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樓踏上去的那一刻，就等於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一開始我還不服氣，覺得地府我都闖過，千年鬼煞也殺過，我還闖不出這麽個小地方，也太小看人了。

  在這種空間裏，其實我看見的未必是真實的，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所以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閉上眼睛走了三回，通過聲音和氣味辨別方向，但是結果還是一樣，我根本就回不到一樓去。

  走不出去，我便不再做無謂的掙紮，我知道這樣一直往下走，終究會把我累死，卻還是沒有結果。

  與其莽撞的上下找出口，不如冷靜下來想辦法。我找了一個樓梯口坐下，也不管這是第幾樓了，反正都一樣。

  我坐下之後靜下心來，發現這個醫院的諸多疑點，從外麵看三樓有燈光，進來之後一片漆黑，再者，醫院裏沒有一個人出現，更沒有濃烈的消毒水味道，有的隻是一陣陣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陰風。

  我想，如果我在這裏坐一夜等天亮，這個困局就會解開。

  但是我不敢保證在天亮之前，我會不會被困死在裏麵。

  波墨和他弟子上去之後，醫院才發生的變化，我推斷這個困局是波墨做出來的，形同我們這邊的幻術。

  隻不過波墨這個幻術比一般的幻術要厲害很多，因為像我這種有法術的人不但不能破解，就連它的特點都看不清楚，隻覺得自己被困在一條永遠沒有盡頭和源頭的樓道，麵對樓道口那黑漆漆的通道，我都沒敢過去，怕一腳踏進去，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我拿出手機看時間，還有多久天亮，但是手機顯示一片空白，白得刺眼，上麵什麽也不顯示，可是這白光卻沒法用來照明，就像一張白紙片一樣。

  在這個空間裏，時間是停滯不前的，所以沒有時間的概念，那麽，我要等天亮，說不定永遠不會天亮。

  波墨要是鎖住這個空間來捉青雲，就跟一個口袋似的，口袋收攏，把青雲收進去，連同我也會被收走。

  不行，那我就不能坐以待斃，我跟波墨不熟，他不會為了我而把這個口袋鬆開放我出去，那樣就有放走青雲的風險。

  我要為自己拚一條活路，我順手去那我的神劍，那一刻我呆滯了。

  神劍已經不再我的身上！

  我剛剛進醫院門口的時候都摸到了，它還在的，再說這是隨身武器，就跟戰士帶著槍似的，我不會粗心大意到把它任意丟棄。

  我渾身摸了個遍，發現了更讓我驚恐的事情，我身上的隨身物品都沒有了。

  就連剛才我掏出來看的手機，也不見了。

  我連腳都沒有移動一下，它去哪兒了？

  而且那腰包在我褲腰上，牢牢實實的，怎麽就不見了？

  現在我就剩下光禿禿的一個人，我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於是我試著念我熟悉的咒語，果不其然，念不到三句，後麵就什麽也不記得，當記得了後麵的，前麵又給忘記，總之是不能連貫起來的。

  連咒語都連貫不起來，那法術更是施展不出，我的猜測是對的。

  以前我在一本書上看過一種外域的法術，就是在特定的一個陣法裏，所有進去的人都會失去法力，失去身上所有的身外之物，隻剩下赤條條的一個人，還好，我的衣服還在身上。

  這個法術有一個十分動人的名字叫做“人之初”，人之初嘛，不就是赤條條什麽也沒有嗎？

  沒有錢財，沒有名利，沒有法術，沒有武器，沒有被外界灌輸的思想。

  當然那本書上描述的人之初比我現在要慘得多，因為被困的人要回歸本性，最後會變成一個巨嬰：身體還是進去時候的身體，隻不過行動和思想都變成了嬰兒，不會走路隻會爬，不會說話隻會咿咿呀呀，出去的基本都成了廢人。

  不過好的一點就是，不會整死人。但是成了一個巨嬰，還不如死了的好。

  我身上的東西在慢慢失去，到最後我也會成為巨嬰……

  可惜當時我看那本書的時候，完全就是獵奇，並沒有看到底怎麽才能解開這個法術，因為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個人之初竟然被我給碰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站起來往下走的時候，感覺到我的腿腳有些不停使喚，我心裏發虛，難道我在退化成嬰兒了？

  走樓梯已經不能出去，我壯著膽子，決定進樓道看看。

  樓道裏居然有微弱的光芒，讓我不由得一喜。

  但是當我看清楚那些光芒是什麽的時候，我的歡喜勁兒又下去了。

  那是點點螢火般的光，一看就是鬼火，醫院裏死人是常事，誰都知道不幹不淨的，哪兒都有鬼魂，這不，這個走道裏的鬼魂不少，到處都在眨巴著眼睛。

  其中一束藍光十分特別，像一個小跳跳球似的跳來跳去，攪得其餘的藍光上紛紛避讓著，我猜測這個東西是什麽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灰頭灰腦的老太婆，把我嚇了一大跳。

  我現在沒有法術，趕緊藏身在門後，那個老太婆穿著破舊的對襟衣衫，駝著背，頭上挽著一個發髻，發髻用一個破網狀的東西罩著，一看就不是這個年代的人。

  老太婆追逐著那顆藍色的跳跳球，笨拙的身軀根本就跟不上那個小球的速度，小球跳到天花板上，老太婆佝僂著身子去探，爬上消防栓也夠不著，差不多要夠著的時候，小球又跳下來，到了走道的另一頭。

  總之，老太婆費勁了力氣，也沒有摸到那個跳跳球一下。

  突然間，老太婆好似不耐煩了，弓背一下子就直了起來，手上多了一個東西，是一個竹籃子，她把那個竹籃子扔出去，竹籃子會飛行，像一張網似的去罩那顆小球。

  那顆小球頓時就慌了神似的，上躥下跳，不停的躲閃，空間裏傳來了“乒乒乓乓”的撞擊聲，好幾次那顆小球都要被竹籃子罩住，我都替它捏了一把汗。

  那個小球跳來跳去，一下子就不見了，竹籃也停留在半空，老太婆四處張望。

  我的衣角一動，我低頭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身邊有一個麵粉孩兒，光著身子，渾身雪白雪白，那雙眼睛黑溜溜的，沒有一點眼白，像極了《咒怨》裏的那個麵粉孩子。

  “叔叔，你救救我。”他開口說話，嘴裏一片緋紅，像吃了血似的。

  這家夥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看見沒有，外麵那個老太婆要抓我……”他的小白手指著外麵，“你快把我藏起來。”

  “你……你就是剛才那顆跳來跳去的小球？你很精的嘛。”

  我心想這小孩不簡單，那個老太婆是什麽來頭，我都不知道，我不能摻和他們的事情，我連自己都顧不上呢。

  “叔叔，我是來這個醫院投胎的，死老太婆是專門吃小孩兒的，她常年都在醫院裏，我們投胎的嬰靈就怕碰見她，被她撞上，那就永遠也不能投胎了。”

  “真的？”

  “叔叔，我不騙你的。”小孩著急的說，“你保護著我，我可以找到這裏的出路，你隻要牽著我的手，把我送到產房門口就好了，我會給你說出去的路。”

  小孩兒眨巴著眼睛，那一雙漆黑的眼珠子挺嚇人的。

  “你知道這棟醫院的結構？你知道出口？”我問。

  “我是從出口進來的，我當然知道。你快些送我去吧，不然的話，我的時間過了，我就不能投胎，隻能成為一個孤魂野鬼，被那個老太婆吃了。”