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了山頂我才發現，妙光站在月色下，一臉的嚴肅，他不滿於我的晚歸，忽略了省城到這裏的路程，說我辦事羅裏吧嗦，不容我歇息一下，讓我把劍拿出來沐浴月光。

  我把神劍拿出來放在石頭上，以為這樣就是沐浴月光。

  “你想睡覺去？”妙光嚴厲的說道，“你還有臉睡覺？心有多大？它沐浴月光，你背誦劍譜，一天之內全部背誦下來，一天後我要把書收回來。”

  “我記性差，我一天記不下來。”我說。

  “沒有借口。”

  我想幸好有手機可以偷偷拍照，我可以把法術內容給記下來。

  我到燈光下去看書，妙光把燈滅了。

  他讓我在月光下看書，說這樣可以練眼力。

  月光越來越暗淡，書上的字太小了，看起來非常吃力。

  等妙光離開後，我借用手機的光線看書，手機的電很少，撐不了多久，這裏又沒電可以衝，我打開手機相機拍書上的內容。

  讓我驚訝的是，手機對著書頁的時候，書頁上是空白的。

  相機根本就拍不下來書本上的內容！

  身後突然響起了妙光幸災樂禍的笑聲，他說你以為我的書是普通的書嗎？都說了這是神書，你想拍就拍？那樣的話哪兒有孤本的說法？

  我羞紅了臉，幸好月色朦朧他看不見。

  妙光讓我背誦下第一頁，我很快就背了下來，翻麵的時候，他讓我看看第一頁。

  我回到第一頁，驚訝無比。

  因為第一頁已經成了一片空白！

  “傻眼了吧？”妙光笑瘋了，“你以為可以作弊？可以蒙混過關嗎？隻要你翻過的頁碼，它都會變成一片空白，所以你不要亂翻書，翻過了不記下來，那就看不成了。”

  我嚇了一跳，幸好剛才翻開的就是第一頁，沒有亂翻。

  他說我必須要在一天之內把它全部看完，看著厚厚一本劍譜，我腦袋都大了。

  但是我別無選擇，必須把這本書都背誦下來，一天後妙光要收書走，我知道他說到做到。

  跟弘一法師和秦公書裏的劍譜不同的是，弘一法師的劍譜注重心法，秦公的劍譜多注重手法，而妙光的劍譜按理說應該不叫劍譜，而是叫做咒文。

  上麵全是咒文，符文，基本沒有手法，也就是說，完全利用咒語來禦劍，不用真像練劍的人一樣一招一式的舞劍。

  我覺得這才是蛇王神劍真正的劍譜，誰見過道士像武林人士一樣耍桃木劍的？他們不都是用咒語和符文禦劍嗎？

  我對記咒語還是在行的，畢竟在老李那裏有根底，知道如何記憶咒語，而天下咒語也是萬變不離其宗，我靜下心來，不去想倉促的一天期限，這樣的話，反而記得快些。

  當天亮的時候，我已經記下了三分之二的咒語。

  我因為太用心，完全不知道妙光是什麽時候來到我旁邊吐呐的。

  他今天的打扮讓我忍俊不禁，他給老李說他要扮成殺豬匠的樣子，今天果然是穿著大口鞋子，闊腿褲粗布衣服，腰間掛著一條毛巾，隻差提著一把刀了。

  隻是那鋥光瓦亮的大腦袋，還是讓我忍不住的想到他是一個大和尚。

  他好像知道我所想，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說要蓄發成張飛的樣子，怒發衝冠。

  “記了多少了？”他問。

  我說三分之二，他不信，過來翻看，已經有大半的書頁變成了空白，他抽問我如何在陰間用咒語禦劍，不知道為什麽，我腦袋裏突然就出現相關的書頁！

  就像我的麵前擺著提字器一樣，我一字不漏的回答了下來。

  “你這是背書，咒語還沒有變成你的。不過挺熟悉。”妙光不是很滿意，卻也算是抽問過關。

  他讓我去看我的劍，昨晚沐浴了月光，它看起來不那麽像一截破銅爛鐵。

  此時晨光初現，妙光讓我給劍沐浴晨光，教我吐呐，看著朝陽升起，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感覺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了。

  可是妙光虐我也才剛剛開始。

  山上條件不好，跟外界幾乎沒有聯絡，吃的東西沒油鹽不說，還吃不夠。妙光說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後麵幾天，居然沒有東西可吃，除了喝水和喝西北風——我把辟穀中的吞吐空氣，悄悄的叫喝西北風。

  他說修煉的人都要經曆辟穀，讓身體幹幹淨淨，煥然一新。

  我整日在饑餓中度過，還要把學到的咒語運用到劍上，整日勞累而充實，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專注的來做一件事。

  老李說妙光足不出戶，能知天下事，我在山上許多天，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和別人見麵，山下修行的人不上來，也沒見妙光下山，他也沒用通訊工具，但是他每天都會給我說發生在省城的事情，不大不小，不痛不癢的都說。

  比如說有沒有青雲的消息，巴山巫祝又去了哪兒找蛇王，蛇王還是沒有出現……等等，看似是閑聊，但是說的每一件事都是跟我有關的。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過去了二十多天。

  蛇王神劍在我的手裏終於聽我的話了，我能在心中默念著咒語駕馭它。不會用到我的血，也不用我舞劍耍寶，神劍的威力無窮，讓我躍躍欲試，覺得我可以下山了。

  但是妙光說我還差火候，給我一個任務，讓我在山頂靜坐，什麽也不想。

  我在山頂呼呼的風聲裏靜坐，不知不覺過去一天一夜，妙光曾教我靜坐心法，我把身體裏的一切念想騰空。

  終於，我感覺自己是風裏的一棵樹，一棵草，甚至是一粒小石頭。

  妙光說這就是物我兩相忘的狀態，我的心智已經煉成。

  “明天你可以下山了。”

  妙光的話並沒有讓我欣喜若狂，反而心裏有一股淡淡的憂傷，這裏我生活了太久，妙光雖然從來沒有好好和我說過話，每次都是嚴肅臉或者嫌棄臉，但是我對他竟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依賴感。

  是他給了我劍譜，磨練我的意誌，讓我不但學到了硬本事，還練就了一顆堅定的心。

  “你下山去，老李在等你。”妙光說，“你們的事恐怕馬上就要開始了。”

  “剪刀埡的事情嗎？”我問。

  “我收到最新的消息，他們幾天後就要挺進剪刀埡，這一次去的目的可不隻是開山掘墓。”

  “我知道，還有地人。”

  “端午節的時候，我在千佛岩等你們，我們一起去見證時空隧道打開的奇景。”妙光說，“你趕緊收拾你的東西，你杵著做什麽？”

  我說反正我還要來，就放在這裏。

  其實我是不想收拾，一旦收拾，就有一種離愁別恨。

  “這陣子我受夠了擁擠，你還想把你的東西放我這裏？”妙光嫌棄的說，“我可不想這裏還留著你的氣息。記住，你的命是我的，你下去之後，好生給我活著，不能死，死了我不放過你！”

  想起老李說妙光對我的偏愛，我在辭別的時候，突然轉身準備給妙光跪下磕頭。

  雖然沒有師徒名分，但是他卻是我實實在在的師父啊。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的黃金我受不起。”妙光說，“你要謝，你應該謝另外一個人。”

  “老李？”

  “你跟著老李做了大先生，便是無法投入別的門下學習法術。”妙光說，“你以為你到我這裏來，真的是你運氣好，真的是我覺得你是個人才嗎？”

  我詫異極了。

  “大先生那點兒法力，是沒法駕馭蛇王神劍的，受到拜師的局限，你無法拜師學藝。那張契約是我這輩子簽的最特別的契約，隻是為了還老李一個人情。”

  “啊？是你們故意的？老李，他這是用心良苦啊。”我心裏一動，有些疼，想起老李的樣子，明明是他給我安排好的，卻偏偏說是妙光對我的偏愛。

  “我若不簽這個契約，你怎麽能學到劍譜上的東西？”妙光說，“老李是個不善表達的人，他一生無所出，我隻希望你不要忘恩負義，給老李一個安穩的晚年。”

  我含淚說我一定會的。

  “他在山下等你，你去找他。別忘了我們端午節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