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陰陽圖動得動不得，第二天，周萬先的大部隊浩浩蕩蕩的開來了。

  彼時我正和譚勁鬆在山頂探路，這裏修了很多新路，改變了地貌，以前我和老李巡山的羊腸小道都已經不知去向，我領著譚勁鬆到了我爹和螳螂呆過的那條通道，那裏被命名為三號洞，二號洞是林場舊址下龍眼的那條人造通道。

  周萬先的車隊就像鬼子進村一樣，瘋狂的鳴笛，司機一定是一直按著喇叭，汽笛長鳴，整齊，聲音響徹山穀，驚得山頂上的飛鳥撲棱著翅膀，驚叫四散。

  車隊揚起塵土，漫天飛沙，從山下往下看，就像一條巨龍在翻騰。

  “周萬先來勢洶洶啊。”譚勁鬆說，“你看來的都是大卡車，裏麵運送的是機器人裝備，他誌在必得，所以才這麽囂張，氣勢足足的，底氣十足。”

  “機器人又怎麽樣？在大自然麵前，人類都是渺小無能的，機器人再厲害，那也是人類智慧的成果。”我說，“他太囂張了，就不怕驚擾了什麽東西。”

  譚勁鬆笑著說道：“不愧是老李教出來的徒弟，你受老李的影響很深，老李講究風水，對神靈敬畏，要是這一幕被老李看見，恐怕他也會像你這麽說。按你們的說法，這山裏有神，水裏有龍，山水間都有神靈存在？”

  “教授你說得很好，老李卻是對神靈存著虔誠的敬畏。這也是一種對大自然的敬畏。我們做林業的人，要是不敬畏自然，又怎麽會愛護森林植被野生動物？這是一種職業習慣，其實跟迷信什麽的，沒有關係。”

  “你說得也好，我從來不覺得敬畏自然和神靈是迷信的。我們做人文科學的，也常常抱著一顆敬畏的心。很多事情科學無法解釋，比如說我們將要進行研究的地人工作，按照科學的解釋，地底下那種深度，根本無法生存活人，但是他們卻生存了幾千年。”

  說到了地人，我試探著譚勁鬆的口氣，看看他把紫衣他們帶去哪兒了，他帶來的那三輛卡車上麵放下來很多儀器設備和生活物資，但是有一輛車始終沒有打開，貨箱鎖得死死的，我靠近過兩次，令人失望的是裏麵根本就沒有生命的跡象，不知道是鎖著什麽重要的東西。

  “那一批地人呢？”我問，“沒有把他們帶來？”

  譚勁鬆想都沒想就直接說，他們還沒有到這裏的時候。

  他解釋說，這一次他們研究所是和考古隊合作的，要靠考古隊把主墓打開，地人生活在主墓以下，隻有等主墓徹底打開了，才能見到下麵的地人。

  到那時候如果談判需要，他才會把之前那一批地人給接來下去談判。

  “他們是同類，下去之後會幫你做事嗎？”

  譚勁鬆神秘的笑了：“這個你放心，他們雖然是地人，但是接受了一段時間的‘再教育’，下去之後一定會幫我們這邊的。”

  “你們給他們洗腦了？”我駭然。聽說尖端科技裏有一種洗腦的機器，可以將人腦裏存儲的記憶通通洗掉，然後換成另外的記憶。紫衣他們那夥地人，難道也被這種洗腦機器給洗腦了？

  “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譚勁鬆說，“所以我並不知道細節。”

  “也就是說他們確實被洗腦，以前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譚勁鬆不解的說：“你激動什麽啊？這是為了下一步的工作，地人的研究價值跟巴蜀古墓的價值是一樣的，在我認為甚至更加有意義。古墓一直都在那裏，是死去的東西，而地人不同，要是證明他們真的存在於地心，那說明地心並非像人們認為的那樣，溫度太高不適合生存，相反，在地心的某一層是恒溫狀態，非常適合人類生存。”

  “怎麽？你們還想研究出來之後，人類也移民啊？”

  “你這小夥子說這話就鬧笑話了。那我問你，人類探測外太空，也是想移民嗎？科學無止境，隻有不斷的探索，人類才會進步。我們不知道的領域還有很多，未知領域裏的知識還有很多，不是做每一件事都是有自私的目的……”

  說到科學方麵的東西，譚勁鬆滔滔不絕，說這些我當然說不過他，隻能眼巴巴看著他嘴皮子翻飛，說著我聽不懂的大道理。

  這時候我就特別想念老李，老李絕對不會給我說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我們說風水知識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教條主義，而是用我們身邊的風水做參照物，用淺顯易懂的說法讓我聽得懂，而不是像譚勁鬆這樣讓我如墜雲裏霧裏，本來我們之間的話題就不多，他這麽一說，我頓時就覺得距離拉開了。

  老李還沒有回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趕到。

  我們看著周萬先的車隊氣勢洶洶的上了山，他們把營地選在三號洞外，那裏早就挖得平平整整，撂倒了上千棵樹。

  那裏接近主墓，他們把帳篷就搭在那個平地上，我看著那個地方，對譚勁鬆說周萬先選的營地不妥。

  “哪兒不妥？是不是按照你們風水師的說法，越接近主墓，陰氣就越重，對他們不利？”

  “不是。那個地方我去過，他們的營地下麵正好是通道，而且那通道下麵是活動的，經常會出現深坑，莫名其妙發生地陷。他們那麽多重型卡車停在那裏，我擔心超重或者發生地陷。”

  譚勁鬆說這可是個大問題，這事一定要去給周萬先說說。

  當即我們就去見周萬先，他比以前黑瘦了一圈，但是眉目間精神飽滿，我發現白慧死了之後，周萬先身上的那股陰氣也就散了，現在看起來就是一條硬漢子。

  譚勁鬆和周萬先寒暄，周萬先看著我，目光裏充滿了戒備，問我怎麽又回來了？

  “他是我的助手。”譚勁鬆說，“你們早就認識，那我就不用介紹了。”

  “小楊又投靠新主人了？”周萬先陰陽怪氣的說，“也對，人往高處走嘛。”

  他明顯的表現不友好，我沒回他，譚勁鬆好像感覺到了什麽似的，他說小楊是來提醒你，你這個營地選得不對。

  “我這個營地哪兒不對了？剪刀埡的任何一個地方我都可以安營紮寨，是上麵特許的。我想砍樹就砍樹，想開山就開山，林業部門也是同意過的。對了，我忘了，你已經不是剪刀埡的護林員了。小楊，你是不是忘了這事？你殺老李之後，你好像就被開除了吧？”

  “小楊不是這個意思，他是說地下空虛，怕這麽多的重型車超重，不安全。”譚勁鬆解釋說，“要不然把重型車挪一挪？”

  “騙誰呢？”周萬先不以為然的說，“地下空虛？喀斯特地貌下麵全是溶洞，全都空虛。按照你的說法，你站在那個地方下麵也是空虛的，你怎麽不怕自己掉下去呢？小楊，做人要實誠，不要安壞心，更不要在背後使損招，有些事情我不想戳穿，你就別再說話了。”

  “周隊長，我是真心實意提醒你，雖然地下全是溶洞，但是別處的溶洞都很牢固，剪刀埡範圍內，就這塊地方下麵是虛的，你可以問問你的施工員們，挖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土質是不是很鬆動？這上頭的樹木都長不大，因為它們的根係從來就紮不牢實，下麵經常會發生地動……”我壓著心裏的火氣給他解釋，我本不想給他說這些，但是他橫就橫吧，我不想看見那些無辜的隊員出事。

  “謝謝你了，小楊。”周萬先打斷我說，“現在你說的話，我連一個字也不敢信。因為一個人在背後使壞，那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我哪兒背後使壞了？”我忍不住了，“周隊長，你能不能說個明白？”

  譚勁鬆一看氣氛不對，兩人要吵起來的架勢，趕緊打岔說我們去別處轉轉，讓周隊長他們收拾收拾行李，我們一會兒再過來。

  “你去探望過我的亡妻。”周萬先說，“至於你做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你連死人都不放過，你還有什麽臉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