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重要？”

  “在我眼裏，他就是我能用生命去幫助的朋友。”

  虛穀忽地就歎了一口氣，我問他怎麽了，他落寞的說，他突然就很羨慕我們這樣的人，愛恨情仇總是那麽濃烈，不像他，把一切都看得風輕雲淡似的。如果換他是我，他不一定會去幫助雲錦，因為在他看來，那不過是雲錦本來就該遭受的劫。

  而愛情，也是一場不可逃避的劫。

  ……

  和虛穀談了一會兒，他睿智，瀟灑飄逸，但是也有彷徨，他在普通人和修道者之間徘徊不定。

  吹完一曲，他把長笛扔進了山穀，幽幽的說道：“如果讓我回紅塵中，我可能還會是一個脫韁的野馬。”

  “那就跟我們回紅塵？”我說，“你不是說紅塵裏有酒有美人嗎？”

  他挑起嘴角邪魅的一笑：“那我不回紅塵，在山上照樣有酒，有美人。還可以在美事之後，一本正經的說，小娘子，我是修道之人，不想耽誤你的前程，你……還是下山去吧。”

  “你師父能打死你。”

  他大笑起來，談笑間虛穀還是有年輕人的朝氣。

  山上的劍氣騰騰，沒有散去，我問虛穀，闖入者都走了，為什麽這山上還有劍氣？

  他卻告訴我，這是常態。他說幾乎每一座修行者的山穀，都會有常人看不見的保護罩，普通人自然可以進出，因為普通人渾然不覺這裏的危險，也不會對修行者帶來什麽麻煩。

  但是在高人的眼裏就不一樣了，他們能一眼看出這個地盤已經被人圈了，看出這裏的主人不好惹，就不會來惹是生非，這樣就給了修行者安靜的環境。

  雲錦一走，頓時就讓妙光的計劃亂了。

  之前我們要去總部找花穀子，給玲瓏恢複真身，可是雲錦走了，我們就不知道去往總部的路線，而且獵命師總部要召開大會，大會之前要做很多準備，所以會關閉總部，不接見外客。

  妙光很失落，不得不改變計劃，弘一留我們在山上小住幾天，妙光在洛水等於沒有了立足點，弘一留他，他是巴不得住在這裏跟弘一一起修行，再者，這裏離神農架很近，標誌著離總部很近，他還是想在這裏等待機會進入總部。

  弘一也說，同是修行者，又是誌同道合的，趣味相投，多一個兩個也無妨。兩人把酒言歡，彈琴舞劍，不亦樂乎。

  可我知道兩人麵和心不和，弘一惦記妙光的法杖，妙光利用弘一這裏的清靜場景休養身心，同時把這裏作為去總部的跳板。

  在兩人的言談中，弘一還時不時的透露出他的法術能幫助妙光打開時空隧道，這更讓妙光動心。

  我和虛穀整日在外麵練劍吹笛子，在山穀裏陪他打坐，喝酒。我發現隻要不在弘一的視線範圍，虛穀還是挺頑皮的，他會倒掛在樹上吹奏，或者盤在懸崖邊舞劍，嚇得我一身冷汗，他卻笑嘻嘻的跳上來……

  “你還不下山？”他問我，“你就打算在這裏跟我們混？”

  我說我早就想下山了，隻是妙光叫我等他幾日，我便等著，沒想到一等就是幾天，我心裏發慌得很。

  “那就等吧，你說的命運自有安排，看給你怎麽安排。”虛穀幸災樂禍的說。

  我等著確實心焦，看妙光和弘一越來越情投意合的在一起說笑喝茶論劍，我就覺得他想在這裏紮根，不會走了。

  虛穀玩笑歸玩笑，他對我說，他想個辦法把我弄下山去。

  他對他師父說，明天他要下山采購生活用品，山上多了兩個人，生活必需品已經不夠了。他要我和他同去幫忙，弘一一開始不同意，說我是客人，妙光也不同意，說我在外麵有仇敵，萬一被追到了怎麽辦？

  “你們還當他是小孩子打算一輩子罩著他嗎？”虛穀說，“不去社會上曆練，一輩子都讓你們保護著？再說，他也不能白吃白喝我們的不是？”

  兩人好歹算是答應了虛穀的要求，我如釋重負，想著能下山，如同大赦。

  第二日下了山，虛穀對我說，臨行前他師父和妙光都交代過，一定要把我完璧歸趙。

  “你對他們很重要，因為你身體裏帶著那本符咒。奈何你就是把它打不開，找不出來。他們認為是你的身體太俗了，那種聖物在你身體裏被汙穢了，所以才顯示不出來。這些天你以為妙光留下來是想和我師父切磋棋藝的嗎？錯，他是為了讓你的身體得到過濾，沾染我們這裏的仙氣，讓你早點把符咒拿出來。”

  “你師父說的？”我問。

  “兩人聊天我聽見的。”

  我心裏泛起一陣涼意，虛穀趁機說：“我告訴過你，你還是太單純了，你以為人家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

  “那弘一對你那麽好，是不是也有企圖？”我反問。

  “我們之間的關係一言難盡，你還是不要問。但是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如果遇到危險，我師父會為我而死。”

  “真的？你不是你師父的兒子吧？”我笑道。

  “嘎……”

  虛穀一個猛然的刹車，嚇了我一跳，他抱著方向盤狠狠的看著我說道：“我警告你，這樣的話一定不要當著我師父的麵說，不然的話，死的人就是你。”

  到了集鎮，虛穀帶我去逛了幾圈買東西，他說我不能立即就走，萬一後麵有人看著我們，我們把東西搬到了車上，虛穀朝著反方向開，不大一會兒就把我送到了汽車站。

  “走吧。”他說，“八月十五我也希望你不要來。走了就走了，把以前的都忘了，不然的話，你又會重蹈覆轍。”

  我心裏一團亂，這時候隻想給虛穀說聲謝謝，這個桀驁不馴放蕩不羈的修行者，與我並沒有多深的交情，卻把我從一個尷尬危險的地方放了出來。

  “謝謝……”

  “回去幫我看看我那院子裏的花草。”他說。

  我不好意思的說好久沒有照看，不知道現在亂成什麽樣子了。

  “沒事，死掉的花草會再生長，斑駁的土地上會有新的植物代替，人生也一樣，你以為沒有希望，卻偏偏會生出希望來。楊樹，我祝你好運！”

  虛穀說完，駕車絕塵而去，我品味著他意味深長的話，進了站，買票回川。

  在車站候車，我接到了一個重要的電話。

  這個電話是我爹打來的。

  聽見他的聲音，我一下子就來了精神，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聽他講話，他聽到我的聲音也很激動，告訴了他的一個決定。

  他說他剛接到獵命師總部的通知，所有在冊的獵命師都要去總部開會，推選出下一任的領袖。他說他不需要我為了他的靈魂而奔波，他要親自去總部。

  因為每一屆的選舉大會，都會有一批獵命師告老還鄉，解甲歸田。隻要提前呈上申請書，說明情況，一般都會通過，並在大會上宣讀，這個獵命師就獲得自由了。

  “真的嗎？”我驚喜的問道，“爹，真的就這麽簡單？”

  他說曆代的獵命師都知道這件事，而且這個大會從來都是十八年一開，難道我和雲錦在一起這麽久，雲錦沒有告訴我？

  雲錦確實沒有告訴我，我心裏泛起了狐疑，如果有這麽簡單的事，雲錦為什麽不給我說，而是要我和他殺回總部？

  難道他真的把我當成了一個可以利用的隊友而已？

  我爹繼續說，他就要到神農架去，問我在什麽地方，能不能和他一同前往，他還要帶我去見見當年給我們寫信的那人，那是我娘留在這個世上少有的親人。

  我哽咽著說：“爹，我就在神農架，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