。

  我們跟隨那兩個引路的人，從另一條索道下去，這一回的索道太高，下麵是茫茫林海和白森森的山穀，往下一看，心忍不住的砰砰直跳，我爹更緊張，緊緊的閉上了雙眼，我拉住我爹的手給他壯膽，飛掠而過的風打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般，這索道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索道一通到底，進入山穀底部，朝四麵看去，四麵全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就像四道天然的屏障一樣，把獵命師總部圍在最中央。這個地方的隱秘程度太高，如果單憑個人的力量來找，不知道要找到哪個猴年馬月去。

  山穀底部是一片平坦的地方，一半是水泊，一半是綠地，綠地上的樹影裏掩映著許多房舍，更別致的是，左邊山體下有一個巨大的懸崖，懸崖下也建了不少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